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雉鸣求牡(鸡叫求偶)》泷沮洳

8、第 8 章

　　(番外)

　　元旭在16岁之前一直觉得自己是幸福的。虽然他儿时体弱多病，迫不得已从车桑太子变为了者悦的七皇子，但能有幸认识了付言，者悦的国主和太后对他都视如己出，还同意了他和付言的婚事，让他十余载以来在深宫无忧无虑的长大。

　　直到赫鸣之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他一切都是镜花水月。那个顶着他身份的冒牌货，以胜利者之姿在他面前残酷地撕裂了他以为幸福。

　　“见过七殿下，虽然我想您应该知道我是谁了，不过我不介意我们重新认识一下，我是车桑的替太子赫鸣之，付言儿时的青梅竹马。”

　　——我知道的。

　　元旭打听过这个人，听说了他和付言之间很多传言：五皇子求学若渴，与付府来往亲密，时有夜宿……

　　在他出神的时候，对方已经踱步到了桌边：“我听闻，七殿下要娶付言为妃？”

　　“付言是准燚王妃，这是圣旨钦点过的。虽然婚期延后了，不过我依然会记得该还你一杯喜酒。”

　　没错，现在他才是付言的婚约者，自豪的说出来就好了。

　　赫鸣之的脸上不显喜怒，他只是信手拈起桌上的一块绿豆糕，然后对他露出了嘲讽的笑容：“真可悲啊。”

　　“你说什么？”如果说元旭之前只是不喜欢赫鸣之的话，现在可以把这个人放入极度讨厌的名单。

　　“太子殿下，虽然我只是你的替身，在你眼里我天生低你一等，不过——”这一次，赫鸣之笑得很开心：“你又何尝不是我的替身呢？”

　　元旭永远不会忘记那个人是怎么摧毁他的。

　　“你知道这个糕点是哪里买的吗？在东坊的箬铺——付言最喜欢吃的点心。他会爱吃还因为是我小时候总带他去，跟他说这是我出宫后最喜欢买的小吃，那孩子就喜欢上了。巧了，原来殿下也喜欢。”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还是要提醒一下殿下，殿下的母亲，车桑的女皇，似乎不同意这门婚事哦，就连最疼你的太后，者悦的国主，都在密谋着怎么把这荒唐的婚约废黜掉呢。三皇子16岁就娶了侧妃，四公主15岁就许了驸马，怎么到殿下这里就要推迟成婚，个中原因……”

　　“不可能！你胡说！”懿旨重过千金，圣旨天命难违，皇家威严怎能反复无常。

　　“是不是真的你可以找个太后身边的宫女问一下，至于人家会不会告诉你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赫鸣之看着元旭扭曲的脸，真是忍不住的痛快，回想起他知道付言订婚的那一天，大概也是这样，歇斯底里，痛不欲生。呵，被亲人欺骗的滋味好吗——这都是你们母子欠我的！

　　他推开元旭，大摇大摆的走出了燚王府，临走的时候留下了一些忠告：“你要是真替付言着想，那就最好自己去解了婚约，那群人眼看婚期越来越近，只怕付言小命不保。”

　　让元旭更绝望的是，他不久后收到了母亲的来信，言语之间皆是对东侯千金、西府闺阁的赞叹之词，这些温文女子才"宜室宜家"，又道国运为重，血脉不可断，对付言的诸多不满跃然纸上。

　　也就是从那一天起，元旭开始“疏远”付言。

　　他不得不制造出“厌烦”付言的假象，让身边的探子去麻痹国主和太后。他与付言的光芒不再耀眼，希望长辈高抬一手不要那么快对付言动手。

　　他甚至向远在车桑的母亲写了信：他愿意妥协，愿意娶侧妃延国运，前提是在他娶了付言之后。

　　只是付言要是知道了这一切，还会愿意嫁给他吗？

　　他不知道，也不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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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阳四十三年，赫鸣之弱冠，他瞒着车桑女皇偷偷溜回了自己的母国者悦。

　　他没什么目的，大概就是想在自己成年的这天回来看看那些“儿时的风景”，再去者悦的皇陵一趟，对着生母安息的方向，说一声：孩儿长大了。

　　对于付言，他的执念已经变淡了。付言都把他忘了，还是那个太子殿下的未婚妻，他再不甘心，也不能对“人妻”有兴趣。

　　也就是那一天晚上，他在街上遇见了长大了的付言。

　　原本从皇陵回来，天色已晚，恰逢乞巧佳节，京城内也沾了点百姓的喜气，在护城河的一角，放"二灯"，一谓孔明灯，一谓河灯。

　　赫鸣之独自一人站在人群的影子里，瞧着眼前卖河灯的小摊。河灯的造型千奇百怪，有中规中矩的花形一类；也有逗孩子喜爱的麒麟貔貅动物一类；还有些看不出原型，似乎是老翁随意拈来的吸引眼球的。

　　一位少年郎在摊位面前驻足，长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说笑时面带桃花，那双眸子极为勾人。

　　赫鸣之突然心跳加快，乱了呼吸。即使告诉自己一万遍该死心了，他也控制不住目光追随而去，光影里再添一抹亮色。

　　似牛郎见织女，董永遇七娥。一见钟情，大抵如此。

　　"付言！"

　　从不远处的拱桥上传来呼声，惊醒了赫鸣之，他就站在付言的旁边，近在咫尺。

　　"哎——就来！"

　　付言应该是要往桥那边去的，会经过自己身边，赫鸣之隐隐的期待起来。

　　那人还未发现他的存在，手里拿着荷花灯和鹊鸟灯，多是思春或热恋的少男少女们为祈愿情缘而买的，他纠结着，似乎不知挑哪个比较好，在听到桥上之人的催声后，毫不犹豫的都放下了，拿起了飞龙腾云的一盏。

　　过于欢快的步伐以至于没有及时发现身后有人，狠狠地撞进了对方的怀里。

　　赫鸣之设想的旖旎把戏成功了，他佯装没有站稳，微微倾倒……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稳稳地托住了他，那盏颜色花哨的河灯摔在地上，滚了半圈。

　　"对不起！你没事吧？"

　　赫鸣之借力回握住付言的手腕："没事没事，只可惜了小公子的灯。"

　　"一盏灯而已，再买就是了。"街上人来人往，掉地上的东西，早就被踩烂了。

　　桥上的人失去耐心，正往这边走来。锦衣华服，器宇轩昂，即使赫鸣之从未见过这位“正主”，他也知道那就是车桑的元旭太子，抢走他挚爱之人。

　　发现有人觊觎他的妃子，燚王果然面露不快，大步穿来。

　　“我是赫……”赫鸣之动了动嘴，最后的字淹没在人声里。

　　“什么？”付言未听清，又朝他挨近几分。

　　他依然用着付言听不到的声音大胆的表白：“总有一天，我会来接你。”眼见元旭就要过来了，他松开了握住付言的手，几乎是消失在付言眼前一般无处再寻：“下一次，我不会再放手了……”

　　手上被松开的位置，再一次被人紧握：“言哥哥，你在和谁说话呢？”

　　付言看见是元旭就安心下来：“一个奇怪路人。嗯——都怪我不小心摔坏了你的河灯。”

　　“民间玩意儿有什么稀奇的，挤死了，摔坏了好。”

　　付言哭笑不得，仿佛刚才吵着要放灯的不是他一样。

　　元旭拉过付言往桥上去：“我带你去那边看，那才是壮观。”

　　赫鸣之依然匿在河边的黑暗里，看着桥上甜甜蜜蜜的两个人。孔明灯灿若漫天星华，河中闪烁花灯万朵，伊人站在桥上灯火阑珊处，隔绝世间烟火，独成一幅天上风景。

　　真是——美得有些刺眼。

　　命运既然让他第二次喜欢上这个人，那他便不会再退让了。

　　赫鸣之把目光从付言脸上移开，以猎人的姿态重新审视自己的对手。

　　者悦七皇子，燚王元旭是吗。

　　刚才似乎一直在威胁他来着，那不如明日就去拜访一下吧，和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屁孩打个招呼。

　　至于付言，这次不太方便。

　　不过很快就会见面的，赫鸣之肯定着。

　　（番外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