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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 6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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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扶生一个小孩子,平时比大人都忙,因此,过年时,虽然个个都忙地脚不沾地,姜家大人们仍然特意不许姜扶生沾手家务。
除了第一天回家做了回麻糖,其他时间,长辈们根本不让她进厨房,不停推姜扶生出门玩耍。
“不愿意跟样板儿和小山玩也行,去交两个新朋友嘛。”三婶开玩笑。
姜宝诚跟个小野马似的,早晨一起床,就开始兴奋地惦记出门玩,此时也在旁边不停催促姜扶生跟他走。
院里路过的长辈看见姜扶生站在院中央不动,不管是谁,第一句话都是问她怎么还不出去玩。
姜扶生一脸无奈,无可无不可地跟着堂弟出了门。
姜宝诚心里早有目的地,一出门,就拉着姜扶生直直地往村头跑。
“看大戏咯!”他嘴里呼啸着往前跑。
一路上,不停有吃过饭的其他小孩子冒出来,也是一水儿往村头跑,嘴里叽叽喳喳地都在喊:“看大戏咯!”
大戏?什么大戏?
有人搭戏台唱戏?
姜扶生一脑袋不明所以。
姜宝诚裹地像个球似的,跑得飞快,但是村路不平,又有积雪滑冰,他一路不看脚下的结果,就是在一处杂草上滑了一跤。
姜宝诚利索地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泥土,很庆幸地感叹一句:“幸亏我穿的是打补丁的破裤子!”
然后,又撒腿准备跑。
姜扶生忙紧紧拉住他,问:“你到底干什么去?”
跟着他跑半天了,姜扶生汗都跑出来了,还不知道看什么大戏呢。
“看大戏啊!”姜宝诚急得很,“再慢点就瞧不上了!”
“什么大戏?你说清楚。”
“啊呀呀,就是他们吵架打架嘛,每天上午磨坊那里都有。”姜宝诚说。
姜扶生一脸无语,万万没想到姜宝诚这么热切的,就是为了看别人吵架打架。
一听所谓的“大戏”就是这个,她现在都想掉头回家了。
但是,石磨坊就在眼前了,来都来了……
姜扶生还是跟了过去。
还没走到跟前,磨坊就响起了一阵小孩子尖利的哭喊声,还有妇人怨毒的咒骂声。
甚至,还有几声沉闷的棍子打在肉上的声响。
姜扶生听地心头发沉,旁边的姜宝诚和几个村里的小孩儿却已经快速找到了‘最佳观景位’,幸灾乐祸地叫了起来。
“高粱挨打咯,高粱挨打咯,高粱被他娘打咯!”
石磨坊跟前,排队的人比回家那天下午见到的稍微少一点,但也有十来个人。磨坊里,有人在劝打骂孩子的妇人,磨坊外,有人闲闲地站着看笑话。
姜扶生在旁边听着,才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抻面口袋的小孩没抻好,面粉撒到了地上,因此挨了他娘一顿打。
非常小的一个起因,最后却闹得鸡飞狗跳的,而这还不是村里最近发生的唯一一起。
从姜扶生回来开始算,才两三天的功夫,她已经听说过好几起村里人吵架打架了。
婆媳不和、邻里矛盾、夫妻干架……全有。
姜宝诚一群五六岁的小孩子,不知愁苦。他们中间,也许就有前两天才在石磨坊里亲自唱过“大戏”的,但是,一转头,就因为别人挨了打乐得把巴掌都拍红了。
姜扶生跟他们不一样,心智比他们成熟,做不到没心没肺地幸灾乐祸,也能看出这场大戏的起因不是撒了面粉,而是跟村里最近突增的吵架打架一样,是因为——
穷!
过年事情本来就多,支出又比平日大,偏偏这种日子,还容易互相攀比,小小的一点摩擦,就可能引燃彼此心中蓄积的怒火和怨气,于是,一场干架在所难免……
那边,小孩子的哭喊声还没停止。这边,姜宝诚几个小孩子高兴的欢呼声响彻田野。
这样戏剧化的对比,让姜扶生心里塞满无法言说的荒诞感。
还有些不好排解的难受。
姜扶生一言不发,掉头回到了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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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扶生大字型摊在炕上,心里很清楚自己那点难受是因为什么。
说得直白点,就是圣母病发作了。
姜扶生嘴里不由切了一声,是对自己的鄙视。
她有这个资格,高高在上地对别人的贫穷施舍圣母式的同情么?
扯淡!
她自己都没完全脱贫呢!
谁有能力把那些人从贫苦里拉出来,谁才有做圣母的资格!
姜扶生瞪眼看着屋顶,长长吁了口气,把这股她配不上的情绪吐掉,起身翻出自己的计划本,再一次捋起她的计划来。
买店铺的事情,因为买田庄花了太多钱,年前还是没能排上。
年后再攒些钱,第一件要办的事肯定就是这个……姜扶生现在犹豫的是,年后,是否要在买到铺子之前,先租房子过渡一下。
柳叶巷的厨房主要做店里的生意,现在把烤蛋糕面包也放在柳叶巷,已经转圜不开了。
他们年后,必须得有一个新的地方供做蛋糕和面包。
但是租铺子的话,制作方法被泄露的可能性会变大,毕竟那是别人的地盘。面包蛋糕现在是姜家在朱阳县独一份的生意,姜扶生之后还打算大力发展的,她不愿意冒这个险。
也许……
姜扶生点下巴颏。
也许她家可以借一笔钱,先把铺子买下。
她爹认识的人多,应该能筹到上百两银子吧,再不行,她还可以找赵四。
然后,就是材料供应了。
这个问题倒是不大,县里有专门为养牛户卖牛乳牵线搭桥的人,十一月,姜扶生她爹就跟人谈好了,年后要尽量往姜记供应足够的牛乳。
至于鸡蛋……
姜扶生一个翻身从床上坐起。
她差点忘记了,她得去见下村里的乔寡妇!
姜扶生自己去是不行的,虽然姜家人认她是生意上的当家人,但是外人眼里,可不会相信姜家的生意是她说了算。
她习惯性就去找她爹,半路上,才忽然发现,对方是个寡妇,她爹也不合适!
姜扶生脚下一拐,往她爹娘的房间跑,找她娘去。
西厢房中间那间,是姜扶生爹娘的房间。
此时,房里的家具被褥都被搬到了院子里,范氏戴着一条头巾正在大扫除。
姜扶生对这种场景望而却步——
为什么不管时空如何转换,主妇们都要坚持年前扫家的传统?而且,扫就扫吧,为什么非坚持要把屋里那些明显就是用来积灰、装尘的设备搞得一干二净?就比如眼前的房梁、桌子脚,再比如现代时的垃圾桶、泔水桶。
姜扶生心里一万个不理解地看着她娘使劲去抹炕洞边沿的灰。
那个地方,待会只要往炕里填把柴,就又落上灰了吧?
这不是做无用功么?
姜扶生心里吐槽归吐槽,上辈子就练出的求生欲却让她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她装作乖巧的样子,帮她娘拧了把抹布,在范氏气喘吁吁强迫症一样抹干净炕洞里的顽渍时,姜扶生甚至言不由衷地夸奖了一句:“娘,你活干地真仔细。”
范氏喘匀了气,姜扶生端过一碗水,看着她娘喝下,才说起乔寡妇的事。
“我想着,最好是尽快去和她正式谈谈,冬天的鸡蛋那么走俏,咱家和她之间没有书面的约定,只是凭乡里情,我还是觉得不放心。”姜扶生说。
范氏点头,“不说以后供应的事,只冲她救了咱家的急,也该去看看。”
姜扶生满脸同意。
“你去翻翻,看带回来的年礼有没有整盒没动的,给她拿上两盒。再有,我不是买了一匹布料吗?给她剪上二尺,她家孩子多,应该能用得上。”范氏嘱咐。
他家虽然承了乔寡妇的情,但是鸡蛋的钱,可是一分没欠过,而且他家给的价格,比乔寡妇上家主顾还高些。
能备两盒年礼,已经足够表明姜家的态度郑重,多嘱咐的布料,就纯粹是范氏心软,对乔寡妇的照顾。
姜扶生很快就把东西准备齐全,范氏拿掉头上的布巾,一拍衣裙,便带着姜扶生往救过他家急的乔寡妇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