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下篇 ...
-
也许那个红衣美人只是顺路，所以秋扬决定先到医馆去忙。还有调配药物隐藏住自己的毒性。只是……这人跟了他进医馆，什么也不说的坐在旁边，看着百姓们求诊，就算当了被观赏的美景，也不讶异。只是有些许的好奇不解。
直到日落西山，秋扬打算回去之后，那个人还是跟着他。这下秋扬肯定这个人是要跟着他走了，但是为何，他俩未曾相识。
罢了，秋扬走上前，「这位…仁兄，在下秋扬，请问如何称呼？」秋扬走近一看才确定了原来是个公子。
「称呼？是什么…」它不明白，一脸迷惑的看着秋扬。
「你可有名讳？」这太大阳底下还有新鲜事，竟然是个无名氏，难不成是失忆？
「朱…望…夜」它不自觉的吐出了这几个字。
「朱公子为何跟着秋扬？」幸好幸好，这位朱公子还没连名字给忘了。
朱望夜，摇了摇头，什么都不肯说。
「朱公子看来不像本地人！」秋扬肯定，他没在这见过，也没听说过有这样美貌的人。
「望夜」他，要他改口唤名。
「望夜公子，为何跟随秋扬？」秋扬有耐心的再问。
「望夜」他坚持要他唤”望夜”
「望夜，为何跟随秋扬？」秋扬面对这个惜字如金的人，从善如流的，改口。
「你气色很糟。」望夜说的是事实，只是跟秋扬的问题扯不到边。
秋扬深叹了口气，这是…文不对题。但在旁人看来，他气色应该不算糟才是。
「你有病。」望夜这句话是肯定的直叙句。
秋扬大惊。内心暗疑，此人是何方神圣。
「你活不久了。」望夜铁口直断，毫无迟疑。
秋扬脸色瞬黯，压低声音怒问，「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谁？」这么隐秘的事情，连他师父蓝杉都不知道，为何一个陌生人竟晓得。
「我是望夜。」望夜的瞳里，依然纯净。
秋扬思量一下，这人美则美矣，却不知是友或敌，立下决定，「望夜若不嫌弃，可到秋扬住处作客。」那不是他的家，他没有家。他只是借住在师父家的人而已。
然后，望夜很自然的拉起了他的手。秋扬，看进望夜的瞳里，依旧是一片澄净，原本想斥责的话到了舌尖突然无声。
这朱望夜好像有什么魔力，才站在他身旁，就感受到心里宁静，然，看着他，什么反驳的话，秋扬都说不出口了。
秋扬对视着他，似乎过了许久许久，但其实还不足半刻钟。
仅仅如此，他沉寂已久的悲伤彷佛有了宣泄的出口，毫无所察，脸上何时挂了二行清泪。他都不知道他竟然还有泪。
直到望夜的手抚上了他的脸，对他说。「你，不要哭。」
他才知道自己落泪。连忙随手拭了拭，「让你看笑话了。」
直到回到了蓝杉师父的家，望夜一直都没有放开他的手。
秋扬带着朱望夜回宅子作客，忙遣人通知了蓝杉师父跟白杏师母。
一席桌上，就见善良到底的蓝杉师父，对朱望夜表示友善。
秋扬对朱望夜倒也不热络。
白杏却是有所思的望向 “朱望夜”。
他不是人，他的身上没有人的气息，他有什么目的。白杏一直在思忖。
席间，朱望夜，几不进食，也只跟人要了水来解渴。
饭后，秋扬带着望夜，到客房。
「望夜，你几乎都没进食，这样对身体不好！」以秋扬医者的习惯，实在是见不得这情形。再问，「是饭菜，不合你胃口？」
「不是。」朱望夜的回答依旧简洁。
问不出所以然的秋扬，决定不问，然后瞧着望夜。
就见秋扬酙酌再三，一字一句清楚的道，「我不认识你，也请望夜别把我的情况跟师父及师母说。」师父是个医者，当年对年纪还小的他动了侧隐之心，救了他，然后遇见身为术士的白杏师母。大婚之后一直未曾有子，将他视如己出。他不想让他们伤心。
「…」望夜不明白，伤心？是什么样的情感。他的眼神不理解的望向秋扬。他只是对眼前这个叫秋扬的人好奇，所以他跟来了。他也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
此名为朱望夜的人，怎能长大成人，什么都不懂，情感完全空白，秋扬感到万分不可思议。摇了摇头，「望夜，你也早些歇息吧。」他似乎习惯去对花说话了。
望夜拉住要走的秋扬。「别去。」
秋扬挑了眉看着朱望夜，难不成你还知道他要去哪里。
「我知道。」望夜突然开口。
「你知道？」秋扬问，你知道什么？
「别去崖上。它不在。」望夜的神情没有讶异，没有了然，只有一片淡然。
「…谁不在？」望夜，你到底知道什么，为什么这般神秘。秋扬对这个不明来历的人，不知从何探询。
望夜不再回话，死死的握住秋扬的手，不放。
白杏正找着秋扬，想问问，秋扬是从哪里捡了个 “不是人”的朋友回来做客。
找着找着还没走近，就远远看着二人僵持不下。再近些一看，朱望夜牢牢握着秋扬的手，秋扬正努力挣脱。
天啊，没想到一个红衣美人，力气竟然大到让他挣不开。秋扬还在做垂死的努力。秋扬想，难不成真要他答应望夜？要不望夜那神情看似真打算就这样一直拉住他。……
白杏正想，这 “不是人”的朱望夜，让他们家的秋扬有了明显的情绪波动。是好事吧？秋扬这孩子，什么事都闷在心里的。连身体不好一事也不好好保重，她不是医者，又帮不上什么忙的，让她这当师母的也是担心啊。她转身往回走，那朱望夜似乎没有害人的念，就先慢着办吧。先回去安抚她的夫君吧，一直担心秋扬交友不慎，又觉得终于带回来的朋友 “朱望夜” 很怪。还在房里来回不停跺步呢。白杏微笑着轻举步伐悄声离开。
这厢望夜依旧没有放手的打算，都拉着他一刻钟了。他输了，秋扬输给瞭望夜的定力。只好答应不去。今天。
「明天也不行。」望夜又说了。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望夜天天就跟着秋扬后面走，还是一样不多话。
说也奇怪，望夜天天跟着他，但他的病情就算他恶意的不照顾，竟然也没有恶化。
只是在夜深人静，总能闻到一股不知哪里传来的淡淡花香。好熟悉。
朱望夜，那株红花，已有一阵未回崖边了。人说鱼离水，不能活。
那他呢。一时好奇涉入人世的他，他的水在哪。这尘世空气没有崖上好，能量没有崖上多，但镇里百姓却多热心照顾，虽不富有病痛仍乐天知命。他有些迷惘了。
他还是没能明白，秋扬爱着蓝杉的情感，他还是不懂，爱是什么。
只是，他明显的知道，他不喜欢秋扬一直盯着蓝杉看。秋扬总是用着很复杂的目光看着蓝杉跟白杏。好难懂。
「小杏，妳瞧，最近秋扬气色好像很好呢？虽然他带了个古怪的朋友回来，但似乎是个贵人呢？」蓝杉面有喜色的跟妻子说着。
「是啊，望夜可能是秋扬的贵人呢。」可能是，可能是，她也不确定，她只是个术士，没法断人生死。只是 “不是人”的朱望夜，应该是花妖吧，夜里的浅浅花香，总是让人宁静舒适。对秋扬那孩子是好，但，花妖不修练行嘛？
「小杏，望夜最近好像有点虚弱呢，是不是都不怎么用餐进食，晚上几乎只喝水呢？」蓝杉觉得那红衣似乎有些单薄了。「是不是该帮他弄些进补啊？」
「阿杉你别穷担心，也许望夜只是跟着秋扬跑医馆累着了。」她这话真只能骗骗单纯又善良的蓝杉，暗叹，疏于修练又耗费精神的，疲累是必然的。也许该点点那株花妖。
秋扬最近觉得自己身体似乎好的很多。可能是花香有助安眠。可是怎么着红衣的朱望夜好似清瘦了些。看起来病奄奄。「望夜，你最近看起来很槽呀，是不是哪里不习惯？要不，我帮你号个脉？」说着，就要去抓朱望夜的手来诊断，担心不会是受了风寒什么的。
朱望夜立即把手一缩，回了句，「没事。」，最近未曾好好的吸收日月精华能量，又损耗过多元气，看来他真的回崖去才是，尘世的气太浊，能量实在是不稳定。又望了秋扬一眼，只是暂时帮不上他了。
某一天，秋扬如往常一般，要前往医馆，然后突然有什么不对。啊，是望夜，今天竟然没准时的出现在他面前，难怪他觉得哪里不对劲了。最近有望夜跟着，心神很是温暖，反正面对师父比较没那么常心伤了。难过望夜有什么特异的才能？今天这么晚，还没出现，还是前去客房看看。
只是，客房一如无人居住，被褥整齐，并无更动，望夜不在，怪了，早上他会去哪？问问师父他们吧。
「望夜，没啊，为师今儿个还没见过呢 ！」蓝杉喝着茶，准备晚些也到医馆去。
「也许望夜只是去走走，应该不会不辞而别的。」白杏这么安慰着秋扬，但，那花妖估计是回原来的地方去了，情形看来有些糟糕。
「真是不把人当朋友，枉费。」秋扬有些气闷，但还是记得那一天望夜的似乎奄奄的。
「秋扬你在哪见过望夜，就去那儿找找吧。」白杏提醒着他。
他今天有些心神不宁，连着好些天了，没人知道望夜打哪来，都说，「那不是秋公子您的友人？」他这个友人当的可真糟，连朱望夜打哪来都没问过。再去崖上等看看吧。
下午，秋扬休诊，还有蓝杉坐镇医馆。秋扬急忙的上崖等着，直到了掌灯时分，依然不见。低语。「望夜，你是去哪，那阵子你都消瘦了些，是不是病了？」
然后习惯的问着红花，「花儿啊花儿，你说说，望夜会去哪了，来是谜，走也是谜，分明不把人当朋友看待。」
绿叶青拂过他，彷佛这花真有灵性，真的听明白他语气中自个也无察觉的抱怨。
秋扬这才仔细的看了看这株红花，似乎不若当初所以的生意盎然，朝气蓬勃了。
色彩也不如初见般红的艳丽。「花儿，你怎么了，生病了吗？」再观察下，似乎有萎缩的现象了。怎么才一阵没来，花儿就要枯了呢？
这花也陪了他走过那阵万念俱灰的时期，这花是他沉默的朋友，秋扬实在不忍看着红花枯竭。想要救它，但自己只会医人，不会医花。真是一阵烦恼。不知道来陪着它，会不会有用？
此后，花儿依然是花儿，也没有枯萎。但也没有再壮大了。
秋扬依然是秋扬，只是望夜再也没有出现。直到那一天，他生命将尽那一天。
「望夜，你回来了。这么久不见，你的容貌仍无改变吶。」过了十几年的他，都老了。不复当年。
「秋扬，对不起。」
「说什么傻话呢，没有你，我哪能多活这十几年？」他猜，是他吧。他保了他身强体健一阵。让毒渗入五脏六腑的速度几乎是停了。
「秋扬，对不起，我救不了你。」望夜有悔，若非他能力不足又怎保不了秋扬多活几年。一样的一袭红衣，美人脸上有着自责。
「别，别说。就答应我。来生。找到我。就好。」秋扬缓慢的说着，似乎没有力气。
什么样的情感，让他挂念着望夜十几年，还让他对望夜做出这般无理的要求。
秋扬似乎有些明白了。希望这还不太迟。至少他预约了来生。
「秋扬，我一定找到你。一定，一定。」紧紧握着秋扬的手，望夜落下泪，神色凄美竟是异常坚定。
自苦美人泪多惹人怜惜。秋扬想，古人说的真没错，可惜，他连怜惜的资格都失去了。那就寄望来生吧。
秋扬在临终之际，梦见了他跟花儿初次的相遇，那天，是，朱色的花，望月的夜。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下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