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真相（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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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受了太多刺激，陈果此刻已经有些麻木了，她也不介意再多来几次刺激了。
小姑娘穿着白色羽绒服，拉链拉开，里面的毛衣有些暖暖的。
她坐在床尾，坐姿明明很是显得乖巧，但偏偏说的话却和乖巧什么的搭不上一点儿边。
“还记得这个赛季媒体报道嘉世，最常用的那些标题吗？”
唐柔在这方面没怎么关注，但陈果之前可是嘉世的死忠粉。
“《嘉世怎么了？》《嘉世团战问题分析》，叶……”
“额……《叶秋状态下滑》，类似这些？”陈果说了几个印象中熟悉的标题，最后一个说的有些艰难。
因为她已经见过叶修这一个月中在网游中是如何大杀四方的，再加上全明星上与杜明的战斗和那个龙抬头，此刻说什么叶秋状态下滑，她自己都不信。
“那我们就来说说，嘉世到底怎么了？”小姑娘挑了姐姐口中的一个标题，重复了一遍。
“在我看来，这个赛季的嘉世，确实是出了问题。”
陈果和唐柔听着这话，都静静地等着陈雨眠的下文，小姑娘的声音还在继续：
“在你那天中午告诉我叶修的事之后，我去看了几场嘉世的团战。”
“嘉世战队在这个赛季的团战上老是出纰漏，几乎没有赢过。我看过的几场比赛中，无论对方是弱是强，无一例外，输了比赛的原因都是因为——比赛中，队内配合出了问题。”
“而其中，又以对方是弱队时，纰漏出的最多。反而在面对那些强队时，嘉世的其他人会表现地好一些——虽然这两者从最后的结果而言，并没什么区别。”
“如果没有叶修退役这一出，我倒不会多想，最多只是以为是队内训练缺乏什么的，但叶修以这样突然的，此前毫无征兆的形式退役，就不得不令我多想了。”
“我会想，嘉世在人员与上赛季相比毫无变动的情况下，队员间的配合本应该因为合作时间的增加而更加默契才是，为什么，偏偏出现了连续半个赛季的配合失误问题？“
”又为什么，这样的纰漏，半个赛季以来，只会出现在除了叶修和苏沐橙之外的其他三人身上。”
“所以，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叶秋和苏沐橙，被嘉世其他人演了。”
“啊？不是吧雨眠，这……”
“这，怎么可能？”
陈果也是荣耀玩家，自然知道队伍里有“演员”是怎么回事。
她此前也看了嘉世的每一场比赛，同样也知道嘉世成绩不好，但她一来根本没有往那方面想过，另一方面也确实没有看出来。
“姐姐，荣耀赛场和游戏打本是不一样的。”
小姑娘朝她笑了笑摇了摇头，笑容有些清浅，也有些好看。
“游戏打本中的演员，或许很容易被看出来，但对于高节奏的荣耀赛场而言，却并非如此。”
“职业赛场团队赛的快节奏和高强度，注定了每一局中的战机一纵即逝，而且在团队赛中，时时刻刻有着强劲的对手在盯着你。”
“在团战中，只要的任何一环露了破绽，对手都会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顺着一个小小的伤口，撕下一块肉来，然后以一个小小的破绽为突破口，让雪球越滚越大，直到再也挽回不了。”
“所以想要在荣耀职业赛场上，让一场团队之间的比赛赢了并不容易，但想要不着痕迹地输掉一场比赛，却十分简单。”
“或许是某个队员简单的走位失误，或许只是几秒钟的支援延迟，或许是行动意见发生争议导致耽误了几秒，总之，都不需要太复杂或太明显的纰漏，甚至，只要你“演”地足够“用心”，完全可以做到让人无法察觉。”
“但两军交战，这个短短的几秒问题一旦出现——就好像往无数正精密转动的机械表齿轮中，加入一个细微到不能再小的障碍物。”
“哪怕这个小小的障碍物，只会让这块儿机械表系统中，一个最小的齿轮，上面几十个的齿中的其中一个被卡住，那个可怕的后果便会随之到来——
结果就是，这个系统里，所有大大小小的齿轮，会在瞬间，全部停摆。”
陈果的额头已经有些冒汗。
“果果，不是没有可能。”
唐柔对职业赛事并没有那么了解，没看过比赛，因此对这事也没有什么预先的意见，她只是单纯地听见了陈雨眠所的——嘉世其他三个人。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
“之前有次叶修值夜班，我看见门口有几个人喝地醉醺醺地对着他挑衅，说什么我现在是副队长，而你不过是个小小的网吧而已之类的，然后被叶修逮着，教学生似的训了一顿。”
“那几个人那天晚上虽然离开了，但当时我问叶修时，叶修确实说，就是他之前的同事。”
“所以可能……叶修和嘉世队员的关系,确实不好。”
“私人关系不是关键。”
陈雨眠并没有见到那晚的事情，但似乎也没有感到意外，她只是语气平静地否认了唐柔的猜测。
“一家战队的成绩，是战队的队员一个技能一个技能打出来的，粉丝们也会不断关注。但除了这些人，还有人，会比战队成员和粉丝，更关注战队成绩。”
“……”
陈果想了半天，硬是没想到还有谁，用有点茫然的眼神，望了望陈雨眠。
“是老板和投资商。”
陈果默然。
她似乎正从一个单纯的业余粉丝，逐渐深入到什么奇怪的领域。
“因为说到底，队长与队员不过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同事关系，只有老板，才是一家战队理论上的最大BOSS。”
“唐柔姐所说的私人关系，或许会有影响，但作为一名职业选手，他绝不会让私人关系的好坏，影响战队赛场上的成绩，尤其是还造成负面影响。
这无关他自己的态度，只是他不得不这样做，因为这，关系到他的饭碗。
一旦因为私人情绪，为整个战队的成绩造成什么无法挽回的影响，现役俱乐部老板可以立刻理由充分地将这个选手解聘。
更何况，是让一个季后赛的战队，变成保级区的队伍。”
“同理，职业选手里没有人，敢让演员的名号扣在自己头上，更没有人，敢让打假赛的名号扣在自己头上。”
“因为一旦选手有这样的过往在圈子里传开，任何一家俱乐部的老板，也不敢轻易再接手他。”
“国内荣耀联盟因为此前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所以对这方面规定不算严格，不过也有有不少其他的游戏职业联赛，对有明确证据的打假赛选手，明确规定会给予禁赛的处罚。”
“所以说了这么多，我想说的只有，嘉世的其他队员之所以敢这样做，最后还生生搞走了他们的队长，背后只可能有一个人——那就是嘉世的老板。
或者，还可以猜测地更大胆一些，所有的一切，从一开始，就是老板，授意这些人这样做。”
“可是，这不对啊，雨眠！”
陈果急了，“你也说了，老板应当是最关注战队成绩的人，他这样做，能对嘉世能有什么好处？”
女孩儿摇了摇头。
“我不是他，自然无法完全清楚。不过你如果想知道的话，我倒是也可以说说一说我的猜测。”
“说！”
陈果目光冒火。
她万万没想到，身为圈子里的吃瓜群众，她一向是吃别人家的瓜，没想到突然有天，吃着吃着，会把瓜吃到自家墙头身上。
“当然是……为了利益。”
“……”
陈果：我可以说，我并没明白吗？把战队成绩搞砸的利益？
“我这样问吧，叶修看似为战队带来了三连冠，也为战队带来了成绩、人气、荣誉，可除了这些，他还为战队带来了什么？”
“他还带来了……还带来了……”
陈果一时语塞。
“难道有这些还不够吗？”
陈果替她的偶像委屈，话都说到这儿了，她突然有些明白了妹妹话里的意思。
“呵~”
小姑娘轻笑了一声，语气依旧是温和的，远比陈果来的平静地多。
“够了，当然够了。”
“但或许在某些人看来，可能又完全不够。”
“你看，哪怕是与叶修同年出道的韩文清，他长相比较凶悍，却也依旧会为接一些代言，接一些广告和商业活动，而叶修呢？”
“不接受采访就没有流量，不接受任何商业活动意味着他身上的价值永远无法变现，他，几乎没办法为嘉世带来任何可以用金钱衡量的利益。”
“不，不是这样的……”
陈果分明是想反驳，但一时间竟然也找不到什么说辞，只是觉得心里难过和憋屈，憋地她像是生生压下了火山口，快要喘不过气。
小姑娘竟然笑了，用一种颇为无奈的语气叹了口气。
“呐~”
“所以呀~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粉丝在，才会有嘉世这半个赛季难看的成绩，懂了吗？”
小姑娘解释，“嘉世老板想做的，就是将这些糟糕成绩的责任，甩到叶修头上，所以即使他曾经带领嘉世走向辉煌，但当他真的离开的时候，大家不还是很快接受了？甚至……”
“难道那时候，嘉世粉丝中，真的没有人说，让叶修赶紧退位让贤？”
陈果突兀地想起了从第八赛季开始人们就在谈论着的，叶秋老了，叶秋技术下滑……
“所以你是说……嘉世老板做这些，都是为了想要让叶修离开嘉世？”陈果的声音已经变得有些颤抖。
“错，是离开整个联盟，最好，永远都不要回来。”
陈果险些哭出来。
小姑娘似乎还有话要说，但看见姐姐哭丧着脸的神情，张了张嘴，又没开口。
房间中，一时沉默了下来。
看着姐姐的神色终于不再那么难看，陈雨眠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
“最后一点。”
“嗯？”陈果眼泪汪汪地抬头。
“从叶修还要在兴欣预支工资，退役之后经济状况不是很富裕的情况来看，我猜可能他当年因为某些原因，和嘉世签的合同是长约。
因为据我所知，联盟初期选手的工资不是太高，他退役后，明显经济状况不好。
所以我才会在那天，姐姐你和他签劳动合同的时候提醒他，注意把合同看好再签。”
“崩——”陈果心里有什么弦，断掉了。
脑海中出现的，是叶修住了小小的杂乱储物间，虽然她有经过妹妹的提醒收拾过，但还是……
还有叶修跟她提前预支工资买烟的情形……
[我他喵当场去世,jpg]
[心痛到无法fu吸.jpg]
[我偶像就这么被人迫害！]
陈果的神情此刻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得用当场去世形容。
她，是真哭出来了。
“雨眠，你，你要是早点告诉我……早点告诉我，我也，我也……”
陈果的声音已经是抖地不成完整的句子了。
“唔……沉迷学习，忘了。”
房间里的压抑，被某种很奇（沙）怪（雕）的气氛在一秒钟之内打破。
刚刚还正哭着的陈果：……
“我猜测他身份的过程中算是用了别人的私人信息了吧？所以就没说。”女孩儿声音有些低落。
“哦哦哦。”
陈果下意识点头，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沉迷学习是真的，毕竟我那时候为了复习和准备面试，忙到飞起，再加上面试结束后就住院了，所以才一直没找到什么合适的机会跟你说。”
“哦哦哦。”
并没有意识到妹妹已经快速转移了话题的陈果：……
好像还是有哪里不对。
“还有因为他值的是专职夜班，我们两个作息总是错开，所以我也一直没有找到机会问他本人，介不介意外人知道。我总觉得，得他先同意。”
“嗯。”陈果点点头，此刻甚至觉得有点道理，妹妹做的感觉也没错？
毕竟，得尊重别人的意愿嘛。
嗯……所以，到底是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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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们等叶修回来了之后再跟他核实一遍，我就先撤了？”
房间门关上的那一刻，女孩儿离开的脚步停了下来。
她的神色不复温和，在一瞬间变得异常冷漠，甚至于可怕，她的眸子亦变得有些深暗，以至于变得发红。
“呵~”
她嘴角牵了一抹笑意，却只有一边嘴角，让这个笑容生生变成了一种深深的讽刺。
“怎么……怎么还会主动说什么呢？”
荣耀，她躲也躲不及的东西。
恨不得从一开始，就没有触碰过的罪孽。
女孩儿的拳头深深握起，指甲在手掌中留下一个又一个半月形的印痕。
她的神色显出痛苦和挣扎，却没有太久，那紧握的拳头也在一瞬间放松。
女孩儿深吸了一口气，仰头向上，将刚刚心中涌起的，对荣耀的恨意与随之产生的挣扎全部驱散，最后这些情绪却又都变成了深深的无力与弥漫而出的痛苦。
到底，是不一样的。
她，和姐姐，是不一样的。
姐姐如所有粉丝一样，遇到了职业选手会异常兴奋，崇拜，敬佩，感觉如遇遥不可及的天人。
但这些情感，对于一个足够理智的职业选手而言，或许有，却绝不会如陈果想地那么多。
她不是一个荣耀粉丝。
从来，就不是。
那些属于职业选手的一切习惯，早已被烙刻进了骨子里。
看见了高手的第一反应，是热血沸腾，是想要与之一战的冲动，是想要将他彻底打败的强烈的胜负欲——
这些下意识的反应让她感到恐惧，却又真的，无法瞒过自己。
“对于一个职业选手而言，想要打败一个对手，首先要做的，是不要神话他。”
女孩儿低下了头，碎发遮住了眉眼。
不过她现在，不是职业选手了。
仿佛将什么东西从她身体中生生抽离，巨大的痛苦之后，是心中空荡荡的茫然。
不仅不再是职业选手，而且，失去了挑战的资格。
甚至在巨大的变故后，她，早已连再触碰荣耀的资格，也再没有了。
未来……
不……
已经，不会再有未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真相（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