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林纪元之变人》夕林故人

5、孤魂野鬼

　　这时，钱洛变得目光呆滞起来。似乎忘记了前程往事。
　　孟依秋观察着钱洛，满意地点点头，她拿过钱洛手中的碗并为其指路。
　　钱洛依照指示缓步离开，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只是，她在路过赵小明时，利用孟依秋等人的视线死角，对赵小明眨了眨眼睛。
　　赵小明脸抽了抽，但还是决定尽力助她一次。
　　孟依秋这时已经新盛了一碗赵小明，并柔声道：“无事，并不影响药效。”
　　赵小明看了看通过了那道光门的钱洛，小心询问：“那道门通向来世？”
　　孟依秋正色道：“通向未来。”
　　赵小明继续道：“你们售后怎么样？”
　　“？？？”
　　“就是如果我喝了孟婆汤，但在过了那道门不久后又出现了记忆恢复的情况。”赵小明回忆了下，解释道，“在我的世界里，有过许多人孟婆汤失效，带着前世记忆的人。”
　　孟依秋道：“哦，这个我知道。那是小事。只要过了那道门就和我们没有关系了，放心吧。”
　　肌肉男一号一旁补充道：“按照规定，只要喝了孟婆汤，进了转生门之后，就与我等无关了。”
　　难怪阳间一堆有着前世记忆的人安然无恙。
　　赵小明终于安心道：“好吧，刚才那个姑娘其实没有忘掉记忆，她骗你们的。”
　　孟依秋三人面容抽搐了一下。
　　赵小明语气诚恳道：“我和那姑娘不一样，我是真的想忘掉过去。”
　　他把手中的汤一饮而尽，还配合地露出特真诚的眼神看着孟依秋，期待他们为自己解决这个问题。
　　孟依秋会尽量解决自己看到的问题，比如，她要是知道钱洛没忘掉的话，她肯定会逼着钱洛再喝一碗正宗孟婆汤。
　　但她大意了，没料到长得那么好看的姑娘居然是个戏精。
　　孟依秋明显知道自己解决不了赵小明提出的这个问题。
　　于是，她转向两个肌肉男，问道：“他喝了对不对？”
　　肌肉男一号应道：“对！”
　　肌肉男二号接道：“那还等啥？”
　　孟依秋一把拎住赵小明。
　　“走你！”
　　众人目送他带着尖叫声准确的投进了发光门。
　　赵小明还是太年轻了，他万万没想到，孟婆司售后服务器差也就罢了，看似良善有礼的地府公职人员孟依秋竟然敢公开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孟依秋满意的拍了拍手，整理了一下因为大幅度动作有些偏扯的衣裙。
　　“下一位！”
　　……
　　太阳升起，临安城大街小巷的黑暗被逐步压缩。
　　虽是刚刚破晓，但临安城中的赵家好戏早就开始了。
　　正道的光又一次照耀在大地上。
　　这光，不仅映耀得赵家匾额上的“赵府”两个鎏金大字熠熠生辉，还过府门，越屏风，至前厅，最终照到了赵家家主的主位上。
　　阳光的暖意从后背传来，坐在主位上的赵小明就这样睁开了眼。
　　前厅男女老少按照尊卑之序各处安坐，婢女仆从侍立左右。前厅的正中站着两个年轻妇人正在理智辩驳着什么。
　　赵小明看到这场面有些愣神。
　　然后，他不着痕迹地指间用力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内部的嫩肉。
　　痛痛痛——恩，这不是做梦。
　　赵小明翻看了自己右手的手掌。
　　很好，也不是小孩子。
　　赵小明因此松了口气。由于背光的缘故，众人看不清赵小明的面部表情。
　　此时，中间的两位年轻妇人，已经渐渐脱离原有辩论轨道，演变成了相互指责。但双方都比较克制，没有动粗，仅仅停留在礼貌问候对方及其家人，以及质疑对方及其家人生理缺陷和不伦上。
　　她们从言语平和，到用词过激，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要进入近身搏斗阶段。
　　赵小明看着两位高阶祖安少妇，默不作声。
　　他试图从两人的高速的语句中得到关于这个世界的些许信息。
　　突然，赵小明的脑海就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有关赵家家主二十七年的记忆像是硬塞般挤进了赵小明的大脑。
　　刹那间，赵小明头痛欲裂，双手本能地抱头挤压，试图缓解痛苦。
　　两位争执的少妇虽然看似忘我，但一直控制着节奏。她们还用眼角余光时刻观察着家主，见到家主这时候的动作，立即停下了话语，面带关切却不见上前。
　　在赵家众人眼里，看到赵家家主双手抱头，发出呻吟声，十分痛苦的样子。但，慑于家主往日吟威，他们一时不敢有所动作。
　　终于，赵小明还是撑不住失去了意识。
　　顿时，前厅乱作一团。
　　“不好啦，老爷晕倒啦！”
　　……
　　赵小明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借着帘帐外朦胧的烛光，他发现自己躺在了一张方形的大床上，身上盖着松软的红色锦被。他先是将脑袋下硬邦邦的枕头抽离，才发现这是深青色的玉石枕。
　　赵小明内心忍不住吐槽，用这玩意枕脑袋也不嫌磕得慌。
　　他默念着无福消受，无福消受将这玉枕挪远些。
　　赵小明再次观察周围，见大床呈长方形，有雕花的床栏盖顶。
　　大床被白色薄纱的帘帐笼罩。
　　透过薄纱，可以看见燃烧的红烛，除了圆桌圆凳茶具案牍文房四宝等一些日常使用设施一应俱全外，还能隐约看见插着花的花瓶，墙壁上的字画等装饰品。
　　各物什摆放整齐，错落有致且层次分明。
　　赵小明见环境安全，没有危险，这才翻看起原主人的记忆来。
　　……
　　这个世界是类似赵小明原先所阅读过的武侠世界。
　　很巧的是，原主人小时候也叫赵小明，在威震一方后，就改成了赵明。
　　赵小明知道赵明改名后，先大略翻看了原主认识的所有人名字，很遗憾地发现并没有电灯这个同音名字，这才继续查看。
　　赵明出身于武林世家，深得其父真传。
　　他在十八岁那年出门游历。在他出游不久，赵家遭逢大变，几乎灭门。
　　赵明也因此避开一劫。
　　然后，如同主角模板般，赵明偶然间坠崖不死获得了绝世武学，还被一个老头逼着传了一甲子的功力。
　　结果就是赵明携美同游，报仇雪恨，重新聚拢了赵家余人，在临安城重建赵府，安了家。
　　只不过结局并不是小说中所写的那样美满和谐的度过一生。
　　因为赵明招惹的桃花过多，安家之后，府中有五位如夫人。
　　这五位都是极为聪慧的女子，且相互看不顺眼。
　　自此赵府家宅不宁。
　　再加上赵明风流成性，经常在外眠花宿柳，甚至宿醉不归。这更让家中干旱的几位夫人心生不满，其中的一位如夫人，名练红玉，更是明目张胆逛小倌馆找兔爷进行报复。
　　这个世界还算开明，女子在各行各业中出色者亦不少见，其中还有不少官员，甚至有过数十任帝相。
　　赵明自知理亏，也没用武力压迫，算是默许了此事。
　　临安城的人迫于赵明强大，也不敢明面上过多议论。但群众们的热情是难以消减的，私底下该吃的瓜，一个不剩。
　　赵明依旧我行我素，毫无悔改之意。
　　于是，六年前，那位常找兔爷的如夫人练红玉产下一女，并声称与赵明无关。
　　临安城一片哗然，赵明低估了群众的吃瓜能力，等他想封锁消息的时候，这个瓜在在数日之内就传遍了夜凉国。
　　赵明怒极，又恰逢朝廷介入，当朝女帝一道圣旨护着练红玉，圣旨的意思就是练红玉可自行决定去留，不得阻碍。
　　练红玉却选择留下，让本就打算和离，绷着一根弦的赵明吐血三升，当场晕了过去。
　　自此赵明落下心疾，身体每况日下，再也无力外出。
　　练红玉也表示不再外出，与外界断开瓜葛，安心在家育女。
　　而家中其他几位夫人总是能找到一点缘由，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赵家的瓜一年到头就没停过，还经常能上夜凉国热点。
　　也因此，赵家的管事婢女和仆从变成了最热门的职业。
　　赵明也不积极求医，每日得过且过。
　　他的心疾在拖了六年后，在即将破晓，今早最冷的时候发作。
　　年仅二十七岁的赵明就那样在嘈杂的环境中，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人世。
　　……
　　这瓜吃得有点饱，赵小明一时消化不过来。赵明的记忆仅仅是记忆，并没有给赵小明带来强烈的主观感受。
　　对于原身的遭遇，赵小明没有亲身经历，也无法感同身受。对于感同身受这个词，赵小明觉得过于缥缈，或又过于沉重。
　　其中更让赵小明留意的是，夜凉国过于注重歌舞文化产业的发展，大量的金钱流入其中。
　　赵明的瓜能在数天内传遍全国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天下太平，这样倒也无碍。
　　只是这个天下似乎有些不太平。
　　北方的数十个小国一直在打仗，有一统的趋势。
　　在极北之地，有一不世出的天才参悟了天地造化，领悟了一门惊天地泣鬼神的武功，能轻易破军斩将，屠城灭池。
　　如果说这个天才突破武侠天花板开启玄幻之旅让赵小明震惊的话，接下来这位更让赵小明下巴都快惊得掉了下来。
　　与夜凉国相距不远的一个国家，有一位奇人短时间内发明了琉璃，香水，肥皂等异于这个世界的产物。这个国家在他的带领下，已经吞并了数个小国。
　　赵小明已经几乎确认这个奇人就是穿越者。
　　按照接下来的剧情，等他发育成熟，就是掏出火器吞并诸国，一统天下的时候。
　　赵小明对于这个穿越者可能要做的事情兴趣不大。
　　他觉得如今的处境不是很好，也不是特别差。
　　他对赵明的武功虽然不熟悉，但他身上还有赵明的内功。
　　他甚至认为，就算有一天战火烧到家门口也不打紧。
　　那跑了就是。
　　若是跑不掉，那就认命吧。
　　赵小明觉得自己其实与赵明相差无几。
　　他们都失去了值得追求和守护的东西。
　　只能在看不到尽头的余生里，犹如孤魂野鬼般游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