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成的无情帝王崩坏了》永生蜉蝣

52、将才

　　墨房一楼，最瞩目的是中央占据一半空间的蒲席，书生、官员、平民纷至沓来又败兴而归，始终能站在舞台中央的才是主流策论，等待与下一人辩论。而两边仅能摆下长案，几人热火朝天地讨论，并选出一位代表上台，每人每日仅有一次机会。

　　而三人随楼仪延台阶而上，二楼雅致但依旧能听见一楼的辩论声。这次侍卫没有拦他们，几人进入离楼梯口最近的雅间，未见其人便闻茶香弥漫，与浓郁的笔墨纸砚的气味。

　　再往里便能看见埋头在图纸上勾勒的农文，不时嘴间嘀嘀咕咕些什么，时而紧锁眉头时而高亢感叹，最后笔尖停滞下来，他先是懊恼地猛拍三下桌子，然后像是刚刚发现室内多出的四人，瞪大眼睛一下子站起来想打招呼，却踩到翻到在地上的茶杯，直接往后一仰面，结果没坐到凳子而是滑落下去，紧接着‘咚’一声坐到地上，双手想捂住剧痛的屁股，才发现手中炭笔尚在，出于炭笔的昂贵不肯丢地上又站不起来放好，于是眨眨眼睛，朝陆青尧三人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转而对还站在原地的楼仪使眼色。

　　傅舍一点不见外地笑出了声，辛元洲站在后边不知所措，而楼仪则对求助的农文微笑，站着不动，余光观察陆青尧的反应。

　　“您没事吧。”陆青尧上前半蹲下来关心询问，手上第一时间握住炭笔。楼仪的笑容停滞了一瞬，而农文则紧紧握住炭笔不放，“殿下不必如此。”

　　“您先起来。”陆青尧并不强求，放开握住炭笔的手，转而穿过农文肩下，用力将他扶起，辛元洲也回神上前帮忙，只有傅舍站在原地不动。

　　同样袖手旁观的楼仪不由得侧目，发现对方双眼无神地注视着眼前的空气，眼珠左右晃动，像在浏览文书，直到中段停下，回看了一眼目光来源，楼仪笑眯眯且坦然地回视。

　　“能坐下吗？”陆青尧扶着农文问。

　　“只要殿下放开草民的手臂。”农文垂下的手撑住木凳边缘，辛元洲看向陆青尧，然后两人依次放开，而傅舍此刻也上前，一言不发地观察桌上的图纸。

　　“你看得懂？”农文问。

　　未等傅舍回答，楼仪先说，“你不是有东西要交给殿下？”

　　“喔是！”农文的注意力一下就被引开，先沉了沉气，然后开始细细说明图纸含义，从底层逻辑到高等技巧，陆青尧听不懂，只能微笑着点头。

　　“这就是大坝建造的方法，只要实现就能创造极大的动能来生产。同时能将因防止洪灾而舍弃的良田再次利用，殿下，您能明白有多少百姓能受益吗？”农文越说越激动，仿佛在为未来千秋万代涛声演讲，但在只知皮毛的陆青尧眼中更像是手舞足蹈。

　　所有人都能看出陆青尧与农文并不在一个频道，除了观察图纸的傅舍。

　　他紧抿住嘴，时而嚅嗫出几个字节，都因为太轻而被忽略了。他用奇怪的眼神瞟了眼
　　察觉到挚友的沮丧的楼仪，对方正准备站出来引导，毕竟技术讨论与此刻情境需要不同的说话方式，强行忽视奇怪的傅舍。

　　“农文，你应该-”

　　“你这里算错了。”傅舍打断了他。

　　“什么？”楼仪以为自己听错了，农文干脆以为他在说笑，目光毫不动摇。辛元洲本就什么都没听懂，好奇地看向他。只有陆青尧认真地询问，“哪里？”

　　“殿下，我不会犯错的。”农文说话斩钉截铁。

　　傅舍不理会，伸手想指出错误点，却被农文迅速抓住，“不要动我的图纸。还有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不懂建筑就不要乱说，你再好好看看，我不可能会犯错。”

　　“第二张，你漏抄了一个数字。式子本身成立，但计算花费相去甚远，如果按照这个方案做，你完全能拖垮褚国。”傅舍任由农文抓住自己，眼神示意方向。

　　“不可能。”虽然这么说，农文还是看了眼傅舍所示方向，第一眼尚且不屑自满，第二眼时眉头却皱了起来，紧接着他放开了傅舍的手，抓起第二张演算纸，逐渐浑身颤抖，嘴上又变得嘟嘟囔囔，暴躁地将图纸揉成一团丢在地上，整个人就像被扎破的气球软倒在凳子上，“不可能...不可能......”

　　楼仪看见农文的样子，也变得沮丧，但依旧不忘向陆青尧行跪礼，“请殿下降罪。”

　　农文见楼仪跪下，也站起来跪下磕头，只字不言。

　　“起来起来，还是先说说这个。傅舍，你说图纸内容是可以实现的，但花费良多。那有解决办法吗？”陆青尧扶起楼仪，农文跟着直起身，炙热的视线望向傅舍。

　　“怎么问我，这里最没资格说的就是我了。”傅舍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上前将农文扶到木凳上，“专业的事就该专业的来，我指出错误，你推翻重来。相信会有解决办法，但不是从我嘴里说出来，你说呢？”

　　陆青尧微笑着点头，将安静的环境留给农文，同楼仪出房间。几人站在二楼栏杆旁，只有傅舍伏上去看向下面，楼仪则向陆青尧再行一礼，“殿下雅量。臣没有看错人。”

　　“你应该不止要同本王说这个，其实你让本王得了农文的好感，该奖。”陆青尧真诚地对上楼仪的双眼，“让本王猜猜——莫不是投诚？”

　　楼仪沉默以对，显然猜对了。

　　“你的态度可不好猜，想来不会这么轻易做下决定。是本王做了什么让你改变主意的？”陆青尧刚过十八，依傅舍所言的‘变声期’，现在的声音处于少年与成熟的交界，不稳定地难以揣测，“还是说你本就做了决定，现在是...想让本王替你做什么？”

　　陆青尧换掉了‘有求’两字，说得更为亲近。

　　“二者都对。”楼仪似乎很喜欢保持笑脸，让人觉得此时此刻皆在其意料内，“不过，先让臣为你做一件事。”

　　“你...”陆青尧背在身后的手攥紧，复松开，“好啊，本王期待一二。”说到这，他又突然道，“你为官不过十年，如今本王才能深刻感觉到区别。”

　　原就与他年岁相差无几的楼仪，深有所感地点头，“对啊，有些话虽然不必说得太明白，但说得太不明白也没意思啊。这不就显得虚伪了。”

　　辛元洲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后边听，时不时回头观望农文的状态。傅舍则十分轻松地神游天外，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突然“哦”一声就借栏杆翻身而下，不顾身后“危险”地喊声，出门左拐就消失了。

　　“你快跟上！”陆青尧担心地吩咐辛元洲，他还有事处理。

　　“好的。”辛元洲还是从楼梯安分下去的，朝傅舍消失的方向而去。但街上人流量大，人头攒动根本不知道该往哪儿去。只能挨个儿询问两边小贩，总算寻到一条小路。

　　前方他一眼就看到了傅舍，身边站着的人...辛元洲也‘哦’了一声，不是十里红妆的新郎——沈青吗！

　　对面站着三个身形壮硕形似强盗的男人，皆配有弯刀。而他们身后是一辆显然名贵的马车，舆马人是位颐指气使的公子，看来不是被劫持而是主子。

　　“本公子看上的东西就是我的了，沈青你一个入赘的小白脸哪儿有脸面抢？还是说这东西是你那小娘子的，今天还不回去，得挨骂啊？”公子笑得很张扬，语气充满挑衅。

　　辛元洲没有贸然上前，印象中傅舍并非爱多管闲事的人，此举必然有原因。

　　“我、我，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司马，马车你喜欢就拿走，里面有样东西还给我，行不行？”沈青相貌平平，就是肤色胜雪，如今话说不完整，整个人如煮熟的虾通红通红的。

　　大汉与姓司马的公子笑得更加肆无忌惮，而躲在一旁的辛元洲则捂住嘴，暗自否认——早朝将要调去边境领军的司马，绝不是眼前这个人。

　　“不是吧，要不要用这么典型的反派言论啊。人物弧光也不必这么搞吧。”傅舍虽眼前公子格外情绪复杂，就是忍不住吐槽。将沈青拉到身后，同时背到后边的手向已经爬到右手草丛内的辛元洲打手势，这才放话，“一起上，野孩子也需要点教训。”

　　“说谁野孩子！都给本公子上！”司马白气得鼻子一歪提剑就上，那是一把不过三寸的小剑，看起来灰扑扑的但削铁如泥。而且他不是直接冲到前面，而是一边指挥壮士攻击一边补刀，什么阴毒下三滥的手法真是开了辛元洲的眼界。

　　辛元洲忍不住骂出声被他听见了，原本制定的计划就派不上用场。傅舍一边骂娘小心应对，心里怀疑自己改变对方命运后，是不是把人给教坏了？

　　“抓到了！”司马白将那削铁如泥的剑尖抵在沈青脖子上，威胁他，“放下！”

　　“你这时候才该翻个白眼。”傅舍吐槽辛元洲，随后两手一摊，剑挂在虎口并未放下，“你这是威胁谁呢，杀了沈青...行，你杀吧，你杀完我再上？”

　　“我真的会刺下去的！”司马白虽这么说，手一抖，看见沈青脖子开始渗血，便抖得更加厉害，声音愈发地大，“我大不了逃走，你不行...嘿嘿，我知道你是谁。”

　　此时，站在司马白身后的辛元洲由壮汉盯着，眼珠抖动了一瞬，低下头不说话。傅舍拿捏着分寸蹂躏司马白的自尊心，并非正确的做法，就是一直看这个熊孩子不爽。

　　嗖！

　　援兵到了，一根箭精准穿过司马白和沈青的空隙，司马白比起杀沈青，对箭矢的威胁丝毫不害怕。但中间毫秒的怔愣与软弱，让傅舍从对方手中夺过了沈青。

　　三人朝马车走去，剩余一个大汉想上前被制止。

　　“让他们去。”司马白什么都不怕，但不等于看不清情势。暗中人加上两人，他们打不过。可惜了王舆，他不舍地回头看那辆马车。

　　傅舍学楼仪笑眯眯朝他打招呼，受到凶恶的回瞪后，更加高兴地喊，“我们还会再见的！”便驾马离开，途中接上陆青尧，好奇地问，“你什么时候学的箭？”

　　“我...”陆青尧张张嘴有些为难，辛元洲突然问，“傅先生认识他？”

　　“你不觉得你们俩还挺像？”傅舍没纠结刚才的问题，“如果说农文在农事和建筑方面是天才，那司马白就是天生的将才，连胡翦还得再磨练的，他早早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