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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入了夜,雨依然没有要停的打算,周围除了雨点敲击地面的声音,再听不见任何动静。

      坟前燃烧殆尽的烛光,是这样漆黑夜晚唯一的光亮。

      在蜡烛残光的相互倒映下,此刻正随着微风在地面舞动,就像一个个来索命的人一样。

      韶明霜害怕极了,总觉得那影子化成她死去的亡夫想要来索命,几次想要从地上站起逃离这里,但全都失败了。她已经跪的双腿发麻,毫无知觉,就像是有一双鬼手从地底伸出,牢牢抓着她的腿,不让她起来。

      一整夜韶明霜都是惊疑不定,草木皆兵,天才蒙蒙亮,紧绷的神经才稍作放松,她已经一天一夜滴水未进,未曾合眼。本就瘦弱,又淋了一天的雨,晚上还在坟地呆了一晚受到了惊吓,此刻只觉得浑身发烫,昏昏欲睡。

      但不等韶明霜一头栽倒合起双眼,想要沉沉睡去的时候,整个人腾空而起,在一阵嘈杂声中穿梭,接着被塞进了一顶红色喜轿。

      起初还抱着一丝希望,以为是家人来接她,但抬眼便看到轿子里坐着的媒婆,以及她手里拿着的喜服,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你,你们这是要干嘛?”

      媒婆一边用手帕捂着鼻子,一边把刚刚还捧着的喜服随手丢到她身边,格外嫌弃似的紧皱眉头看着她,“你赶紧把衣服换上,在坟地呆一晚,真不吉利,怪不得死丈夫。”
      这边手已经开始不停的往下脱她浇了一天的雨,早已湿透的衣服。

      韶明霜本能的想要反抗,但她一夜未眠,又淋了一天的雨,只觉得浑身无力,毫无作用的挣扎着,“你别动我!我难受,不想换衣服,想睡一会。”

      “睡个屁,路上你有的是时间睡,赶紧换衣服!”媒婆彻底的不耐烦,“麻烦。”毫不客气,几乎是撕扯掉她身上的麻布衣。

      眼看着身上的衣服被扯成布条,为了体面一些,韶明霜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自己换好衣服。不明所以的看着身上的红色喜服,是她前三次成亲时穿过的,“这是……”

      媒婆没有多说,只是从袖口中抽出了一个褶皱的红盖头,丢在她的头上,尖声尖气的喊着“落轿落轿!”这样丧气的家伙,一刻都不想与她多待,生怕多一秒,就影响了今后的运气。

      韶明霜扯掉头上的红盖头,撩起轿帘,看向外面,自己正朝西边的集市走去,旋即拉住媒婆。

      但不等韶明霜开口,就见媒婆恶狠狠的甩她一个白眼,把手抽回,“你不用回家了,你爹娘给你找了户好人家卖了!知足吧,克死三个丈夫还能有人要你!扫把星。”说着用力掸了掸被抓住的袖子,下了轿子。

      韶明霜昏昏沉沉不大清醒,手还停在半空中,不断重复着刚刚那句,“卖了,爹娘给你卖了……”片刻之后幡然醒悟,撩起帘子就要下轿,但轿子已经动了起来,加上她有心无力,脚下失力,愣是被晃得跌坐在轿子内。

      爹娘就这么不待见她,心甘情愿一心为家,换来的就是被当做物件一样卖出去,跟母鸡一个下场。

      韶明霜冷笑一声,也是,他们自始至终就觉得自己是个累赘。

      只觉得浑身发冷,随后用手背摸了摸额头,滚烫,这是得了温病了,老天对她还真是不薄。

      韶明霜撑着木凳起身坐上去,靠在轿子上,面无血色,嘴唇发白,想要逃离这里,却浑身无力。

      索性闭上双眼,正路过街市,热闹的很,能听到外面纷纷议论议论这是谁家新娘子。

      但倘若他们知道轿子里坐着的是谁,该不会这样好奇了吧。

      本来韶明霜想要去问问轿夫去往何地,可脖子上像栓了块大石头,头越来越低,意识越来越模糊,竟然昏睡过去。

      一觉醒来,摸了摸额头,不再滚烫,也没有先前那么难受了,只是这轿子还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觉得越来越颠簸,周围也没有了那熙熙攘攘的声音,只是偶尔听得见一些叫卖声。

      前一天的记忆瞬间涌入脑海——伴随着阵阵哀怨的唢呐声,朝雨帘深处望去,一群人披麻戴孝的围在坟前哭丧。

      数那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李家大嫂哭的最甚——“我滴儿呀!你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走了,叫娘今后可怎么活呀!当初就跟你说,那臭婆娘克夫,克夫,你倒好,偏不听,非说什么你命硬,不怕。但你命再硬,能硬的过那个克死两个丈夫的丑八怪吗!”

      语闭之际,一道强光划破天际,将本就厚重,连一丝光都透不过的天空撕裂开来,随即震人心魄的隆隆雷鸣接踵而至,只听‘咔嚓’一声,一棵歪脖子树被生生劈开。

      但嚎啕声却丝毫没有被打断。
      李家大嫂不停拍打地面,继续哀嚎抽泣着,“儿啊!叫娘可怎么活啊!”好像这样用力,里面躺着的人就能起死回生一般。

      “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你哭有什么用?大不了再生一个!”一旁的李家大哥哭丧着脸说道。

      “再生一个?”李家大嫂瞬间饿狼扑食一般扑了过去掐住他的脖子用力晃,歇斯底里地吼道:“你说的轻巧!你能生出来吗?要不是你当初纵容,非说那贱人人美心善不会出事,我儿子能有今天?!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一旁人见李家大哥脸色发紫,不停地倒气,赶紧上前拉架。

      “你们放开我!我要给我儿子送终!要不是那个该死的贱货,我儿子怎么可能……”没说完,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突然发疯似的挣脱开他们的手,中邪似的四下寻找着,嘴里还念叨着,“那个臭婆娘呢?那个贱人呢?那个克死我儿子的贱人呢!你给我滚出来!”

      虽然她疯子一般,但大家好像突然对她的行为表示默许,竟然悄悄的闪出一条路,那路的尽头便是站在送葬队伍最后面身披麻布的韶明霜。

      韶明霜不过抬眼之际,就看到李文他娘像是疯狗一样几步便冲到眼前,二话不说就甩了她一掌,接着就听李文他娘亮喝道:“你个贱人,我今天就要你偿命!”

      还在为第三个夫君也离她而去感到悲伤的韶明霜,被被突如其来和着雨水的一掌打得耳朵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手里给死去丈夫买的一小包酥饼也掉在地上,连连后退。

      还没作何反应,便被李文他娘一把揪起胸前的衣襟,不由分说又是一掌,“你个克夫的丑八怪!不知道使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害死我儿,看我今天不把你打死!”

      直到韶明霜抱头蜷缩在地面,半分疼痛都感觉不到,李文他娘才停手。

      而她那张俊俏白皙的脸颊肿的老高,眼睛也睁不开,嘴角流的血都开始干涸,纤长的脖颈也青一块紫块,披头散发浑身湿透的蜷缩在地上,不断的咳嗽,身上满是脚印,活像个乞丐。

      忍了许久的滚烫泪水不争气的沿着韶明霜肿起的脸颊流下,许是盐分太高,终于能感觉到伤口被刺的生疼。

      “别装死!赶紧给我起来,今晚你就在这里守夜!守着我那被你害死的儿子!贱命一条,十个你都抵不过我儿子一个!”李文他娘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放过韶明霜,在人陆陆续续离开的时候又用力踢了她几脚。

      韶明霜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她膝下儿女环绕,生活幸福,但却被重重的几脚,从梦中惊醒,望着李文他娘那恶毒的眼神,再次合起,不想面对。

      可那些刺耳的话语依然萦绕在韶明霜的耳边,“克夫、灾星、贱货、陪葬、赔钱的货……”
      只觉得天越来越暗,雨越下越大,耳边谩骂指责讽刺的声音渐渐模糊,不断被拉起来又倒下的韶明霜勉强能看到她的嘴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却怎么也听不清。

      等到周围的声音渐渐消失,韶明霜再次强撑着想要从湿滑的地面爬起,然而一次次的跌倒在地,加上浑身的剧痛,最后她实在是没有力气从地上爬起来,就继续缩在地面一动不动,任由身下是冰冷的水坑。

      韶家重男轻女,所以从小,身为女孩的韶明霜在家里当牛做马,饱受欺辱,但依旧任劳任怨,希望有一天能通过出嫁得的彩礼,让家人高看一眼。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等到嫁人的一天,本以为从此就能过上好日子,但结果总是差强人意。

      第一个夫君,结婚当天因为喝多,在掀盖头的时候一头栽在床榻之上,再未醒来。
      第二个夫君,一早就看上她,只因当初礼金给的不够多,现在因为韶明霜死了丈夫,韶家不得不降低标准,这才有机会。可谁知,结婚当天太过兴奋,洞房还没入,便突发心疾,暴毙而亡。
      第三个夫君,便是今天这户,是韶家怕人不好出手烂在手里,好说歹说求来的,主要也是李文那小子在见过韶明霜之后,就非她不娶,李文他娘拗不过,只草草给了一套首饰,便成亲了。结果婚礼当天,进门的时候,左脚拌右脚摔了一个大马趴,头直接撞到了桌角,当场死亡。

      就这么,韶家成了众矢之的,十里八乡的笑柄,而这一切都归咎于她的头上,家里人不给她饭吃,邻里街坊见到她都骂上几句,不扔菜叶子都算仁慈。

      所以眼下,即便韶明霜躺在坟边的地上,淋着大雨,被打的半死不活,都不会有人来救。

      想到这里,韶明霜挤出一丝没人看得到的苦笑,真不知道,为什么当初要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受尽折辱吗?
      今天韶明霜不过是想看看她死去的夫君,便惨遭毒打,她这辈子就像这下不停的倾盆大雨一般。

      韶明霜撑着剧痛的身体,仰面迎着大雨跪坐在坟前,眼底全无眸光,心里很不是滋味。
      现下她已经对自己克夫的事情深信不疑,若非如此,便是老天爷在戏弄她。

      但今天就算李文他娘不让她在这,她也是要给自己死去的丈夫守夜。

      毕竟相比现在回去,面对家里亲人的难看面色,倒不如在这里守着她的亡夫。

      事已至此,还能怎样?
      韶明霜撩开帘子,想要把之前的问题问完,没想到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到了。

      只见眼前所到之处一片荒芜,杂草丛生,周围散布着几座没有生气的破败木屋,再没了先前泥瓦房,只余一副破败的景象,再看脚下泥泞的土地,脚踩下去就是一个深坑,抽脚都要费上半天的力气。

      难怪觉得一觉醒来之后,轿子的速度慢了许多。

      接着就听其中一个轿夫抱怨道:“城西村集市不是挺有名的,怎么这里破败成这样,嫁到这还能有命活?”

      “要不是银子给的多,傻子才接这活。”另外一个轿夫接道。

      韶明霜听到这里,缓缓放下帘子,把本来要说的话吞了回去,是啊,她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能有人要就不错了。

      不过,这人该不会是个傻子吧,不然为什么明知她克夫,还要花钱买她回来。

      但不管怎样,韶明霜算是回不去了,也不想回去。

      她就只能默默祈祷,是个傻子没关系,别是个喜欢动手打人的莽夫就成。

      只是韶明霜没想到,她的目的地远比这里还要偏僻。

      到地方的时候,已经快要晚上了。

      等韶明霜小心翼翼的撩起轿帘向外看去,轿夫已经不在。

      再看四周,如果说,刚刚的木屋破败不堪,那眼前的茅草屋简直就不是给人住的。

      连个像样的门都没有,只有一个破旧的不知道多少年不洗,早就看不出本色的油腻帘子挡在那里。

      这样的房子怕是遇到大雨,外面下雨屋里漏。

      简直难以想象,见钱眼开的爹娘是得了多少钱就把她给卖了,更不知道,如此破烂不堪的茅草屋主人能出多少钱买她。

      此刻韶明霜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绝望,爹娘是真的狠心,平日里当牛做马也就算了,竟然真的把她卖到这样偏远的城西村里。

      不过也好,至少在这里是韶明霜自由自在,只是不知道这一任夫君究竟是怎样的。

      就在她还在思索的时候,面前的帘子被人蛮横的扯下来甩到一边。

      只看到一眼围观的人,都来不及看清楚模样,就被冲上来的一个人用红盖头盖住了头,生拉硬拽的将她脱下了轿子。

      还威胁她说,若是敢将盖头摘下,就宰了她。

      ……真是野蛮,不看也罢,免得心里堵得慌。

      韶明霜就这么的被簇拥着来到一个地方停下,期间依然能听到周围人的议论纷纷。

      “这姑娘长得还水灵,听说买过来花不少钱呢。只可惜了,要嫁给一个傻子。”
      “那傻子神出鬼没的,每次见他我都躲着走……”
      “但看他的眼神,就觉得吓人,真是可怜了这姑娘。”
      “我怎么听说,这姑娘克夫呢……”

      如今的韶明霜已经学会把这些繁杂的声音过滤掉,虽然入了耳,但并没入脑。

      只不过,他们说娶自己的是个傻子,这一点倒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如今的韶明霜已经学会把这些繁杂的声音过滤掉,虽然入了耳,但并没入脑。

      一边被人领着进了茅草屋,一边想象着那傻子究竟长什么样。

      估计是个皮肤黝黑,满脸胡茬,一身汗臭,肥头大耳,满嘴臭味的糙汉吧,不然怎么会花钱买媳妇。

      虽然这样的想法让韶明霜不由得打个冷战。

      但眼下,本就无依无靠的她,又身处异乡,恐怕只能自求多福。

      韶明霜晃了晃还有些微疼的头,又揉了揉已经许久未曾进食的胃,只希望接下来能一切顺利,这个糙汉挺过洞房。

      若是再死,她怕是这辈子摆脱不掉克夫的名号了。

      等到了地方,周围没有往常嫁娶那样的喧闹,就连仪式都是一切从简,只寒酸几句便送入洞房了。

      直到被人领着来到床边后坐下,四周再次安静下来。回想起刚刚拉着她的那双有些粗糙的手,确实像个乡下人,而且一声不吭,不会又聋又哑还是个傻子吧。

      姑且不管这些,顺着盖头向下看去,见得那床是用泥土堆砌而成,上面铺着草垫。

      韶明霜随即心中一沉,既来之则安之,认命是她长这么大唯一学到的东西。

      然而,韶明霜等了许久都没能等到有人给她掀盖头,也没等到外面惨叫着呼喊,“新郎死了。”

      而昏昏沉沉的感觉再次袭来,一头栽倒在那粗糙的连张柔软的被褥都没有草垫上。

  • 作者有话要说:  《克死三个夫君后我转运了》
    晋。江。文。学。城首发
    2020.6.7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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