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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番外(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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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莲姐家的沙发上,盯着面前的热茶发呆。
“小安”,莲姐轻轻地摸着我的后背,递给我两张纸巾,叹了一口气说,“想哭就哭吧。”
我无意识地接过纸巾,大脑一片空白,眼眶发疼,已经流不出什么泪了。
“房间给你收拾出来了,这两天就住这儿吧,好好休息休息。”
我无力地往后一仰,事情慢慢开始在脑海里回放。
今天离结婚还有三天,我背着徐时偷偷换了新房卧室里的灯,本来是想给他一个惊喜,装修工人却给我打电话说在家里发现了三个隐藏摄像头。
我接完电话整个人都慌了,谁家新房莫名其妙有摄像头啊?去新家的路上我不停地给徐时打电话,他始终不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他的手机还是处于关于状态。想了很久我鼓起勇气给徐时父母打了一次电话,还是没人接。
我说他怎么突然让我辞职,时间长了我都忘了,徐时本来就是个可以潜伏在我身边一个星期的跟踪狂,怎么可能说改就改,我当初还以为他改邪归正了,原来是人家瞧不上这种雕虫小技,这是准备直接把我困家里。
“莲姐,你说我现在回公司,老板还要我吗?”
莲姐欲言又止,沉默了一会儿说:“先别想那么多了,也许是个误会呢。”
“误会?”,我苦笑了一声,“他为什么突然关机?他爸妈为什么也不接我电话?为什么要躲着我?”
莲姐没说话,只安抚似的拍拍我的肩,“去睡一觉吧,什么都别想,睡一觉就好了。”
我疲倦地闭上了眼睛。怎么都30岁了,还是要什么没什么,我与人为善,兢兢业业,这么多年我做的事都问心无愧,为什么明明我什么也没做,事情总是在变好的时候突然来个大转折,凭什么,凭什么这么对我?
我手机响了一声,有新的短信。
我顿时清醒过来,心底的希望又一次燃起,我希望、多么希望徐时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甚至已经决定了,只要是个像样的理由,我都可以接受。
可那只是一条欠费短信。
莲姐担忧地看了我一眼,轻轻握住了我止不住颤抖的手。
“睡吧”,我听见她说,“睡一觉什么事都解决了。”
睡吧,睡吧,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像以往无数个孤独又寒冷的夜晚一样,把自己蜷缩起来,低声安慰自己,也许明天就好了,明天好不了,后天呢?大后天呢?
事实上,三十年也好不了。
我从桌子上抽了两张纸巾擦掉眼泪,翻出和徐时相关的所有联系方式拉黑删除,对莲姐说:“不睡了,我想清楚了,谢谢莲姐。”
莲姐像吓了一跳,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说:“小安,咱可不能做傻事啊,你哥的弟弟的同学也是单......”
我对她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起身往门口走,“怎么可能?他又不配。我回家了啊,谢谢莲姐。”
“小安.....”我听见她在我身后担忧地说。
我没有说话,拿了衣服就出门,下楼的时候我订了一张飞塞尔维亚的机票,回到家简单收拾了行李,拦了辆出租车直奔机场而去。
上学的时候是默默无闻的好学生,工作了是埋头苦干的小职员,恋爱了我是总要被发好人卡的前女友,我的生活一向那么循规蹈矩,既然生活每次都要给我都要开玩笑,为什么我不能自己打破。
三天后我在南斯拉夫看着上百座野兽风格的战争纪念碑,悲哀地想我郁安活了三十年,没想到第一次叛逆从逃婚开始。
我换掉了手机卡,切断了和国内的联系,剪了短发,去哪儿旅行在哪儿工作。我交了很多说不同语言的朋友,有男有女,他们都说我是个有独特魅力的中国女人,没人知道我过去的不堪。
我终于在一个没人知道我是谁的地方,抛弃了过往约束我隐形的条条框框,做自己热爱的事。
就这么过了一年,那天我正在厨房里研究吃的,同租室友薇薇安问我要不要回国。
“回国干什么?”我随口回了一句。
“没什么,我妈想我了,她说也想见见你。”
薇薇安在当地上大学,她妈妈担心她吃不惯墨西哥的东西,经常给她寄些吃的,后来听说我也住在这儿,一直都寄两份。
我想了想说:“不去了,替我向阿姨问好。”
“哎呀你去嘛小安姐”,她坐在客厅里冲我撒娇,“我妈超想见你,还要给你做她最拿手的柠檬鱼。”
我犹豫了一下,薇薇安立刻补充道:“就待一天。”
第二天,我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薇薇安的妈妈在机场接了我们,她见了我大呼小叫,转头责备薇薇安,问她是不是偷吃了给我的那份,我怎么那么瘦。
薇薇安委屈地靠在她妈妈身上,噘着嘴说哪有,回头要我作证,我笑了笑,一个没注意撞到了别人的行李箱,痛的我眼泪都快出来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一张纸巾递了过来。
我抬头接住了纸,愣在原地。
我以为我把徐时忘了,他渐渐从记忆里模糊,我以为我再也拼不出他完整的样子,没想到即使过了一年,还是可以一眼认出他。
他瘦了一圈,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了细框眼镜,穿着合身的西装,陌生又熟悉。他像是没认出我,绅士地问:“你没事吧?”
我突然想起,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郁安了。
我摇了摇头,压下心底的复杂情绪,正准备绕过他,我看见薇薇安朝我跑来:“小安姐,小安姐,你怎么落在后面了啊?”
我看见徐时的脸色几乎是在听见名字的瞬间变了,他怔怔地看着我,一脸难以置信和不确定的神色。
我避开他询问的目光,一年来我引以为豪的自信在他面前溃不成军,薇薇安自然地挽着我的胳膊,我听见她问徐时:“你和小安姐认识吗?”
“......郁安?”他艰难地问道。
我低着头没回答。
“是你吗......郁安?”
我很想逃,但不知道为什么,脚像是钉在原地一样,一步也动不了。
薇薇安替我回答道:“她是郁安,你是谁?你们不认识吗?”
徐时沉默了一会儿,正当我坚持不住准备逃跑时,我听见他突然说:“那天我爸在米兰开会突然晕倒了,我立刻坐上了去那儿的飞机,本来想到地方再给你说,下了飞机你就消失了。”
我抬头看向他,心底一种异样的情绪正在复苏,莲姐说的也许没错,这真是一场误会。
徐时直直地看着我,继续说道:“监控器是装修时我妈怕装修队偷工减料装的,我也是事后才知道。”
我不自然地看向一边,形形色色的人拖着行李进进出出,我想起我离开的那天只带了一个背包,怎么看都不像要出远门的人。
薇薇安似乎也感觉到气氛不太对,对我小声说了句;“小安姐,我一会儿把位置发你,我先走了哈。”
沉默了一会儿,我听见徐时说:“郁安,如果你不愿意说话,我还有事先走了。后会有期。”
我转头看向他,他几乎没有犹豫,拉起行李箱就走,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我去了很多以前想去的国家,在不同的地方都住了一段时间。”
他停下了脚步。
我抿了抿嘴继续说道:“我可能和以前不太一样。”
徐时转身走向我,搂住了我的肩膀,轻声问:“所以呢?”
“所以......我不太确定你还......”
“其实我早就想说了,我一直觉得你适合这种风格”,徐时用手指碰了碰我的大耳环,低声说,“我以为你不喜欢。”
我抬头看向他,他的眼睛亮亮的,我又想起在地铁站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徐时也是这样看着我,原来我以为的重逢都不过是新的开始。
“你下一站想去哪儿?”徐时问我。
“苏黎世,我想去那里很久了。”
“那我们去苏黎世举办一场迟到的婚礼,不许再逃婚了。”
我笑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