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赔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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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一殊在和唐雨打小就认识，不说一个裤衩穿着长大，怎么也是相互见证了十几年光阴的人。
高中分进了一个班，更是形影不离。
除了因为性别不同没一起上厕所，简直就是连体婴儿。
这天的杨阳光特别盛，绚烂的仿佛回光返照一样，抖着命也得把心里的火光都掏出来。刚吃完晚饭回到座位上，就听见身后一个略略沙哑的女生。
李一殊身后坐的是林瑶，老爸特威武，班上可多男生当偶像似的崇拜她爸爸。
林瑶瞧着肤白笑眼，一张嘴老叭叭个不停，别人的家长里短情仇爱恨她都了如指掌，高中学习苦闷，她的嘴不知道透露过多少八卦，小眼睛贼咪咪的一瞪，两片唇瓣上下一碰就是一段不可不说的辛辣传闻。
她正鼓着劲儿的和同桌说话，腮帮子一鼓一鼓，抑扬顿挫，这哪里是说闲话？分明就是说书人！
恰逢星期三，大家伙把灯一关，凑到讲台上去把电脑开了放歌。
学校怕学生们高三被逼急了眼，大手一挥就决定将星期三第一节晚自习改为唱歌时间，教室灯光一暗，气氛就起来了，映着窗外将黯不黯的斜阳，迷迷茫茫的日光把每个人的脸都笼罩着，暧昧闲适的模样。
林瑶桌子边缘摆着一块表，紧贴着桌子边边，被一堆草稿纸撑起来，人谁都看得见，浪琴的表。
家里有钱，锦衣玉食简直为她量身写的，可这不是她的表，是唐雨的，唐雨家里也有钱，父母都是做官的，老爸当年领着班上一堆人在马路间穿梭，威风凛凛。
唐雨长得像混血，眉目深邃，鼻梁高挺，但脸色蜡黄蜡黄的。林瑶长得讨喜，白白嫩嫩，小鼻子小眼的，眼睛一弯好像就高兴的找不着北。
长得最好的是李一殊，眉目入鬓，眼里像漾着一弯春水，看谁都温温柔柔，笑起来碧波荡漾，内勾外翘。
李一殊家庭一般，不过幸而这样，人都要有一两个缺陷，不然谁人愿意和他做朋友呢。
这时候放起了一首情歌，李一殊听的很耳熟，笑着回头想和林瑶说说，没想到一转身，那表就落在了地上。
那堆草稿纸早就是一半悬空一半触桌，表也摇摇晃晃在空中，一个转身，后背蹭着草稿纸，表便叮咚落了地。
金属落地的声音清脆，在李一殊心中无异于乍起一声惊雷，林瑶也是脸一霎那就白了，她慌忙捡起来，上下反复检查，零件一个没落下，表还是精致大方的模样，但是指针却没动了。
李一殊这一刻觉得停止的不是指针，而是自己的心跳。
李一殊面色苍白，他一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不该转身吗，可这表本就在落下去的边缘；是他的错吗，可他不过是一个寻常的转身。
脑子里杂念一堆，但他还是强自镇定的对林遥说，“我去给唐雨说说吧。”
林瑶脸色已经红润了，她摆摆手说，“没事儿，大不了我们一起赔。”
李一殊心头一暖，凉意顺着脊椎慢慢消失，他微笑着点点头，笑容像雨后清新的山涧，至真的善与感激。
真的把表还给唐雨时，她只是小小的吃了一惊，听了李一殊和林瑶的道歉，不在意的摆摆手，“这表用了好久了，没事儿，都是小事。”
说不庆幸是假的，李一殊的心脏怦怦的终于回到原来的频率，家里的财政状况并不是特别好，他平日里省吃俭用的，吃饭都不敢打最贵的。
林瑶也面露感激，三人笑着，这时窗外温柔，天底下尽是一片橙光，暖融融的抚慰人心，教室里飘着细腻的歌声，一切回忆起来都像一个美好的梦。
十一月的时候，也是一个星期三的下午，李一殊已经坐在了窗边的位置，这时候的天黑的很快，六点多的时候已经只有迷迷瞪瞪一点残存的日光。
风刮得紧，呼啸着扑向窗户。
教室里的灯被关了，只有屏幕上不断闪动的歌词，一行一行的变化，看的人又倦怠又觉得满足，身后突然被人用笔戳了一下，李一殊回头，见陈岭伸出掌心，掌心里静静的躺着一张被揉成一个球的小纸条。
陈岭说，“传给你的。”
李一殊拿了纸条，说了声谢谢，转过身，小心翼翼的打开。
——能把摔坏的表还我吗。
署名唐雨。
一瞬间李一殊咬紧了牙，心里翻滚着浪，面色上却一点都不显，他没问为什么又说要赔，也没问为什么只传给他，他拿着笔，很认真的写——好的，我去和林瑶说一声吧。
拜托陈岭传过去之后，不多时纸条又传了回来。
——好。
坦白来说，李一殊并不觉得是自己非要把林瑶拖下水，他并不觉得当时自己做错了什么，谁又知道这一转身会让一块表停止转动？难道把表放在那个位置的林瑶什么都没有做错吗。
于是他坦然的告诉林瑶，我们一起赔表吧，唐雨让我们赔。
林瑶那张常年笑着的眼睛里显示出几分不可思议和难堪，但她也点点头，李一殊和林瑶问了问要赔多少，唐雨面无表情的说，本来就是旧的，当初要翻修的师傅说修好要赔2000，你们就赔2000吧。
既然说了一人一半的赔，那就一人1000。
李一殊很不喜欢给家里添负担，但这笔钱自己确实也出不起，于是把事情原委告诉父亲后，父亲掏出2000，说，你都赔了吧。
李一殊瞪大眼睛，勾人的桃花眼撑成了一个圆，他用不可思议的声音说，“为什么啊！”他吸了吸鼻子，没忍住，嘟嘟囔囔的说，“我明明没做错什么……”
“没说你做错什么了。”父亲吸了一口烟，“你就好好读书，这个只是为了以后不必要的麻烦而已。”他摸摸儿子细软的头发，“乖，去洗了睡。”
隔天一大早，李一殊揣着怀里鼓鼓囊囊的2000元，用A4纸平平整整的叠成了一个信封，把钱一张一张铺平了放进去，然后让人传给唐雨，他在里面还写了一张纸条。
——我就把钱都还了吧，你不必再找林瑶要了。
这几个字写的李一殊很不甘，心中满是愤懑难堪，下笔却清浅流畅，一撇一勾都流畅自如。
他想了想也给林瑶写了一份。
——我帮你把你的那一份也还了。
不一会儿，传过来一张纸条，也是皱巴巴的，和当初传过来催账的那张一样。
——谢谢，真是不好意思，因为突然要用钱，所以不得已这样来钱，妈妈要过生日了，我没法买生日礼物。我找你的时候，林瑶也找了我，她和我说了一些话。你说你们一起赔的时候，她答应了，但是我本来就只打算找你一个要，我早就说了不要她给了，没想到你会给两份，谢谢你，我不喜欢她这种作假的样子，所以告诉你。
而林瑶，再没回过他。
一霎那李一殊的心就凉了，愤怒的时候是一腔热血往头上涌，现在就是一盆冰水往头上淋，李一殊提着笔，笔尖在纸上晕出一团墨迹，但他不知道该写什么。
同桌看见他鼻尖上顶着一颗水珠，额头密密麻麻的渗出冷汗，关切地问，“怎么了？”
没想到李一殊幽幽的转了个头，眼里笑意全无，桃花眼也显出几分骇然和茫然，他盯着同桌，问，“我做人很失败吗？”
如果不失败，问什么从小长大的好友要只坑他一个人，为什么平日里笑语相迎的朋友要倒打一耙，李一殊觉得心累得很。
他没回那张纸条，也和林瑶唐雨少了联系。
后来也经常看见林瑶唐雨一起进进出出教室，一起约着吃饭，言笑晏晏，勾肩搭背，亲密无间的样子很是招人羡慕，她们一起和李一殊打招呼，李一殊也淡笑着回应。
心里却发凉，才是高中生，心思却诡辩难测，一边骂人一边交友，一边面上谈笑甚欢一边纸上骂其不堪，这一瞬间，李一殊就长大了，收起所有幼稚的心思，无论心里怎么风起云涌，面上都是八风不动。
这只是平凡高中生活中的一个片段而已。
而李一殊，春花秋月的眸子里，才只有一点点的冷意。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赔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