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紫色罗兰花》舍昔者

5、忆 带我回家吧

　　那天，我最终没有回应江少涵的呼喊，也没有回应任何人，我清楚的记得自己承诺过莫璃“要放开所有人”，即便是再艰难我也要独自一人前行。
　　是啊，莫璃，我要彻底放你走，就要放过所有人，放过先生，放过少涵，抛却所有的怨念和执着……
　　不，我想我是应该先放过我自己！
　　我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与莫璃的身影一起无止境的徘徊与那大片的葡萄园田，却不知此刻的自己将要何去何从，更加忘记我有“家”可以回。
　　……
　　“喂，他们是在找你吧”
　　“喂，是在叫你吗？”
　　“喂，你怎么了”
　　“喂？”
　　“喂，死了吗？”
　　说完尹杰用手指过来戳了一下我的肩膀，力气很大，似乎是肯定了我已经不是个活物。
　　“尹杰，我脚麻了，你带我回家吧”
　　尹杰凝视着我，踉跄的蹲下身来又仔细打量了我，确定不曾见过我：
　　“喂，我说，你干嘛不跟他们回去，要赖上我”
　　“啊，你怎么知道我叫阿杰”
　　“喂，你都没看我啊”
　　“喂，你是谁啊”
　　旁边的几个醉醺醺的兄弟见尹杰如此说，有些笑的岔了气：
　　“哈哈，杰哥，是你先玩的人家小姑娘吧，你瞧瞧这满大街的人……？”，说完还回过头去指了指，却放下手干笑两声“呵呵，瞧瞧我们这一堆人？……”，说完还“呸”了一声鄙视一眼绕过很远处走过的路人。
　　“就是，人家头都没抬，都能认出你来”
　　“杰哥，你就装吧”
　　“对，使劲装”
　　尹杰站起身，一脚踹过去，并没有什么准头，兴许也是喝了不少酒，但显然头脑还是清醒的，淬骂道：
　　“去，一边凉快去，tmd我尹杰从来不屑玩弄女人”
　　“杰哥这就是你不对了，人家点名要你带回家”
　　“哈哈...”
　　“好了，好了，走哥儿几个换个地儿接着喝，杰哥今儿指定是没空搭理咱了”
　　“哦哦，走，走，哈哈……”
　　“妈的，我说你们几个到底讲不讲义气啊”
　　“杰哥，在嫂子面前，咱们从来不讲一起！”
　　“哈哈哈……”
　　耳边传来哄笑声，和吹着口哨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尹杰并没有真生气，而是踉跄着踢开脚边的冰疙瘩，拍了拍自己的脸睁大眼睛，稳了稳身形，我已经冷的有些发抖，头发丝都粘连到了一起，脑袋昏沉沉的开始嗡嗡作响，却努力的直起身子，踮起脚尖站在尹杰面前，让他看清楚我是谁：
　　“尹杰，我好冷，先回家吧”
　　“唉唉，妈呀，你哪家的，你到底是谁呀，回哪呀”
　　话没说完，我就栽倒在尹杰怀里，我并不知道，尹杰后来又骂了些什么难听的，我却知道尹杰虽脾气好，可也是有限度的，也知道，他在“迷色”上班，更知道他其实心肠很软，根本无法拒绝现在这样的我，可是这些，我又是如何知道的？
　　于是再次醒来我是睡在尹杰家里客厅的沙发上面的，头发似乎已经吹干，衣服也换过了，显然是尹杰的白衬衣，而里面都被扒干净。
　　我并没有惊慌，似乎这样的结果是我所能想象的最好的，起身摸索着在茶几上给自己到了杯水，尹杰湿着头发光溜溜的从浴室出来，猛一看见我，愣了一下，又很快回过神来，敏捷的转身，一起一落，再出现时已经套上了一条宽松的运动裤。
　　我打趣到：“尹杰，你脱了那身皮，倒是有点人模狗样的”
　　尹杰显然没有想到，我会这么说，兴致还蛮高的，无赖相过来搭上我的肩膀：
　　“爺呢，现在神清气爽，昨晚被你折腾够呛，现在是不是要讨回来呀，啊~~~”
　　“尹杰，你别再眨巴你的桃花眼了，我现在没带眼镜，看不真切”
　　“我擦，就知道不该捡你回来、艹”
　　说完还伸手过来拉开我的衣领，向下看了看，啧啧摇头：“小了点，只能凑合用用”好似怕我不相信一般，又捏了一把我的腰。
　　“噗……”
　　我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而且是毫无形象的哈哈大笑，放下手里的杯子，捂着肚子，笑的有点抽筋。尹杰脸都绿了，估计他是实在想不到我现在为何还会笑得如此开心，有些愤愤然冲我道：
　　“喂，我说，你先别笑了，大过年的，怪渗人的，我都觉得我今年运势肯定不咋好了”
　　我一想，可不是，大半夜的连女人内裤都扒了，还没吃着，我愈发笑的开怀，看着他刻意板着的脸，我止住笑：
　　“尹杰，本仙儿呢，掐指一算，您老人家今年压根就没有什么运势”
　　“我艹，你还会这个呢，来来，先给本大爺算算，你哪来的该哪去？”
　　“嗯……”我假装半仙儿，抬起胳膊抖了一下袖子，掐起兰花指，嗯了半晌才回道：
　　“从来处来，到去处去”
　　……
　　“艹、艹、艹”
　　尹杰彻底叫我整的没有耐性了，习惯性的抡起胳膊要砸下来，我快速的蹲下身子，用迷蒙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盯着他，装的无比可怜，尹杰再次愤然的使劲跺了下脚，甩下胳膊，烦躁的转身进了厨房。
　　我呼了一口气，顺了顺快到嗓子眼的心跳，我知道我不该跟尹杰玩耍无赖这一套的，他要是再狠心一点，指不定就直接把我从窗户丢出去了，可我却知道自己赌赢了。
　　现在的我根本没有地方可以去，为何不大胆的赌一把！
　　厨房传来一顿乒乓声，连接着几声咒骂，尹杰脏兮兮的探出头来：
　　“你、会做饭吗”
　　我摇头
　　“...会打扫么”
　　我依然摇头
　　“...洗衣服呢”
　　我继续摇头
　　“妈、、那你会干什么,我擦”
　　尹杰再次退回去，我站在原地没有动，仔细想了下，是啊，我会干什么呢，我确实什么都不会干，从出生以来也没人需要我干什么，我也没有必要非得学会干什么，小时候有莫璃，长大后有刘妈，后来有江少涵，我还真不会干什么，不过我还是主动献殷勤表示自己还有点用武之地，慢腾腾的挪到厨房门口，眯着眼看着尹杰好像正跟一个煎锅较劲儿，又笑开了：
　　“可以啊，这是一年的碗都攒到今天来刷了，哈哈哈、、、”
　　“你以为我想啊，阿姨不得回家过年啊”
　　“嘿嘿，这个我好像可以帮你”
　　“别站着说话不腰疼，马上滚进来！”
　　“尹杰，我眼神、不好哦，手也挫，你不心疼自家碗就行”
　　“我还真就、不心疼”
　　“嗨~~~财大气粗的样儿~~~”
　　“你妈找削吧”
　　尹杰说完抡起手里刷了一半的煎锅就要过来揍我，我看不太清可也能感觉出来，嬉笑着躲开，结果碰到了水龙头，喷了我俩一身水，我们就直接在厨房闹开了。
　　等把厨房都收拾妥当，我们已经没有力气再动手做饭吃了。尹杰盯着我半晌没有说话，眼神有些炽热，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低下头，才看见自己身上唯一穿的一件衣服都已经湿透了，衣服上还有一圈圈的油渍，看起来实在有些惨不忍睹。
　　白色的衬衣紧贴在身上，显现出我并不完美的曲线。
　　现在的我虽还是有些肉嘟嘟的，像极了没有长开的婴儿肥，但如果没有特瘦的站在我面前做比较，又或是可以回到唐朝，那我也算是个美人了，我如是想着。却忽略了尹杰已经慢慢靠近了我，额头边划过他吐出的温热的气息，耳边也想起结实而有节奏的心跳声，他伸出手圈住我的背，似乎是已经做好了防止我要逃跑的准备，稍微收紧臂弯，站直身体，圈得我有些透不过气来，惯性的仰头看他的下颚努力呼吸：
　　“尹杰，原来你有这么高啊！”
　　......
　　“艹，你个煞风景的，不能等会儿再说话！”
　　边说着边放开我，还狠狠的弹了下我的额头，我委屈的大叫：
　　“很疼唉，你干嘛要、老打我”
　　尹杰愣住了，我也愣住了，但很快他笑出声来，又迅速弹了两下我的额头，我来不及躲闪，只好迷蒙着眼瞪着他，尹杰耸耸肩，又捏住我的脸，恶狠狠的说：
　　“这样才对得起你刚刚对我的指控”
　　我一跺脚，要去踩他，但他比兔子跑的都快，边跑边说：“喂，你衣服应该干了，冲一冲，我们去外头吃，呸，真是脏兮兮的”顺手指指阳台，说完自己先进了浴室，门都没有关就响起了水声，我啧啧两下，慢腾腾的挪到阳台上从烘衣机上面挑出自己的衣服，等他从浴室出来。
　　“喂，你是属蜗牛的么”
　　“喂，叫你冲一冲啊，不是叫你洗一洗啊”
　　“喂，你再不出来，我走了”
　　“喂~~~~”
　　“尹杰，别再叫“喂”了，难听死了，我刚刚进来才3分钟不到好不好，是你自己在里面磨蹭的太久了”
　　我侧耳听了下，再没听见尹杰的声音，迅速冲洗好擦干，穿上衣服，随意理了理头发，刻意避开浴室里面的镜子，尽管此时上面都是水雾根本照不出人影，我还是怕的很。
　　“尹杰，我的眼镜呢？”
　　“尹杰”
　　“咦...”
　　“真走了”
　　“没良心的...”
　　我出了浴室，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确定没有看到尹杰，只好摸索的向前走，觉得差不多距离了，我绕过茶几，转到沙发旁，跪在地上开始胡乱摸着找我的眼镜。
　　“尹杰...你快帮我找眼镜啊”
　　卧室里拿着电话的尹杰，这才听到声响，顿了下，冲我回道：
　　“你先自己找找，我在接电话”
　　电话那头的云姐醉醺醺的直吐，边吐边说：“哎呦，我们尹杰终于长大了，有女人了”，“嗝~~~那姐姐我就不找你排~除~寂~寞了”，说完又打了几个酒嗝，尹杰嫌弃的把电话拿远了一些：
　　“云姐，你再这样，程哥明儿准全城追~杀~我”
　　“好，嗝~~~你个没良心的，有了媳妇就不要你姐姐了，嗝~~~~”
　　“带出来给姐姐瞅瞅”
　　“嗝~~~......”
　　还没等云姐说完，尹杰就挂断了电话，狠狠骂了句：
　　“妈的，大过年都不叫人消停”
　　在电话簿里找到个号码，快速的拨过去：
　　“程哥，云姐她、好像喝多了\"
　　“好”
　　“我休三”
　　“明白了”
　　“明白”
　　“嗯”
　　“一定”
　　“需要我就、过去”
　　“好吧”
　　“好，再见”
　　挂断了电话，尹杰揉了揉额角，似乎这样简单的一问一答特别的消耗他的体力，叹口气倒在床上，又想到什么快速弹跳起来，到沙发边看我还在继续找眼镜，拿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觉得他很好笑，“我是近视但我不是瞎子”，尹杰笑了，似是安了心，闪到门厅柜前拿回眼镜放在我的右手边。
　　“哈哈，终于找到了，尹杰，我们快走吧，饿死我了”
　　我胡乱的拿裙子擦了眼镜，尹杰稍嫌弃的看了我一眼，我得意的戴好自己费了牛劲才找到的眼镜对尹杰说：“快走，不看清还好点，这下可糟糕了，再不走我都要反胃了”。
　　尹杰抿着唇角瞪了我一眼，又嫌弃的看了看我的碎花布裙，转眼有些嫌恶的看了眼叫我折腾的乱糟糟的沙发：
　　“嘿，死丫头，你倒是自己瞅瞅，啊，瞅瞅，到底谁该反胃？啊？”
　　边说边去取回靴子递给我，我吐吐舌头慢腾腾的穿上，他却嫌弃的懒得再看我，先出去站在门口等着。
　　上了车，尹杰问我：
　　“想吃什么？”
　　我想也没想就回答：
　　“辣的，越辣越好”
　　他调整了方向，踩上油门，开始找店铺：
　　“你们女人离开辣的活不了吗”
　　我瘪瘪嘴回他：
　　“我并不是喜欢吃辣才吃辣，是想改掉吃甜食的坏习惯”
　　......
　　我并不知道我为何要跟他解释这么多，这些话我甚至从来都没有对江少涵说过，却毫不吝啬的对着他讲了出来，说完我睁大眼睛偏头为难的看着他，犹豫着要不要再开口，他似看出了我在犹豫什么：“行了，臭丫头，你现在不想说，就别费劲心思想怎么编瞎话来蒙我了”，他瞪我一眼，又转回去看前面的路：
　　“既然你赖上了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嘿嘿”
　　“别到时候说什么兔子还不吃窝边草之类的、我可是不会认的”
　　......
　　我很肯定阿风说的不错，尹杰话很多，不管不顾自己总能说个不停，我想了想，这样的尹杰我并不想欺骗他：“尹杰，我叫尹寞璃”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尹杰把每个字听清楚，尹杰突然一脚急刹车，我在惯性的作用下往前冲去，他迅速的用手扶住我的额头，把我带回来，我有些呆愣。尹杰侧身看着我，车外不断的响起了喇叭声，我们俩就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对方，全然不理。
　　不知过了多久，尹杰回神把车往前开了点，停靠在路边，又转头看着我，抬了抬眉眼，我知道他是想让我说完，于是我继续说：
　　“我叫尹寞璃，我父亲是、是尹寞生，母亲，母亲、、、”
　　“尹寞生？”
　　“嗯”
　　“哈哈，别闹了，你拿我寻开心呢”
　　“我没想骗你，我要是想骗、也不会、现在告诉你”
　　“等等，臭丫头，你瞎掰也要有个限度啊，在这座城里谁人不知，莫家的小先生根本没有结婚，连情妇都没有，小三更没有，更加没有私生女，你？是？哪冒出来的”
　　“我是……”
　　“你、妈的，嘘，你先别说，我想想，尹寞璃？这名字咋这么熟啊”
　　等了好一会儿，尹杰突然大声咒骂“我艹”，然后使劲拍了下脑门，又烦躁的伸手挠着头，两只手抱着自己脑袋使劲捶了几下，再看看我，又看看车窗外，突然打开车门什么话都没说，就下去了。
　　我看着尹杰侧靠在车前方，拿着电话的手有些颤抖，急忙的也下了车，把他的电话打掉在地上，用悲伤的神情，哀求他“求你，别告诉先生，求你了”，尹杰没有捡起电话，而是一脚踢向车前的保险杠，狠狠道：
　　“他妈的，你还真是半个神仙，算的真准，我他妈今年就没运势，艹，艹，艹，我怎么招惹了你这么个活祖宗”
　　发泄完了，尹杰侧身过来扶住我的肩膀，好似怕我跑了般，然后压低身子尽量让我看着他的双眼。
　　“尹小姐，不是，姑奶奶，不，亲奶奶，奶奶，您现在想怎么办？”
　　他说的时候无比的真诚，似是尽量用这样诚恳的语气就可以让他免获拐走我的罪责，我别开脸，想了想，随即笑嘻嘻的回答：
　　“我饿了”
　　“您说！吃什么！”
　　沉默片刻后：
　　“辣的”
　　“越辣越好”
　　我俩一起说完，再次同时看着对方，都笑了起来。
　　“尹杰，别装了，装的再人模狗样的，你也是个人渣”
　　“是，小姐”
　　“还装”
　　“小姐，我确定您根本没见过我，我也、没见过你，但是你为何会认得我？”
　　我用一种无药可救的眼神看着他，想时隔几月，他或许真的不记得我了，毕竟我的变化不是一般的大，想了想，是否可以迷惑的了他“我在乔伯伯的葬礼上见过你”。
　　尹杰认真的思考了下，张张嘴又合上，又张张嘴再合上，决定还是先不要戳穿我的谎言，我们都知道，乔伊的死是个秘密，这个秘密的严密性就在于他是真死还是假死，而压根就没有什么葬礼。
　　听我如此说，而他却没有揭穿我，我知道尹杰打消了心中最后一丝顾虑，看我的眼神变的恭敬起来，我知道他这样恭敬的态度并不是对着我才有的，而是对先生。
　　尹杰仅仅大我9岁，我想，我后来之所以会死皮赖脸的爱上尹杰，一半大概是因为我的执着，另一半应该就是因为他有之同龄人所没有的使命感和责任感，试想如此敢作敢当，果断干脆能屈能伸的男人，又能让我感到温暖、安心，有什么理由叫我不会爱上他！只是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尹杰的金主其实并不是先生，而是大先生，也并不知道，我打落的电话，当时正在接通状态中，更加不知道，我们的谈话，一字不落的落入大先生耳中，而他后来所做的一切，均得到过大先生的允许。
　　许多年过去，而他却始终不敢说爱我，后来的许多年也都在刻意躲着我，我们历经波折，却最终……
　　“莫璃，这样的尹杰，我是该恨还是该继续爱呢？”
　　我再次想起莫璃对我的好，仅仅是单纯的对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