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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黑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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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进入游戏,陆青尧却突兀地转变态度。他进宫后,心里盘算如何让书童替自己传话,说两句好的打破冰点。
没想到陆青尧一直端坐桌前,目光关注着门口,见到他立马起身。
这次,他一反常态地穿上了太子服,金丝蟒袍,面容冷硬,与黑陆不分伯仲,甚至显得更加喜怒不定。腰间的暖玉不见了,玉带严束腰间,空荡荡的,如那双笑不及眼底的眼睛。
步履悠哉,从前见到自己总像个急促的少年,这次却似步步迈向朝臣的帝王。挥手,书童还想说什么,刚开口“殿下-”,便被他一声“元止”压下。
身边站着的一个侍卫上前将书童架起离开,傅舍的视线也跟着离开,不知前往何处。
思绪飘出半晌,突然念起——这是高离的弟子,元止。
“傅舍,我等你许久。”一瞬间,刚才那些异样的感觉全部消失不见。陆青尧站定在他面前半刻,转而笑开,上前拉住他的手往里走。
“过几日是千元节,你多陪我些时日如何?我想着再造一口青铜佩剑,你来把把关?”
傅舍没有应答,径直被拖着进入室内,过于匆匆,以至于踉踉跄跄。
陆青尧又说了许多,像是孩子从怀里满载的储蓄罐中不停往外掏钱币。但半天没得到回应,攥着他手臂的手微微用力,回头看他,“怎么了?”
摇摇头,傅舍将自己和陆青尧在现实中生活的幻想甩掉。觉得两人在这个世界倒也能过得挺好,回神后说,“没什么,那明日我们一起去吧。”
仿佛压抑着某种情绪的陆青尧笑开,换上另一张面具,颇有几分杯酒释兵权时,谈兄弟情义的危险与虚假,“正巧,这两日事情不多,你能多留些时间么?”
傅舍愣了下,还是第一次听见挽留,轻巧作下承诺。
“当然。”
当夜,用完晚膳,傅舍在凳子上坐了许久,磨磨蹭蹭地没有离开。若是从前,陆青尧必然欣喜若狂又羞涩畏惧于挽留他,但这次很稀疏平常地问,“要不要睡在这里?”
这倒叫傅舍私觉尴尬,挠了挠头,对方没有接话。于是这问句便在半空中凉着,空气停滞将近半盏茶时间,才没头没尾地应了声,“好呀。”
陆青尧此刻已经坐在长案前批阅文书,竟也接上道,“你睡里面吧。”
两人睡在一张床上,盖着一张被子。
傅舍躺下前就想了很多,却又觉得自己开口不太好意思。从前说起这门事儿,头头是道理论经验丰富,但临门一脚面对自己喜欢的人,转而犹犹豫豫。
就是怂。
当然,也有可能因为在游戏中做这事,会有小时候玩十八禁被爸妈发现的羞耻感。
想到这里,傅舍心下又笑。
自己小时候除了钢琴外语,就是管理经商,没看过十八摸。
胡思乱想,一边装睡。但他的心脏随着陆青尧翻阅文书的声音忽上忽下,完全没有睡意。只能在心里默数小羊,顺便打磨明日两人说话时,自己如何顺滑地从之前吵架的内容,引到两人感情间存在问题的深度交谈。
以及,如何讲明白游戏、平行世界这种事。
子时,他依旧没睡着。
伏案已久的陆青尧终于起身吹灭蜡烛,清冷的月光穿过纸窗打进来,勾勒出床内面向自己的傅舍模糊的身形。他不自觉停下步伐,情不自禁地用眼神描摹着身形线条,伴随月光蔓延时柔和温暖的声音,用爱意抚摸着对方。
不知过了多久,明月被厚厚的云层遮住,室内又变回一片漆黑。
傅舍眯起眼睛,看见陆青尧摩挲双手,似乎希望从自己冰冷的双手中汲取不存在的热度,可惜失败了。只能缓慢揣摸床沿爬上来,轻轻掀开外层的被子钻进去。
他躺下时轻手轻脚,克制着动作幅度减少被子摩擦衣服的声音。
“喂。”傅舍睁开眼轻声道,“我有点睡不着。”
他能感受到,陆青尧听见他的声音,浑身轻颤了一下。
“嗯......”陆青尧沉吟。
就在傅舍等着接下去一句‘我也睡不着’,如此就能来一场深夜夜聊。却听对方说,“睡吧,明日还要早起。”然后转身面朝门口,呼吸逐渐平静。
留下傅舍一脸懵逼。
为什么约会还要早起?
但总结,两人什么都没做,一夜无声。
翌日清晨,陆青尧早早便醒了,意识模糊且疲懒。空洞地盯着眼前的木桌腿半晌,才慢悠悠地转身,准备舒缓一下被压到发麻的左手臂。
转身,便看见沉睡的傅舍。
他睡得很沉,嘴巴在无意识地嚼动,一脸满足的笑容,像是吃到了什么顶尖美食,喃喃自语。就睡在自己身边,常年宅家而养成的偏苍白的皮肤,因为被窝的温度微微泛红。单眼皮,修长的睫毛扑闪,似乎下一刻就会睁开。
不过,这些都不足以打动陆青。
只是在看到他的时候,自己就能想起两人走过的无数个日夜。这个人见证过自己的狼狈、无力、成长,并接纳自己的拥抱。也无数次消失,连一句话都未曾留下。
宿命般证明幸福从不可能在自己身上停留的结论。
此刻,他安静地躺在自己身旁,仿佛不会在下一刻消失。
但陆青尧知道,这些依旧是谎言。
今日太阳很烈,傅舍久违晒到这等暖洋洋的光,格外高兴。原本慢吞吞地躲在被窝里边不愿出来,看见阳光后迅速神清气爽地换上新衣服。
“合身。”傅舍在黄铜镜前上下打量,感叹,“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的?”
一旁微笑的陆青尧说,“目测。”
傅舍回以‘小伙子能力不错喔’的眼神。
两人选了一家陈设老久的店,陆青尧强行拉他进去。察觉到他今天格外强势,傅舍没有特意提起,觉得是自己长久以来控制欲过于强烈,而对方走上太子的位置,确实应该逐渐掌控自己的生活,并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不过没想到,店面破破的,老板却是个格外了解且擅长剑道的老手。
两人耗了三个时辰。最终选定在一柄长25寸,几乎垂地的青铜佩剑。
剑身上共有8个棱面,棱面误差不足一根头发丝。老板絮絮叨叨了一堆先进理念的打造方法,实际采用“铬盐氧化”,精巧难得但不算罕见。
“这柄你觉得如何?”傅舍举起端详,放下时不巧搁在了陆青尧的肩膀上。这让他与对方的复杂神情相撞,愣在当场。
至于在老板眼中,则看见自己将剑柄抵在同伴颈间。右眉微挑,站在一旁看戏。
陆青尧捻住剑尖,将剑身拿下来。傅舍手中一收,将剑柄交给他。
把玩一番,两人同时说,“不错。我们要了。”
“好的好的。”老板收回看戏的表情。
傅舍倒没什么感觉,出门的时候还高兴地上下打量,觉得这柄佩剑格外配他。
“真的好看!”傅舍诚心赞叹,低下身抬头与他对视,突然想起什么,缩回身子。整日,陆青尧的状态不太对。不说神态变化,突然改变态度寻佩剑......
傅舍知道,自己当年的身体死亡并消失多年,必然给陆青尧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自贺总谈起平行世界,在他心中,陆青尧和自己一样,都是活生生的人。
他根本不敢想象对方那些年究竟经历了什么。
“是么。”陆青尧原本阴郁的脸因为他的夸赞上扬,“我还想说-”
“等下等下。”傅舍眼前游戏面板在疯狂震动,打开面板,发现是上司寄给自己的邮件,矿工多日,急需解释。
“怎么了?”陆青尧被他拖进小巷子里,盯着目光呆滞的傅舍问。
“没什么,就是有个麻烦人。虽然不理会也行....还是给他回个电话吧。”傅舍现在对故事公司的感情很复杂,“我走一趟,很快回来。”
陆青尧原本扬起的笑脸一下子垮下来,“很快?不能再等等么?”
“很快,马上就回来。”傅舍拉住他的手,“嗯?”
以前,陆青尧很喜欢傅舍这样对自己说话,仿佛能答应自己所有的要求。
但显然,全是假的。
“是么。”这次陆青尧格外爽快,反握住他的手,甚至在巷口两边有行人经过的现状下,揽住他的腰,亲了下额头,“快去快回。”
傅舍云里雾里地挣开他,没有察觉到对方一瞬间黯淡下来的神情,“大街上的,你还是要注意点影响。莫要叫哪个朝臣抓住你的把柄。”
陆青尧不说话。
傅舍叹气,点击退出,决定回来后两人再好好聊聊,却毫无动静。
从眉头皱起到惊慌失措,他不知道为何会又发生这样的事。动作幅度开始变大,甚至显得张牙舞爪。
游戏故障?
不对。
定是贺总。
他说贺总哪有这么好心,如此轻易地放过知道故事公司游戏真相的人,还给了他得到陆青尧的机会。说到底,只是为了放松警惕,趁机将自己困在游戏中。
如此才能真正保证自己不会妨碍他的‘宏图大业’。
虽然多此一举,毕竟自己已经得到胖子死亡的真相,而凶手受到制裁。
与其说是慌乱,不如说是愤怒。
他在心里回想自己二十几年的人生,出轨的父亲、阴阳的弟弟、意外死去的母亲;孤独而痛苦的校园生活、别有用心的朋友、最终死亡的胖子。
甚至找不出一个自己在意,或者在意自己的人。
若他能和陆青尧在一起,在现实、在这个世界,有任何区别吗?
傅舍颓然垂下双手,抓住陆青尧,刚想说什么,便听对方道——
“怎么了?是...出不去了吗?”
傅舍猛地抬起头,陆青尧脸上的表情带有残忍的痛苦,仿佛挥刀插入自己的心脏,鲜血淋漓地说,“别摁了。你走不了的。”
“什么?”他没反应过来。
“我切断了你和‘那个世界’的联络,你回不去了。”陆青尧向后靠在粗粝的墙壁上,失去全身的力气,“明明只要你遵守承诺,只要两日...我只要了两日。”
傅舍吃惊万分,总觉得这种剧情在哪里看见过。
陆青尧却笑了,眼角下垂,似乎隐隐沁出泪光。但只是一瞬间的事,寄生在他内心的某种东西终于吞噬了表面的那张人皮,露出里面经历多年后,沉淀发暗的内里。
“走吧,傅舍。我们回去。”
好家伙!
黑化了!
要虐身虐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