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警》苏薄九

38、第三十八章

　　护士站几个小护士窃窃私语聊着什么，江鹤川还以为是前几天的演唱会，医院里有好多人都去看了。

　　“王医生！”一个护士突然叫住并肩走来的他们：“你女朋友在药房好像跟人吵起来了。”

　　旁边的护士赶紧拽了拽她的衣袖子，别贴脸吃瓜啊。

　　“吵架？”王鹿禾顿住。

　　“好像是和儿科的穆巧医生。”

　　“我滴小祖宗。”王鹿禾听到这个名字，瞪大了眼睛，丢下好兄弟跑下楼。

　　江鹤川对穆巧不是很熟，只是听到时宁和能别人吵架这事有些意外，但没有跟下去。

　　药房里，火药味浓得呛人，若不是发药机挡着，患者怕是都要围着窗口看了。

　　“幼儿园小朋友都能来拿药，一个本科的学历能会什么专业知识。”

　　王鹿禾刚到药房门口就听见这话，心里暗道不好。

　　“那你叫小朋友来拿啊。” 时宁撸起袖子，双手叉腰：“有本事你自己扎针，自己发药，就你还研究生，水来的吧。”

　　和时宁的气急败坏相比，穆巧就略显风轻云淡，嘲讽意味十足：“我发了两篇sci，你写了什么。”

　　“是啊，我没写过sci，但我起码知道颗粒不能拿来做雾化，阿奇霉素一次不能吃150包，支气管肺炎你开什么开塞露。”

　　“病人这么多手误一两个很正常。”

　　“一两个？你要不要看看这么厚的差错处方哪来的，穆巧，你看病时候没睡醒吗？就这样对患者负责？”时宁把一叠处方重重拍在桌上。

　　穆巧脸色难看：“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然后旁人都来不及阻止，两人互相扯起了白大褂。

　　“哎，哎哎。有话好说，好说。”王鹿禾揪住一个人的领子，却险些挨了一记肘击。

　　穆巧抬头见王鹿禾拉偏架生气说：“为什么只有我放手！”

　　王鹿禾这才意识到他女朋友此时恨不得把人扣子掰了：“啊，哦，时小宁放手！”

　　时宁恶狠狠地瞪着穆巧：“我不。”

　　王鹿禾：“放手，乖。”

　　时宁深呼吸了两口放开她：“我他妈的…”

　　穆巧： “你骂人！”

　　时宁：“大姐，我这是语气词。”

　　“……”
　　穆巧整理了下打结的头发，一股怨气直冲脑门： “果然是走后门进来的肆无忌惮。”

　　“老娘正儿八经考进来的！”时宁说罢想扯对方的头发，好在这次王鹿禾及时拉住了她。

　　科长不在，就算同事有心想瞒，也还是被捅到了医务科，结果就是两人被罚了检讨，关于时宁提的问题，他们会考虑使用合理用药系统。

　　在办公室里，王鹿禾注意到时宁脖子上几道明显的红痕，眼神一沉，转身就“顺便”提了穆巧违规免收挂号费的事。

　　按照医院规则是不被允许，到时候医保局来查数据对不上，是要被罚的。

　　于是乎穆巧不仅被勒令补缴所有违规免除的挂号费，还收到了一份正式警告。

　　走廊上狭路相逢时，穆巧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王鹿禾搂紧时宁的肩膀先行进了电梯，在门关闭前，时宁朝她做了个鬼脸。

　　电梯里就剩他们两人，时宁才把王鹿禾推开：“是不是觉得我像泼妇？”

　　“哪能啊。”

　　“敢说有就死定了，每个月医生差错处方也有你的份。妈的，楼上都不扣钱，操！”

　　王鹿禾摸摸鼻子，这事已经成为时宁的雷点，他现在每张处方都要反复核对才敢提交。

　　“再被我看见精一处方不写患者身份证，还涂改，头给你打掉！”时宁做了个拧脖子的动作。

　　平日里她对同事的差错处方都尽量委婉打电话提醒，但今天穆巧直接杀到药房挑衅，都直接踩脸上了谁还忍着啊！

　　“好了，不生气。”王鹿禾自知理亏也只能拍拍她的背。

　　“你怎么知道穆巧给人免挂号费了？”

　　“嗯，凑巧听到了。”

　　其实是上次江鹤川被投诉了，患者找他无理取闹退挂号费的时候说：“穆医生都能退！”

　　当时江鹤川虽然维持着职业假笑，但王鹿禾可把这句话记在了小本本上：“本来我们都没打算追究，谁让她非要往枪口上撞。”

　　时宁冷哼一声。

　　*

　　青石板路坑洼不平，围着零散的路人。

　　许珥看着坐地上的老婆子嘴里念念叨叨，和一旁戴着头盔眼眶通红的女生，也不知道是谁被谁碰瓷了。

　　她抬头观察周围的老房子，又没监控。

　　女生见许珥叹气，着急地说： “警察姐姐，人不是我撞的。”

　　老婆子扯着公鸭嗓：“不是你撞的为什么要扶？”

　　这话倒把在场群众问住了。

　　许珥先让老婆子住嘴，又问了女生具体什么情况。

　　“我准备去面试，时间来不及抄小道，我来的时候她就躺在地上。”女生攥着面试文件夹的手指颤抖。

　　“胡说都是胡说。是我问你话，你听别人讲干嘛！”老妇人突然暴起要抓许珥的胳膊，被刘潇洋及时拦住。

　　她索性瘫坐在地撒泼：“哎呦，我这腰啊，腰疼。”

　　旁边路人嘀咕：“我刚过来时候不是腿疼吗？”

　　“是啊，真是碰瓷啊。”

　　老婆子沉默了一会大吼： “我直接被撞地上哪都疼。”

　　女生气笑了：“我只是好心扶你？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被我撞了？”

　　“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不是被你撞的！”

　　“嘿，臭不要脸。”女生想直接骂对方祖宗十八代的时候，一个清润的嗓音从人群外围传来：“我有证据。”

　　“警察，我有证据证明这位小姐姐是扶老人家。”

　　许珥转头，看见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那个手上有疤的女生，她只见过对方一次，却莫名印象深刻。

　　时宁原本只是路过，顺手录下了全程。

　　她打算直接离开，可看到女孩孤立无援的样子，终究还是停下了脚步。

　　许珥把视频给那老婆子看：“碰瓷属于敲诈，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并处五百元以下罚款。”

　　谁知老婆子脸不红心不跳，拍拍裤子站起身，嘴里还骂骂咧咧：“多管闲事。”

　　刘潇洋去抓她，就留许珥在原地，她问那个女生：“要不我们送你去面试？”

　　“谢谢，不用了。”女孩低头看了眼时间，眼泪终于没忍住掉下来：“以后我不会再管这些事。”

　　她骑上小电驴离开，围观人群也渐渐散去，只留下几句零星的抱怨。

　　“哎，真是好人没好报。”

　　“这种除了惹上官司，就算报警也要去派出所做笔录，打120要随车陪护，请假全勤奖啥的都没了，白白耽误一天，就算不是工作日，单休加调休，好不容易能好好休息一下我干嘛去派出所和医院玩啊。”

　　“是啊，躲都来不及。”

　　“还是那小姑娘太好心。”

　　时宁见许珥不说话，犹豫了一下，开口道：“许警官，别太在意……其实他们也没错，普通人自保都难，哪敢惹麻烦？”

　　许珥淡淡一笑：“论迹不论心。”

　　只要不做坏事，心里怎么想，并不重要。

　　她的目光落在时宁脖颈处的伤痕上，眉头微蹙：“打架了？”

　　时宁一愣，下意识拨了拨被扯乱的头发，有些尴尬：“不愧是警察姐姐，这都能看出来？”

　　许珥却没有追问，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打累了就早点休息。”

　　时宁怔住，看着那道蓝色身影渐渐走远，鼻尖忽然一酸。

　　她是不是看出来了。

　　碰瓷事情结束后，许珥今天难得准点下班，她准备回家陪许蔓慧过生日。

　　蒋寻的开学日期近在眼前，这样一家人整整齐齐坐在一起吃饭的机会，往后怕是越来越少了。

　　傍晚她给江鹤川打电话，意料之中无人接听，大概又在手术室吧，她摩挲着手机边缘，心里泛起一丝失落。

　　推开门时，饭菜香气扑面而来，小姨正往餐桌上端最后一道菜，蒋寻摆着碗筷，外婆和母亲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重播的戏曲节目。

　　她好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温暖了。

　　“小珥快坐下。”许蔓菁笑着给她盛汤：“听说你和江医生在一起了？”

　　许珥动作一顿，目光扫向蒋寻。少年立刻埋头扒饭，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

　　许蔓菁见状摆手：“哎呦，这是好事怎么藏藏掖掖的。”

　　“我想先稳定再说。”

　　蒋寻不怕死地抬头附和抬头：“妈，我见过那江医生，也就比我帅那么一点。”

　　沉默半盏的许蔓慧开口：“是那个江同学吗？”

　　空气突然凝固。

　　许珥垂眸默认的样子，让许蔓菁察觉到异样：“姐认识？”

　　“嗯。”许蔓菁放下碗筷：“不是反对你们......只是你当警察，他做医生，两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以后谁顾家？他哪有时间照顾你。”

　　许珥正要开口，手机突然震动，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许女士，生日快乐。］

　　她皱眉点开，以为是母亲的哪个朋友发错了，可当看到落款那个黑色太阳符号时，指尖瞬间冰凉。

　　外婆见许珥脸色骤变，连忙打圆场：“你妈是担心你以后……”

　　许珥打断外婆的话猛地起身，把所有人吓了一跳：“我去个厕所。”

　　许蔓菁见许珥慌里慌张以为她要跑去偷哭，叹了口气： “姐，人江医生条件挺好的...”
　　说完还在桌底下踹了蒋寻一脚，少年差点脸栽碗里： “是啊，大姨，他上次还救了我。”

　　洗手间的镜子里映出一张惨白的脸。

　　许珥翻遍通讯录，江鹤川的号码依然无人接听。

　　她犹豫着拨通另一个号码：“喂，师…翟队，有个陌生电话给我发短信。”

　　“落款是黑色太阳。”

　　许珥脑子一片空白，电话那头的语速很快，她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从厕所出来时，许珥抬头看了那间被上锁的阁楼，静静地沉睡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外婆，妈，小姨，我突然要紧急出警。”许珥拎起外套时，蛋糕上的蜡烛刚插上。

　　“啊，你不吃了蛋糕吗？”许蔓菁眨眨眼，是真生气了？

　　“不吃了。” 许珥没时间和他们解释：“小寻，你过来下。”

　　以前许珥要紧急出警不是这反应，蒋寻心里有些慌，追到玄关：“表姐，是出什么事了吗？”

　　许珥没回答，她在计算着离蒋寻开学还有一周，时间应该够：“小寻，家里都是女人，你现在也是男子汉了，要好好保护他们知道吗？”

　　“好。”蒋寻一头雾水也答应着：“姐，平安回来。”

　　许珥拍了拍他的肩膀：“当然，你第一次上大学，我肯定得送你去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