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沉》夜澜珊

1、今生

　　“哐当”一声踹开编辑部的大门，我双手插在裤兜里晃晃悠悠的跨进门去。屋子里的人不约而同地抬头，又都见怪不怪的低头继续自己的工作。我一屁股坐在主编的办公桌前，“啪”的扔下一叠稿子。
　　“老大，我回来了。”
　　桌后的人腆着个大肚子头也不抬的回我：“知道了，除了你那云惠还有谁会脚开门。”
　　“嘿嘿，习惯，习惯了而已。话说回来了，我的采访稿已经全搞定了，你老人家答应过这次件事完了就放我一个礼拜假，我可是已经三个月没休息过了。”真爽，终于有休息了。
　　美女主编终于抬起头来，一张脸堆满了谄媚的笑容：“云惠阿，这次真是辛苦你了，编辑部的一帮人中间，算起来你施最突出的一个了，人又漂亮，工作能力又强，少了你我这个主编都不知道怎么把杂志办下去………..”
　　好冷，我不由自主摸摸裸露在外的胳膊。“而且…..”
　　“STOP！”我果断的一挥手，“老大，又有什么事了？反正我不管，你早答应过我了，你还是去找其他人。”
　　眼前人转眼换了一幅表情，面色凄凉楚楚可怜，“云惠，现在小的都去跑新闻了，三子阿玲去了深圳，下期的杂志还缺头条，难道，难道你要叫我这个大肚子去？可怜我的儿子阿，没出生就要颠沛流离。孩子，妈对不起你了！”边说边配合着摸了摸西瓜肚，眼眶一红，垂泪欲滴。
　　我翻了个白眼，奥斯卡怎么没发现这么个活宝，下一届影后保管非她莫属。
　　“算了算了，我去，就当我学雷锋好了。”我这人就是心善，没办法。“这次又是采访谁？”
　　“最近南山出了个算命老爷子，专帮人算姻缘，据说特准，好多人都去过了，大街小巷都在传言，说什么月老下凡。不过老头子脾气古怪，从不接受采访，行内几家杂志社都吃了闭门羹。”
　　“嗬，人家都没办法难道我就能有特殊待遇？再说了，什么算命占卜，我才不信。”我一撇嘴。
　　“别忙，先听我说完。我刚查过资料，老爷子有个孙女，是F大中文系的02年毕业生，和你是校友。这一点关系可以好好利用一下。这是他孙女袁洁的电话和单位。”她递给我一张纸。袁洁！我同班同学阿，上个月还一起吃过饭。
　　“这次靠你了，搞定之后给你放假一个礼拜，阿不，两礼拜，ＯＫ？正好见着老爷子顺便问问你的姻缘，嘿嘿。”说完低头贼笑。
　　今个我总算明白了京剧的变脸是啥样了。

　　晚上回家吃饭，刚喝下一口汤，老妈开口了：“云惠，明个哪也别跑了，金阿姨帮你介绍了个小伙子，约在晚上，你好好打扮打扮。”
　　“璞”一口汤喷出。“你看看你看看，这二十好几的人了什么吃相。我告诉你啊，明天你给我注意点形象，别毛手毛脚的，隔壁张阿姨都抱孙子了，你倒好，连个男朋友都找不到．．．．．．”
　　我很明智的保持沉默。想我那云惠，堂堂名校中文系高材生，样貌嘛不是倾国倾城，也算小有姿色，虽然毕业后找了间八卦杂志社当记者，但也不至于败坏了声誉，就是感情方面一直是白纸一张。眼看就要奔２８了，老娘急得成天唠叨，恨不得在我身上贴张征婚启事，相亲更是不计其数，估计见过的人能从我家门口排到小区外，就是没一个对上眼的。我是没往心里去，整个一乐天派，照旧屁颠屁颠的忙工作。
　　好不容易挨到吃完饭，耳根子清静了一点，开始打电话联系袁洁，她说要问问爷爷，迟些回话过来。我和袁洁关系挺不错，上学的时候曾听说过她家祖上是搞什么占卜算卦之类，不过从来没真正见识过。估摸着以我俩的交情这点事情应该没多大问题，果然，不出一刻钟我就接到了她的电话。
　　“你明天早上来我家接我，老爷子想见见你。”
　　耶！我心情大好，却疏忽了她话中透出的一丝古怪。“谢拉，袁洁。”
　　“没事，艾对了，你是不是８１年农历十二月出生的。”
　　“对啊，怎么了？”奇怪了，她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哦，没什么。明天见。”

　　袁培正，也就是袁洁的爷爷，住在西郊南山半腰的一栋小楼。西郊是政府今年拓建的重点，四面环山，风景还算不错，就是没有一条像样路，开车很不方便。
　　“你爷爷干吗放着城里的房子不住，跑到山里去？”我一边随着车上下颠簸一边嘟囔。
　　“老爷子说了，城市里乌烟瘴气，好好的天空都被污染了，妨碍他看天象，结果带了个徒弟跑到郊区来住。”
　　“你以前说你们家从祖上就开始搞这个，老实说，准不准？　”我八卦的天性又开始滋生。
　　“听老人们讲，袁家从唐朝就是有名的占卜人，世代相袭，三百年前袁家一个祖辈酒后失言，泄露了天机，结果改变了一名女子的命格，她一生命运也就改变，就算后来轮回转世了，她的命运也无法回到正轨。”袁洁娓娓道来，说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有这么诡异？吹牛吧。我暗想。
　　车子顺着盘山公路而上，一路是稀稀落落的几户人家。终于，车子停在了一栋二层楼面前。凉凉的山风吹过，不由打了个寒颤，抬头看天，太阳不知跑哪去溜达了，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阴沉下来。心中突然揣揣不安起来。老爷子的徒弟引我们进了堂中，一位年逾古稀的鹤发老人微闭双眼坐在中间的太师椅上。
　　“爷爷，我们来了。”袁洁轻声说。老人睁开眼，一道犀利的眼光直射过来。
　　“你终于来了。”老人声音宏亮。
　　“您是说我？”我讶异的指指自己，“我以前好像不认识您。”。老人兀自笑笑。
　　“那云惠，８１年十二月十二日戊时出生，对么？”
　　我惊讶，这老头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心里愈加不安。
　　“这件东西，你见过么？”老人从案几上拿了一个东西。
　　我接过一看，是一块青白色椭圆形玉佩，正反两面都刻有蟠龙。虽然是外行，但看质地手感也知道价格不菲。我摇摇头，递回去。
　　老人长叹一口气。
　　“这个．．．．袁老先生，我们还是来聊聊您占卜姻缘的事吧，我想您孙女昨晚也跟您说过．．．．．．．．．”我还是赶紧切入正题，早点回去交差吧。
　　“姻缘早已是注定，只不过人们的眼睛被浮华所蒙蔽，不能看透彻。前世今生，一切皆有定数，生生世世几番轮回，一世命定后世皆如此。孩子，凡事不可强求，决定不了的时候，听听自己的心是怎么说的。小洁，送她出去吧。”
　　我就这么一头雾水的被人下了逐客令。“袁洁，你爷爷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怎么都听不明白阿？”我忍不住问。
　　“你以后会明白的。好像快要下雨了，你开车当心点，我就不陪你回去了。”　她若有所思地望着我。
　　天色越来越暗，东边低低的压着一片铅云。见鬼了，天气预报不是说晴天么？我暗暗咒骂着，小心的转着方向盘。一道闪电划破天空，“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豆大的雨点霹雳啪啦的落下，打在车窗上啪嗒直响。手指无意间触到衣兜里一个冰凉的硬物，掏出一看，愣住了，竟然．．．．竟然是那块玉！
　　刚将视线转上前方，就看见一米外土黄色的泥浆如同一条丑陋的黄龙从上直泻而下。滑坡，山体滑坡了！
　　“阿！”我大叫一声，眼看着自己冲入黄色的瀑布之中．．．．．．．．．．．．．．．

　　“记者的现场报道，今天上午的这场罕见的特大暴雨引起了市郊南山附近山体滑坡，初步统计已造成２人死亡，７人受伤，１人失踪．．．．．．另外现在发现一辆编号为Ａ５６３０１的奥迪轿车被埋在泥浆下，据检查车内并无人员．．．．．．”
　　“爷爷，这样行吗？”女子看完电视上这一段新闻，略带担忧的望了一眼正在太师椅上的鹤发老人。
　　“事已至此，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命运能否重回轨迹，就看她的了。”
　　“可是．．．．．”
　　“放心吧，在她１9岁以前，这一世所有记忆都会被封存，她，就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