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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等待 ...

  •   三日后,傅舍依旧没有出现。

      至于沈子石一直跟在陆青尧身边,说等到自己壮烈牺牲后,要他承诺保护沈青别被那位泼辣心狠的小娘子欺负了。得不到回应也不气馁,就坐在客舍等待结果,直到第三日。

      “你看我作什么,这两天我都安静待在原地,哪能现在逃走。”沈子石饮食清淡,除去白粥就是馒头,“而且周围都是士兵,我也跑不到哪里去。”

      陆青尧每隔半盏茶时间,上下打量沈子石,像是要从他体内拽出什么金银珠宝一样可怕的眼神。白天还好,等到签约时间将至,也就是三日的限定,他就更加可怕。

      刚从军营回来坐下,他放在桌上的手就不停敲打桌面,双脚时而交叉时而落地。面色苍白,黑眼圈很深,身上散发出军营内泥土、篝火的焦味和战马吃食的味道。

      “你怎么就在军营待了两天,就成这副样子?”沈子石说完,见对方没反应,只好换话题,“行,我虽然出不了这里,但还是有方法了解消息。确实,胡忠贞军队力量被削弱-”

      “你就别添乱了,行不行?不是单单一个‘削弱’可以概括的。”连以为自己见过惨象的辛元洲都不愿回忆伤兵营中的景象,焦糊的伤口、直接贯穿胸口的碗大的伤口、失去双腿,这些都不是最惨的。

      褚魏大战已经过去很久了,大多数狰狞的伤口都愈合得差不多了。但躺在伤病营中将士们无神的眼睛空无一物,连愤怒都被时间冲淡了,只剩下无法呼吸的绝望和死亡。即使挣扎过来的将士又如何,不过是愤怒扎根得如此之深,以至于连死亡都需要躲避三分。

      有家人照顾的将士离开了那个地狱,但陆青尧去看时,反而感觉到令人骨寒。几位将士身边有年纪差不多的二子、还小的三子照顾大哥。他们的皮肤虽因长时间劳作粗粝而黝黑,却洋溢着一股蓬勃的生命力,眼中充斥着担忧、心疼、悲痛或是懵懂。

      下一次就轮到他们了。

      这也是陆青尧第一次见到胡忠贞,这位传言中的神将。着战甲、护心镜、皮靴,身后是推演沙盘,听见脚步声便警惕地看来,犀利的眼光迅速打量两人。在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毫无秘密。

      但胡忠贞并未长着三头六臂,而是天命之年的老人,花白的胡子与半白的头发,佝偻着背在拨弄火堆。手中阅读完的军报便丢进身前的火堆中,让火舌将其吞噬殆尽。

      “殿下,人来了。”

      回过神,陆青尧迈出房间,从二楼向下观望。

      “下来吧,合约已经准备好,想来,你的解释也应该已经准备好了。”同一时间,魏诚也抬头看见他,朝他行了一礼,“将那人也带下来吧。”

      陆青尧先下楼,辛元洲跟在沈子石身后。

      双脚刚落地,周围的魏国将士就意图围上来。然客舍外边的侍卫一震手中长矛,齐声‘咚’地停住了他们的脚步。

      “不用找了,他就是凶手。”陆青尧回头看向沈子石,对方则朝他凄然一笑,大有英勇赴死的凛然之感,然后大步走到两人身前,大喊,“就是我!但我与褚国没有任何关系,不过单纯与此人有过节,这才痛下杀手。”

      魏诚挑眉,干脆笑了。而身旁的任秋盈站出来指着他道,“那之前你是在同我们寻开心吗?”

      “你不要说话。”魏诚对她摇摇头,对陆青尧说,“三日,你做了些什么?信,我已经写好,现在加急送到魏国皇宫来回不过四日。合约的事,我给过你机会了。”

      “各位稍安勿躁,殿下这就说明——此事确实不过一场玩笑。”辛元洲出来打圆场,将还想添乱的沈子石按回去,朝对方行了一礼。

      魏诚双眼微微睁大,又突然看向陆青尧,对方朝他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

      穷寇莫追。

      胡忠贞向他阐述这个词的道理时,陆青尧非常不理解。明明通过表明自己对此事的知晓程度,从而展示自己的能力,威慑对方。为什么要装傻呢?

      “因为殿下并不真正了解对方。这个所谓的展示,究竟是威慑,还是炫耀?即使确实达到了威慑的效果,与褚魏两国交好是有弊而无利。正如前方几骑看似落荒而逃,但真正追上去究竟是面对陷阱还是胜利?一个不留的胜利究竟是福还是祸?谁也不知道。”

      “我只是...不甘。”

      “臣明白。将士们留下的血与骨,如何不得啖其肉食其骨。但为将,便更该舍弃这些情绪。若是因未考虑周全而追之,损失的一兵一卒都足以让你悔恨数年。”

      所以陆青尧做了无数次的心理准备,并尽其所能地剖析自己对魏诚怒目而视,还是放弃追问‘他是知道真相’。最终选择了后者。

      “确实,此人确实为沈子石所杀。但他并非是魏国使者,而是褚国使者。”陆青尧走到死尸身边,拉开对方胸前衣襟,露出其肩头的一块烙印,“此前,本王从未与使者见过面。于是到达此地后,本王理所当然将身着褚国官服并接待我们的官员,当作两国交接的使者。想必魏国太子亦是如此,这才着了道。”

      魏诚眯起眼,嘴抿成一条直线,“当真如此?”

      “当真如此。此人小时候曾因连坐被流放,但后来新法颁布后赦免了所有妇孺。重新读书为官...这个疤,虽然因为身体成长变形,但能看出这是褚国标识。”

      说到这,陆青尧顿了顿,反咀早早准备好的措辞。而原本英雄气概的沈子石则像是丢了魂,站在那儿摇摇晃晃,似乎下一刻就将昏倒。

      “两国边界,其中三国居民无数,想来我们说不清此事是谁的谋划。伪装的官员是谁,消失的魏国使者去了哪儿。但这必定不会影响两国合约,对吧?”

      如何说不清楚,除褚魏两国剩下的也仅齐国。这是魏王想见的景象,魏诚没有理由拒绝,也不能拒绝。否则便是居心不良,魏国便位于下风了。

      “是。”魏诚显然比他还咬牙切齿,“陆青尧,你害死过谁,你我心知肚明。两国之事,不扯私情。但这件事,永远过不去。”

      这下他明白了——魏驷的死。

      陆青尧张嘴欲言,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魏驷的死真凶另有其人,但在他心中又实实在在确实是被他害死的。春日的兰花香气,每每闻到一次,就会想起那股刺鼻的血腥味。

      魏诚看到陆青尧的脸一下子变白,勾了勾嘴角。却没再说什么,之后签订合约的流程很顺利,离开时对方也没再提魏驷的事。仿佛忘记了,但陆青尧知道这是因为记得足够深切。

      陆青尧在客舍多住了一日,因为不知该如何处置恍恍惚惚的沈子石。辛元洲则好奇地问道,“你说魏国的使者去哪儿了?不会也死了吧。”

      “没死,还就在我们眼前。就是那个最开始指着死尸谴责我们的将士。不止身形习惯,你说有哪国士兵如此没规矩。这不回去就是一顿军棍?”

      “啊?”辛元洲震惊地身体向后微倾,“我还以为你和胡将军在说笑。”

      一开始陆青尧也以为在说笑,直到司马白向他阐述军中将士日复一日的常规训练。这是必然会留下印子的,在日常起卧行立中能看出此人是否曾经从军。

      实际上,除魏诚一行三人,其他所为便衣将士,不过是收买一众伙夫并粗略训练过的结果。身后那个侍卫确实武功高强,但面对褚国一众将士,魏诚命丧当场也未可能。

      “那魏诚这个太子?”辛元洲问。

      “大概是被谁坑了吧,从定在褚国通州开始,好像就想他处于危险中一样。只是没想到最后局面变成了这副样子。”陆青尧食指沾茶水,在桌面重绘脑海中沙盘推演的地形图。

      “那你为什么不趁此机会反咬一口,将使者的死栽赃在他们身上?”沈子石似乎又行了。

      辛元洲忽视他的问题,“殿下,他——我们怎么处理?”

      陆青尧绘制地形图的手停下,看向沈子石,却又说不出什么。傅舍没回来,对方答应自己会回来。是出什么事了吗?还是...不想回来?

      “不行。”陆青尧使劲摇头,将怀疑对方的所有念头清理出去。

      一定是出事了。

      唯有此时,陆青尧格外感到彷徨。因为他无法知晓傅舍究竟出了什么事,自己能不能帮上忙。又或者只是别的事要做,在隔几日便会回来。

      自己要做的只有等待。也只能等待。

      “谁啊,你心上人?”沈子石被陆青尧的眼神看得奇怪,听他们意有所指的对话,隐隐感觉到另一个没出现的人影,“你不是皇子吗,她要是想找你,总归知道去哪儿。”

      “...”陆青尧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不是,是比你聪明百倍的先生。”辛元洲则毫无负担地否认了,虽然心中有一瞬间的迟疑,但小若牛毛,“即使顶着你这张笨蛋脸,先生一说话就能感觉比你聪明。”

      沈子石挺直脊背,“胡说。下次叫我见到,定然要与他比上一二。”

      “好了。本王让胡将军派人将他押回京都受审,停留些时日吧。趁此机会,尚有些许疑问想向胡将军请教。”陆青尧做下决定,“再等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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