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俗【GL】》茜潘

2、象限

　　直到一页页试题传完，谢芮之才回神。
　　最开始想的是，她真的没有同位。

　　这个很久前她听到的说法，彼时她们刚升二年级。班里有她高一的伙伴，体育课大家聚成一个圈。
　　操场上一个又一个圈，远远的谁也听不见其他圈子的声音，于是都聊得格外的欢。
　　额前碎发，带有凉意的湿润的风，篮球拍下弹起，运动鞋转向时发出急促的摩擦声。夏日就要到结束了。
　　……
　　“谁？你说那个第一排的女生吗？”
　　“她叫明桐夷，”同伴又将话题投给她，“芮之听说过她吗？”

　　谢芮之当然，仅在过去的几周里，她的新同桌即以曾经同班的身份讲述了明桐夷一年级的很多事。
　　比如自负又装x，老师问她能否为大家提供一下某道大题的思路。她说可以，然后问，三种思路，都说吗？
　　比如就爱在男生圈里钻，没有一个女生愿意和她玩，和校篮球队3分球特帅一男的连续吃了几周的饭，人家没跟她确立关系，很快跟一个特漂亮的女的谈了。
　　他们在食堂碰上。
　　“她就这样，你看我看我。”同桌模仿了一下明桐夷点头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刻意僵硬，总之那头点得像谢芮之童年阴影奥特曼。
　　她把“有点吓人”咽回肚子，想了想说，“有点尴尬。”
　　“对啊，我们一桌子盯着她，我敢说食堂里好多人都看着她呢。也就是想要火大但又拉不下面子，做作的点点头，她以为她是什么多大的名人啊。”
　　芮之在作业簿上瞎画一番，合上往前传。

　　但芮之不会说，这是她的处事原则之一。
　　“没听过，等等你是说那个成绩特好的女生吗？”
　　“芮之也就能知道这个了，”她被女伴拉过去亲昵的抱住，“我们芮之太单纯啦。”
　　又有人调笑，清清嗓子故作正辞，“你是没有看到看黄漫的芮之吗？”
　　“哈哈哈哈芮之…”
　　最开始要说明桐夷的女生有些许的不舒服，张开嘴又闭上。
　　芮之嗔道，“不许说我！我要听潆潆继续八卦！”
　　“啊对，她又怎么了？”
　　重新回归到中心，女孩低声食指竖在嘴边：
　　“她的新同位调去没多久被气哭了三次，上课前那个女生被班主任叫住了，可能这节课就搬去别的班了。”
　　“我天，怎么不让明桐夷滚蛋啊。”

　　所以她后来也没有同位。
　　桌子上被放下一支笔，她再看向明桐夷时，对方已经地下头填写第二题的选项。
　　于是她也没道谢。
　　不想打扰到对方的做题节奏，她甚至没有像平时一样拿到卷子开始一面接一面胡乱的填。

　　明桐夷有条不紊的演算，每道题都做的很稳，她做题很踏实，天很热，白皙的皮肤透粉，却像支镇定剂拉远了老化电风扇转出的吱吱呀呀，连写字声也好像远开了。
　　让人平静。
　　感到很难得的安宁。

　　芮之很多时候都住在嘈杂里。
　　妈妈的声音像是电子琴上那个制造出怪音的键。或者是变换着狰狞的形态的一团雾，冲上爸爸看不出神色的面孔。“有本事你打死我，来啊，往死里打。”
　　她觉得自己要聋掉，各种声音以不同的分贝此起彼伏要她发疯。
　　她拿起水杯往爸爸身上泼滚烫的水。像一只竞技场上角逐的兽。
　　哭声蔓延到楼梯间，她转头往门外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妈妈光着脚跪在了电梯前。
　　她觉得她和爸爸面前隔着什么怪物，爸爸像在和怪物战斗，垂着头看向她时，眼神被分割成咆哮的热和完全陌生的疏冷。
　　自私，狭隘，拖她进泥潭。

　　她总在想要离开。
　　试卷，荣誉，名次，琴行，把杠，她逃离所有在嘈杂中的事物。
　　明桐夷像降温贴。她错觉自己在滚烫火海里被庇护住。

　　她定了神，看向第一题，
　　复数和象限。
　　四个选项整齐划一，不具备任何猜的技巧。
　　她不会做。这是她第一次突然意识到。
　　两年，她已经差下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