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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4.料理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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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部一行把额头上的湿发撩到边上,一行跌坐进沙发。
今天自己完全是无意识地说出那句“桌子不错”的,但是桌子为什么不错?下意识说出那句话的理由,他连最微小的猜测也不敢。
从来没有对同性之间的爱恋产生任何偏见,也不代表自己就是那群体的隐性一员。迹部并不知道自己——被家族和父母,从小就规划得完美无瑕——的轨道外的世界还能有什么,但列车一旦脱轨,驶向的绝不是什么美好的未来。不过幸好,他对那个少年,也仅仅是停留在感兴趣阶段。
翌日晨,隔壁房里的闹钟刚刚响了一两声,就在金属落地的闷响中安静下来。文加却被吵醒,睡意不多地扣着扣子,趿拉着拖鞋,走到清加房里叫她起床。在清加尚朦胧着慢吞吞地刷牙的时候,他已经一身朝气地可以出门了。专心刷牙的少女没有回答,他的话没入耳似的继续手里的动作,过了好一阵才慢吞吞把牙刷从嘴里拔出来,含糊不清地说:
“鳗鱼。”
“太早了,做不成。”
“鳗鱼吐司。”
文加眼弯弯:“小姐,您耍我呢吧?”
“鳗鱼夹心蛋糕。”
文加没打算跟这个大脑还没正常运转的少女继续磨蹭,拎了钥匙出门。六月份的气候,就算是夜里清寒未退,大清早热力也十足,以至于他回来的时候,衬衫后面已经湿了一小片。文加手里是拐角那间中国料理店的早茶特供,十成十家乡风味的蜜汁叉烧包。店里还有豆浆,不过他没有买。原因是冰箱里还有打折时,清加忍不住买下的过多的酸奶,而且清加不太喜欢豆浆。
记得叉烧包小时候舅舅经常买给他们,以前清加是个小霸王,特别特别霸道,买四个她总得抢两个半过去,末了还晃晃自己油乎乎的手,异常得意地跟文加说:给你留了一个半,仁至义尽啦。
虽然很幼稚,但有些时候,文加还是希望她不要长大的好。就在自己身边,做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姐姐。
清加对叉烧包反应特别热烈,就着酸奶大嚼特嚼,边吃手里还捻着张纸,是这学期的课程表。
“文加文加~”腮帮子鼓着嚼东西,清加却没有从食物里得到满足,愁眉苦脸地盯着课程表,“今天有跟B班一起上的料理课啊……”
知道她从小就是厨房灾难,如果能够分到一组,还是自己单人把老师布置的任务做完吧。文加这么想着,也没太担心。
但清加接着说:“别以为我能跟你一组,几率不定的……”眉头皱得更深,“老师随意分配,而且是按期中的成绩表。第一名和第二名,在同一组的几率实在太小啦。”
“那就站在旁边,帮人家递东西。”知道清加的杀伤力,就算是打个蛋也能让整盘菜失败。文加又觉得,不是自己和她一组,跟别人一起不能不做事,只好这么建议道。
“也对。”清加点点头。
料理课是上午第三节,占了两节课。如果做得成功,下课就可以把作品当午饭消灭掉。清加文加和忍足迹部四人组早已是固定一起行动,不要问为啥,潜移默化,等到发现才知道原来早就是朋友了。清加和文加都是很被动的人,主动一点点把他们拉过来,都会老老实实呆在原地。当时迹部心血来潮叫他们一起来吃饭,便相当于“拉”,接下来在学校整天腻在一起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
料理教室本来吵吵嚷嚷,看到门后出现的迹部,像是约好了似的立马安静。
“真像是一伙来银行打劫……啧啧。”忍足摇摇头。
清加跟着他摇头:“谁跟你一伙呀,迹部是抢匪,你是六十年代老步枪,我和文加是钱袋儿。”
“是步枪就算了,为什么前面要加‘六十年代’和‘老’啊……本大爷会拿这么不华丽的东西嘛?连枪托都没有。”边走着迹部边回头,语气小孩子般的不满。所谓没枪托指的是忍足今天破天荒没把他那耍帅用平光眼镜戴着,显尽狼性本色。
“……”
被嫌弃了,忍足君。
幸好文加平时不太毒舌,这时候只是一贯性地云淡风清地笑着,没有搭话。
“啊咧,上午好,忍足桑。”忍足因为受了打击低着头走路,前面停了一双擦得镫亮的圆头黑皮鞋,视线上移,是冰帝的校服女装裙子,再上移,是楠原信夜的脸。楠原有些局促的声音让忍足不由得找回了万人迷的感觉,心情大好。
心情好了笑也甜,忍足没戴眼镜的脸更透出一种野性,即使看起来没什么精神而且一副没睡好的样子,依然迷人。“上午好啊,楠原。”
“那个,我之前听老师说,今天的主题还是做蛋糕。我…很希望能够跟忍足君一组。”
这么主动?忍足一挑眉,回了个更加灿烂的微笑:“跟你一组的话,无论如何蛋糕都会很好吃吧。不过分组可是随机的哟。”
“只是希望能够在一组呐。”楠原脸颊微红,“而且,我做蛋糕并不是那么好吃,万一分在一组请千万不要嫌弃。”说完,楠原局促地回头看看,发现自己班里的同学纷纷看向这边,连忙道了声“打扰了”,小步跑回女伴身边。
忍足捏了捏下巴,轻轻地撇撇嘴角。
——B班,好像招收的类型是“成绩不错、家境一般”……吧?
忍足走回迹部那边,脑子里回想学校当初分班时候学校的安排。
——那她脚上那双ferragamo怎么来的?
迹部的出现带来的安静只是暂时,人多永远不嫌嘈杂,很快课室里低声切切,直到老师出现才重新安静下来。
清加脱离了四人组,独自一人坐在高脚凳上,脸色不太妙,却目光炯炯地盯着桌子上的鸡蛋和蓝莓酱,如临大敌。直到后背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转头一看,是系着围裙的红发少年,和半梦半醒间摇摆不定的金发少年。
“日安,成濑。”岳人眯了眯眼。
“诶……?”愣了愣,清加才反应过来,“向日同学、芥川同学,你们好。”
“……日安……”慈郎眨巴几下眼睛,迷迷糊糊地问好,又跌回岳人的肩膀,磨蹭两下,软绵绵地贴在他背上。
岳人有些无奈地揉揉头发:“啊、很不幸运地分在了一组,请多指教。”
“唔,难得你有自知之明,我就知道你会把事情搞砸。”清加郑重地点点头。
“什么啊——我可是家务全能哟?”
“啊、是是,家务全能搞砸。”
“……揍你哟?!”
学着岳人抓了抓头发,清加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啊咧,不是四人一组的吗?”她话音刚落,慈郎身后突然冒出了一个女孩子,脚上一双镫亮的菲拉格慕。清加被那张算得上是久别重逢的脸吓了一跳,心里的疙瘩突然冒了出来,结结巴巴地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
信夜。她听到自己内心有个声音在这么喊着,很小声。
楠原对清加点点头,笑容亲切又温暖,好似邻家姐姐:“成濑同学,初次见面。”
——不是初次见面了。
清加脑子里冒出这句话。
但又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对楠原回了一个微笑,说:“请多指教。”
清加是记得楠原信夜这个人的。
从小学就认识了,她是自己在班里认识的第一个人。整个五六年级她都是自己的同桌,平日里对清加很照顾,对于刚刚来到日本的清加来说,是犹如姐姐一样的人。但却在六年级的某天后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变,眼底多了的那层冰,言语中微妙的冷嘲热讽,一次次让坐在她身旁的清加心里发寒。那也是她第一次了解人的多变性,知道原来人总会有面具。
虽然很想知道信夜突然改变的原因,像清加这样的性格,她从来不是主动问别人这种问题的人。所以楠原便成了心中的疙瘩,沉淀在心底,牢牢记住了好多年。
清加记得她好像就是记忆里那个下午,局促地在放学后跟忍足告白的女生。似乎是喜欢了很多年,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忍足了,幼儿园小学都在一起读的。
刚刚好像还跟忍足说话来着,果然是早就认识吗?
当然忍足没有记得楠原信夜,就像在一起读书读了两年,却从来没把忍足侑士放在脑子里过的清加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