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花火祭（GL）》再见东流水

78、第七十七章

　　那一次，我是外人，多年后，我多次回忆那一天的场景，却又确实没有什么好回忆的，因为那一天，我在八幢的楼下徘徊，看着六楼那间寝室，手里紧紧的握着手机，等待着电话或者短信。从下午两点，一直到深夜一点多。我没有等到电话，也没有等到短信，我没有看到冉曦下楼，也没有得到任何的指示。那一天过得很慢，时间似乎停止了。
　　北方的冬天，寒冷侵袭了我，让我的身体逐渐脱离我的意识。我仰望六楼的灯火，一直不灭，我从徘徊行走，到钢筋般矗立，我的心也渐渐的由焦灼不安到死寂。我只记得那夜的灯火，在校园里逐渐走来的人，以及逐渐离开的脚步，我不记得有多少人跟我打过招呼，我都没有回应，我也不记得，有多少人悄悄的在不远处驻足，看我，指手画脚，然后离开。我不记得任何人的表情，只记得那夜的等候，昏黄中，投下林影憧憧，催得人涕泪齐下。我不记得我有没有流眼泪，只是那夜的风冷得让我失去知觉，多年后，我似乎记得了这些，却又似乎什么也忘记了……
　　直到田丽娅不知道从哪个方向跑出来，然后紧紧的拥抱我，我才听到了我牙齿碰击的声音。我说不出话来，哪怕是很小声的说话，我也没有了能力。我想告诉田丽娅，不要带我走，我还在等。我还不知道结果。
　　可是我什么也说不出来，田丽娅半拖半抱的带离我的时候，我的眼睛一直盯着六楼那依然亮着灯的寝室。最后那刻，我似乎看到了冉曦的影子，在窗户前，萧瑟寥落……
　　我张嘴欲呼，可是却发现我没有了声音。我想抬手招呼，我想冉曦一定会看到我，可是我的手居然没有了抬起的能力，那刻的无助突然之间侵袭得我脆弱不已。原来有些事情，我无能为力……
　　田丽娅个子不大，拖着我很费力，我的不配合，让她哭了起来，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田丽娅流眼泪，在此前和此后的无数年中，我都只是看到她的笑，只有那一次，我看到了她的眼泪，汹涌澎湃，她抱着我，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滚落，烫得我有了一丝知觉。
　　她抱着我，在我耳边叫着：“铭爱……铭爱……”
　　我听着她叫我，我在心里应着，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我想抬手给她擦眼泪——我不想让她哭。为什么要哭呢。哭得我心疼的。
　　我的牙齿打颤，哆嗦着身体。田丽娅抱着我，突然将唇贴上了我的，那温暖的触感，让我觉得生命似乎有了活动的痕迹，我感觉到了温度。这温度让我渐渐恢复了一丝管控身体的能力。
　　“丽娅……”我终于叫出了她的名字，田丽娅使劲的点头，搂着我，然后靠在我的身上，大声的一边哭着一边叫着：“铭爱……铭爱……”
　　“我……没事……我没事……我在……等她……”我哆嗦着艰难的吐字，我用着我以为的最稳定的语调说话，我想让她安心。
　　“铭爱……我们先离开……好吗？先离开，你被冻伤了，你需要温度……”田丽娅哭着急切的跟我说。
　　“丽娅……我在等……”我的眼睛望着有些远了的六楼灯火。灯火却灭了。我望着那突然的黑暗，呆愣在那里，就像是心里的一盏灯，突然灭了般的，我努力的望着，望着，却越来越模糊，我的身体冰凉，却居然有滚烫的液体从我大睁着的眼睛里流出。
　　冉曦……这是怎么回事？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冉曦，你是不是根本就知道我一直都在，可是你为什么不出现，如果是逼不得已，那么为什么连一条信息也吝啬？不会是你那节约至上的理论吧……我需要的不是那个节约，我需要的是答案啊……
　　田丽娅拉下我的头来，靠在她的肩膀上，我突然觉得自己累了，困倦得想睡。最后的残念纠结在无数个问句中，只有眼泪让我依然知道我自己还活着。
　　在最悲痛的时候，人是有自我保护意识的，我相信，只是我不喜欢那样的保护意识，因为我不希望在我昏迷的段时间，发生什么我本来应该参与却缺席的事情。比如冉曦的电话，或者短信。
　　可是我还是错过了，昏迷，也许是上天赋予人的一项特权。恰好，我拥有了，那是我毕生唯一一次昏迷。
　　我醒来的时候，妈妈们在我身边，还有田丽娅。我的身体已经恢复知觉。可是心却似乎死了般的寂静。
　　妈妈心疼的抚摸我的脸。小妈妈笑着拉着我的手：“铭爱……呵呵……小孩子，你这样拿什么去爱呢？”
　　我挪了挪身体，靠在妈妈的怀中，妈妈已经五十岁了，她的脸上已经有了岁月刻写的慈祥，与温和。那是时间带来的痕迹，也是时间带来的财富。妈妈，你们不知道，我是如何的羡慕你们那日渐衰老的容颜中不曾或缺的坚定的爱。我听着你们的故事长大，深深迷醉于相爱中两个人的相互信任以及默契……我曾经想，我也会像你们一样，拥有美好而刻骨的爱情，可是到如今，爱情是刻骨了，却并不美好……
　　妈妈们问我想吃什么，我摇了摇头，我没有食欲，小妈妈和妈妈倒没有在这个事情上过多的询问什么，只是叫我坚强些，一个人，如果不够坚强，那么怎么有能力去爱，去争取，或者守护？
　　妈妈们很快离开了，把我托付给了田丽娅。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妈妈们很喜欢田丽娅，那种喜欢，是区别于冉曦的，妈妈们对冉曦很好，可是那种好多少是不够亲切的，而田丽娅，却多了一种似乎已经跟她们相处很久的熟络，妈妈们看田丽娅，更像是看自家的孩子。再比如我长这么大，有什么大小事情，妈妈们都会守着我的，独这一次，轻描淡写的称忙，然后就把我丢给田丽娅了。
　　临出门的时候，田丽娅送妈妈们到门口，我听到小妈妈对田丽娅说：“铭爱是个死心眼儿，不过也是个好孩子，等过一段就好了。我看冉曦的事情，你就跟她说吧，早晚都要知道的，她早点知道早点好，铭爱不是经不起打击的人，要是这点打击都过不了，也不是咱家的孩子了。她身体现在不好，你也不用管她，她从小练武，身体比一般人好得多，恢复得也快，只是她现在的状况不好，就先拜托给你了，有什么事情，打我的电话。哦，对了，这不是放假了吗，离过年还有那么一段时间，要不，你和铭爱去四川走走？呵呵……跟你家人说说看她们同意不，同意的话，我呆会儿就叫人去给你们定机票。”
　　“那我先给家里报备一下，应该没有问题的，再问问铭爱的意思，看她想不想去，呆会儿给阿姨电话。”田丽娅的声音。
　　去四川吗？我是喜欢四川的。可是冉曦的事情，是什么事情啊？我的心突然又乱了起来。揪着疼。
　　田丽娅送过妈妈们又返回屋子里来，坐在床边，我闭了闭眼，努力恢复平静的张开。“冉曦是什么事情，你知道？”
　　田丽娅点了头，然后开始娓娓道来。
　　田丽娅的话，在多年后被我渐渐淡忘，但是纠结在心中的对于冉曦的那片空白情节却逐渐被贯连。
　　在我和冉曦热恋的时候，无数的眼睛都看到了我们之间的亲密，这亲密是世俗中背德的存在。流言漫天，只是我们知道得并不是很多，热恋中的人除了对方，看到的也并不多。哪怕是成熟如冉曦，也只以为我们收敛些，便可以换得安宁。
　　这流言最后被冉曦的同乡带回了家。而后被口耳相传的传到了冉曦母亲的耳中。她本来是家乡的骄傲，明礼，懂事，勤快，内敛，成绩好。可是一时间，她又成了最为人所不齿的异类。同性恋这三个字成了她家乡的人不断探讨的东西，异类，变态，不知羞耻……女人怎么能喜欢女人呢？女人怎么能和女人做那种勾当呢？怪不得冉曦会一夜之间还清所有的债务，怪不得突然就有钱上学了，还让妈妈看病……原来是做了这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换来的。
　　落后的地方，大多还读不懂爱情，只将婚姻作为生育的手段以及身体本能的时候，实在是太难以理解爱的不分。
　　冉曦的母亲也一样。
　　她在这场流言旋窝的中央，为着冉曦而痛不欲生。她开始明白为什么冉曦会突然有钱，为什么不用再去打工……原来一切都是谎言。她在这场流言中被迅速击倒，可是怀着对于冉曦这唯一的女儿最后的爱，她独自去了学校。
　　那天她找到寝室，等待冉曦，然后只是问冉曦，是要我，还是要她。要我，那么她马上从六楼上跳下来，从此听不见，看不见。如果是要她这个妈妈，那么就彻底与我断绝关系。
　　冉曦跪在她的面前，这传说中的桥段，自然有传说中的结局。冉曦知道我在楼下，她妈妈也知道。我站成了冰雕，可是她什么也不能做。
　　和冉曦同寝室的同学给田丽娅打了电话，她刚好是文娱部的新干事，知道田丽娅和我关系好。见我的样子早晚要出事，最后犹豫着，还是给她打了电话。
　　田丽娅已经回家了，考试完，她就已经回家了，接到电话，马上就从家里开车过来。那时候已经半夜了。
　　听过田丽娅的话，我躺在床上，发了半天呆，昨天还和冉曦手拉手，亲密说话。今天却似乎是再也回不去了。她选择不要我！
　　田丽娅握着我的手，没有说话。我愣了一会儿，还是给冉曦发了条信息。我想要一个结果，这个结果必须是她自己亲口说。
　　冉曦给我回的信息很简短。“铭爱，我不能伤害她。她生我养我。铭爱，对不起……”
　　看过信息，我的手垂下来，闭上眼睛，头脑中一片空白。原来这就是结局。原来这就是长相厮守的承诺……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眼角的眼泪被田丽娅轻轻的擦干了。
　　“我们去四川走走好不好？铭爱。木阿姨建议我们出去旅游。”田丽娅握着我的手“我还没去过，你带我去，好不好？”
　　“好……”我睁开眼睛，沙哑的开口。
　　成都，那个传说中的城市，我去过几次了。那里有木奶奶的故事，有妈妈们的故事。有传说中的都江堰，木奶奶的爱情起点，长辈安排的婚姻之后，遇上相爱的人的地方。有浣花溪，妈妈们初遇的地方，那是小妈妈失落的时候，是妈妈已婚的年月，却是这场经久不衰的爱情开始的地方，有乐山，妈妈们冲破迷雾，执着想念的地方……有太多太多故事发生在那里……
　　田丽娅见我同意，便跟我笑了笑，然后拨了个电话给家里，说是要和同学出门旅游。家人很快同意了，只是问了问她是不是要选择自驾。田丽娅看了看我，然后否定了，于是她家人也只是叮嘱了路上注意安全之类的。
　　而后田丽娅给小妈妈打了电话，说决定去四川了。电话那边小妈妈很开心的样子，又说了些注意事项什么的。还建议我们去哪些地方玩，哪些地方是我还没有去过的……
　　第二天，我们就上了去成都的飞机。
　　无数年后我拥抱着田丽娅回想，才发现，我们木家人，和成都真是有缘，那里总是我们爱情转折的地方，而无一例外，我们相伴终身的爱情都始于那个梦一样的地方……
　　感谢成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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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结……亲爱的们，感谢你们一直以来的陪伴和支持，谢谢，十月是我比较喜欢的一篇，半年的时间，我为丁晨和木西纠结过不少，本来设定是悲剧，可是自己也舍不得，我想有些幸福是可以争取的，只要勇敢
下一本《致命尾指》已经上传一章。希望大家继续支持陪伴。新文又是新的尝试……希望能写出好故事。
最后希望所有人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