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成的无情帝王崩坏了》永生蜉蝣

45、拉拢

　　积云狂风，旌旗招展。胡翦身着战甲，立如松柏高声喊口号，随之整齐划一的回应与脚步声响彻训练场。同时重盾打开，长矛向前戳刺，再向前，便立刻收回长矛合拢盾牌。

　　陆青尧站在训练场一角，观看将士熟悉阵法。每一步都不能踏错，否则会影响身后将士行进。显然这些都是训练有素的老兵，半个时辰无一人出错。

　　“你先看着他们练。”胡翦交代完将领走到他身边，“殿下感觉如何？之前大战损失不少战力，补充进很多新兵。尚需要时间磨合。其实应该叫您去看看新兵。他们见到皇子必然士气大增。他们也是，今日表现得格外好。”

　　“嗯。雏形有了，好好练吧。”陆青尧朝将士们招招手，两人向练武场而去。途中谈论关于几个阵法的思考，他回褚国后从未懈怠，加上在魏国时傅舍灌输的些许现代军事思想，让胡翦受益匪浅。

　　“殿下可真是大才啊，刚才说的微臣回去要好好想想，对，还要给父亲送去封信。”胡翦喃喃说了好些，格外兴奋。但陆青尧只觉平常，同傅舍接触越久，对新主意的免疫度就越高。

　　但是......他眼睛一亮。

　　“其实这些都是傅舍教本王的。”陆青尧试图趁机改变胡翦的想法，“也就是你们口中的神之子。他之前被抓进神迹作吉祥物，本王也是心喜人才，花了大力气将他从神迹救出。只可惜...不说这些扫兴的，来，我们先比一场。”

　　胡翦原本的排斥被他虚晃一枪的好话给堵了回去。

　　因为偏见，觉得傅舍的‘悲惨经历’不过是迷惑殿下的托词，但莫名感觉现在说此人的坏话，显得矫情。歪头不知如何应对，只好用酒后听见将士说坏话时的演技，装聋作哑。

　　说话间，练武场内兵刃相交与□□碰撞嘶吼的声音传来。两人一进场地，便被目光包围。以往禁军势力不强，因为前一任是贪下媚上，但胡副将作为将士们敬佩的胡忠贞将军的犬子，战场杀敌无数。现在任郎中令，都觉得算是屈才。

　　因此偶尔胡令受陛下指派，为他们训练指点一二，都是受宠若惊。

　　今日却见他与一位虽穿着低调，但显然与此地格格不入的男人来练武场。眼见两人站上台面，各自挑选兵器，显然是比武。

　　“胡令，这是谁啊！”有人起哄。

　　“练武注意力专注！不要让殿下觉得镇北军风气不佳。”胡翦叱责同时说明陆青尧身份，兵器选择了一把开山大刀，重达八斤，掂量时面色如常，如同把玩一件玲珑玉器。

　　而陆青尧思忖片刻，选择了将士们常用的长矛。

　　胡翦见他选择长矛，目光停滞片刻，也未说什么。架势一点都未放松，全身注意力和攻击性瞬间提至顶点。练武场周围虽尚在训练，但眼神都聚焦在两人间。

　　陆青尧做了个深呼吸，对上胡翦的眼睛，淡淡道，“开始吧。”

　　瞬间，由陆青尧先发起进攻。长矛带着凛然杀气直冲胡翦面门，对方朝左一侧避开，手中大刀便向陆青尧大腿砍去。他右手一抖，长矛方向改变，头部刺刀以平行向右胡翦下颌，同时兵器交手换左，他弯腰右手撑住大刀宽面，脚尖用力，翻过大刀攻势，而胡翦腰间用力，上半身向后，下盘稳稳立住，让那锋利刺刀堪堪划过鼻尖。

　　首波攻势未停，周围便爆发出盛大的哄闹，赞美、分析、因不守规矩下落的军棍、痛呼。但所有人都因两人交手而紧张，巨大声音过后，全部屏住呼吸。

　　陆青尧翻过大刀落地瞬间，便以右脚立势，左腿扫向对方下盘。这是最佳攻击时刻，胡翦也知道，将大刀掷地，以势朝上越起。不想见陆青尧竟同一事件转动手腕，长矛奇迹般挽了个剑花，在预估前刺向脖颈。

　　一滴冷汗落下。
　　大局已定。

　　胡翦还想避开，却见陆青尧如臂使指般直接将长矛定在自己脖颈半寸之外。

　　输了。

　　练武场一片寂静。

　　“我输了。”胡翦感觉到不甘的火气，但很爽快地认输，“殿下竟如此天赋秉然，刚才如剑花一般改变长矛的方向......微臣，输得心服口服。”

　　“你并不心服，本王看得出来。胡翦，你不该说本王天赋秉然，而是你自恃天赋，没有好好发挥大刀的优势，重钝而势强，非单纯拼力量。是本王抓准了弱点，这才赢了。”

　　练武场两边听不见这里的对话，陆青尧也无意将胡翦输了的消息传出去。对其造势无益。两边寂静无声，他弯下腰说，“出去说？”

　　胡翦却站起来，大声对将士们道，“将士们，本郎中令输了，很彻底！”说这话时笑着，“殿下武艺高强，是我大褚之福！”

　　将士们很纯粹，胡翦干脆，他们也干脆，“是大褚之福！”

　　“走吧，我同你再谈谈军阵之事。”陆青尧却心知不好，今日之事必定会传得满朝文武尽知，容易招风惹雨。

　　胡翦也对军阵感兴趣，又同将士们说了几句，再领陆青尧去将士们住处说。

　　“这里只有水，见谅。”胡翦倒了杯冷水，“刚才那种使长矛的办法，殿下是如何琢磨的？微臣从未见过。”

　　陆青尧沉默，然后长吁一口气，假装犹豫。而胡翦也不辜负期待，顺其自然地猜到，“还是那位神之子？殿下，您应知当今陛下最厌恶的便是神鬼之说。”

　　“我知道，神迹确实是一大祸害。但世人被蒙骗，这神迹背后之人——是一个女人，武功高强。”他观察着胡翦的表情，“我自知不是对手，这才不知如何是好。”

　　“殿下谦虚了。”胡翦虽这样说，脸上却露出一丝兴奋。

　　“傅先生被她抓去推到目前做傀儡，如今成为众矢之的。我们要做的是除掉神迹，傅先生却是一介人才。想来与你也会格外有共鸣。”

　　话不用明白，说到这里胡翦也明白了陆青尧的来意。

　　“实际微臣在朝上也说不上话，但殿下所托，微臣明白，必会竭尽全力。”胡翦说到底也是胡忠贞犬子，看得懂其中就里，不会立刻给出答案。态度恭敬，答案模糊。

　　他知不可多言，便立刻转换话题。双方就着军阵交谈近一个时辰，随意寒暄两句后分别。陆青尧不回临渊殿，直接前往楼仪此刻所在地。

　　盛情湖边，丝绸饰品在这一条街绝对能满足要求。少女们含羞带怯，因为这里有一棵据说能拉心上人的红线的树。上面挂着无数期待，而楼仪便站在树底下，抬头沉思。

　　他身高同一般女子相同，长相柔美女性化，唇色苍白，柳叶眉下垂眼，打眼一瞧还以为是哪家的病美人。为此为官仕途不顺，常人叫人嘲笑，因此总得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说话刻薄，掌握分寸但就是叫人难受。

　　此刻他闭嘴静赏，雌雄莫辨的长相倒是赢得了不少男人回眸。

　　“殿下这是没办法，只好来寻臣了？可惜可惜，之前那一局赢得如此潇洒——殿下运筹帷幄，臣等如何能帮衬上。”楼仪终于将眼睛从树上红线吊着的竹简移开，格外正式地拘礼问安，寒暄交代近期所做贡献。他刚开口说半句，就能被对方半句转回朝堂琐事。

　　此人态度比胡翦鲜明，显然不想参与其中。

　　此刻，陆青尧与褚弘益的太子之争尚未到白热化阶段。各位大臣都不想站队，即使武财、赵御史等人，也不见得会在明面上帮衬太后一党。

　　所以陆青尧早知道结果，却还是忍不住来。他调动自己大脑，边敷衍着对方天南地北地胡扯，边细细回想有关楼仪的一切信息。

　　“本王已经说服富察不再计较此事，事态发展已成定局。楼典客一向喜爱新鲜物件，若是你助本王将他从这漩涡中救出来，神迹中大小物件，你不会不感兴趣吧？”陆青尧拿出的诱饵半假半真，“比起什么都不做，本王相信你对搅一搅浑水格外感兴趣。”

　　楼仪正了正衣冠，再次抬头望向挂满期望的树枝，指向那些红线，“殿下好奇她们写的是些什么吗？”

　　“...并不，因为不重要。”陆青尧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没有子女姻缘自主的可能。”他眨眨眼，想起傅舍描述的一些爱情故事，那些说是‘现实’但在他听来格外像故事的爱情，“你在看什么？”

　　“微臣在瞧风，吹得这满纸荒唐丁零当啷。”楼仪声音悠远，显得有些悲凉，“司马已经找到那位下毒者。陛下召见过神迹之人，剩余时刻不多，殿下莫要在臣这里浪费了。”

　　“可是-”陆青尧着急，到此刻为止，自己没有任何进展。

　　“陛下圣裁，这些事不是微臣该说、能说的。殿下莫要为难臣了。”楼仪抓住其中一个竹简，树枝弯下，他从衣袖中掏出一把小剪刀，剪断红线，“今日微臣同殿下探讨的两国相处之学，微臣受益匪浅。殿下要谨记，无论何事，都不可耽搁学业。”

　　陆青尧抿嘴，心落了下去，似乎一直落不到底。

　　“本王知晓。”

　　虽然毫无进展，陆青尧还是准备依照计划去富察府。离开此地前，他买下一套更能彰显自身身份的衣饰，在客栈好好洗漱，正衣冠理言辞。时间不允许他想傅舍。

　　“殿下不该来。”富察安福被挫去光鲜亮丽的皮，即使由下人梳洗过，从眼神中就能看出疲惫。同时比之前相处时更为谦逊，似乎有些沮丧。

　　不过对陆青尧最重要的，是这句‘不该来’。显然富察安福的心朝他这方倾斜了，他猜测对方认为富察完的死亡是太后一党的警告。

　　贪墨案是赵御史的谋划，他想利用此事阻止军事改革。因此并非因为此事而警告。那要么是富察安福做了什么小动作，要么是内部出现分裂，他需要震慑众人。

　　“你应该知道，整件事与本王无关。”陆青尧拿起侍女送来的茶，吹了吹。他不需要向富察提及傅舍，因为对此人而言，傅舍反而是最不重要的。

　　“殿下不该来。”富察安福仿佛全身都笼罩在阴影里，灰暗的双眸激不起一丝波动，“微臣做不到任何事。殿下不该来。”

　　“哦？即使到此时此刻，你都如此忠心？还真叫本王动容呢。”陆青尧的打量掩埋在缭绕的雾气后，声音冷硬嘲讽，“正巧前几日本王见李司，从令夫人口中听说了一个小故事。你说，好好一个满腔抱负的读书人，怎的就因为吞下金子，死了呢？”

　　两旁婢女和侍从都听不懂，但富察安福一下就明白了对方在说什么。眼眶瞬间红了，泪光闪烁，浑身颤抖，手握紧又松开，握紧又松开，像是在做激烈斗争。

　　陆青尧不说话，心却仿佛随着对方的手，收紧而无法呼吸，放开而急促喘息。但他面上不显，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啜饮碧螺春。

　　一盏茶时间过去，陆青尧终于等到对方说话——

　　“殿下不该来。”

　　什么？
　　为什么？

　　陆青尧强迫自己维持平静的表情，装作轻松离开富察府。心却加快坠落的速度，依旧不见终点，此刻，整个人都宛如坠落深渊。

　　回到临渊殿，已是戌时。高离正常站岗，辛元洲则在神迹周边调查环境。殿内婢女侍卫都站在各自位置，因为上次的闹剧，无人敢在他没有下命令前轻举妄动。于是随着夕阳逐渐离开，进入深夜，蝉鸣和蛙声衬托室内几乎死寂。

　　毫无进展。

　　脑海中冒出这个词，陆青尧蓦地笑了，在嘲笑自己的无能。他起身自己点了根拉住，放到身旁小桌上，然后撑着下巴观赏外面的夜色。

　　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到寅时，大脑深处或许在飞速转动，因为陆青尧每时每刻都能听见自己心脏的跳动声，紧紧绞住翻涌的复杂情绪。时间飞逝，他第一次发现亮光是从天线尽头一下子蓬勃而出的，此刻仿佛那些情绪也正飞速生长变质。

　　“又是一个好天气呢。”喃喃道。

　　说完这句话，陆青尧突然起身命令道，“替本王更衣，本王要进宫面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