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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第 9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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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好似一个故事的旁白,瞬间将洛非阑拉回了在碎园录节目的那个夜晚,何林一把她拽到墙边看着她眼睛的时候,碎园所有的灯笼同时点亮。
于是他眼眸里盛了无数橙红色的灯火,点点都能把洛非阑的心点燃。
洛非阑:“嗯,记得。”
“那天,是我三年后第一次跟你说话,”何林一轻声说,“我说的是,洛非阑,你躲我?”
洛非阑笑了笑,没作回应,何林一却换了话题,说:“你知道你最像什么动物吗?”
“什么?”
“我觉得你最像鸵鸟,一害怕就把自己的头藏起来,或者六十迈逃跑,马上离开危险的地方。”
洛非阑反驳他:“胆小的动物多了,我为什么不能是兔子,鸵鸟多难看啊!”
何林一说:“兔子太弱了,鸵鸟很强大。”
我喜欢的女孩子,聪明,坚强,勇敢,在面对一群力不能敌的劫匪的时候,自己就能逃出来。
“下午我去谈合约的时候,中田问了你的近况,我说,我做错了事,她在生我的气。中田老师就说,女孩子生气是因为在乎。”
洛非阑沉默了许久,回了一句“我没有生气”。
何林一望着手机屏幕,笑了笑。
或许吧。
仔细想想,她和他在一起,生气的时候少,害怕的时候多。那天吵架时,她流着泪丢下一句“我每天都在胆战心惊”,何林一每每想起都抑制不住的心慌,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让她这么担忧害怕。
他薄唇对准收音口,眼睛望着远方庸碌游走的人群,轻声说:“我很抱歉,每次让你感到害怕的,都是我。”
她生活地平平安安,波澜不兴,是他逼得她胆战心惊,他没有办法给这个女人安全感,反而逼她承受自己的坏脾气和猜嫉,他从来不是一个合格的男朋友。
洛非阑心里一阵阵发酸,好像有一只手攥着她的心脏使劲蹂躏,她不想再听何林一说下去,他再说她就要哭了。
她快速地回复:“不用道歉,都过去了。”
“过去了”三个字狠狠锤了一下何林一的心,在洛非阑那儿,他已经成为过去时了吗。
不甘、愤怒、惊慌,熟悉的感觉从心里升腾起,何林一捏着手机的指尖都泛白。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他眼前黑了三秒,只是坐着的姿态没有让他跌倒。何林一捂着额头醒了醒神,弓着的背是一个抵抗又绝望的姿势。
他盯着手机很久,僵着手指打字质问她:“什么过去了?哪里过去了?”
机场的大理石地砖冰凉地倒映着刺眼的灯光。何林一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她发来一句:“我们过去了。”
“我要睡了,晚安。”
她不给机会让他把话说完。何林一因这挫败感无力感生出许多恼怒来,他好想马上飞去A城逼她讲清楚,可这样她又会害怕。
人类面临恐惧的第一反应就是逃避。她怕他,于是她总是在逃避。
新年期间的工作不多,何林一依照惯例,大年三十早上搭飞机回老家B城。
B城是西南大城,四季如春,气候宜人,别处都是零下的温度,B城却有零上十度。
中午刚过十二点,何林一一个人拉着行李箱下了飞机。他这几年回B城的次数屈指可数,他爸平日里并不在乎这个儿子回不回家,只是何家大年初一的家族聚会,何林一作为何成江唯一的儿子,必须出席。
满城新年的喜气,何家住的别墅区也是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不管穷人富人,大家都想热热闹闹过个新年。
家里的大门开着,院子里花圃和池塘、假山都打扫地规整干净。这个园子当初是请专业人士设计的,结合了徽派建筑与苏式园林两种风格,只是何成江为人太过板正,生活也没有情趣,花丛草坪都被佣人修剪地平平整整,也不似别的老板爱在池塘里养些锦鲤荷花,一池空荡荡的静波,严肃且无聊。
佣人刘阿姨和她的丈夫正在园子里贴春联,老张还没她个子高,是刘阿姨自己站在梯子上拎着张春联,老张在下面“高一点再高一点”地指挥。
何林一推门的动静惊动了夫妻俩,刘阿姨转过头来,惊喜道:“小何先生回来啦!”
何林一礼貌微笑着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他把行李往里拎,老张眼疾手快地过来接过行李,何林一便也随他去。
刘阿姨也从梯子上下来,把未贴完的春联放到旁边的白色桌台上,说:“何先生在书房里。”
何林一“嗯”了一声,看一眼红彤彤的春联,问刘阿姨:“要我帮忙贴春联吗?”
刘阿姨感激万分:“那太好了,我怎么够都够不着,也不敢爬到梯子最上面去,你个子高,保准能贴好。”
何林一拿过春联和双面胶,站在梯子第二层上,轻轻松松地就把春联贴在了与门顶平齐的位置。
刘阿姨为他把另一张春联粘上双面胶,嘴里念叨:“我也不敢随便贴,生意人家讲究这个,春联贴不好,一年到头都是霉运,还好有小何先生帮忙……”
何家客厅大门宽敞大气,黄花梨木雕着貔貅饕餮,龙腾四海,春联的红纸洒了碎金,上头的大字饱蘸浓墨,是最不出错的一句“富贵双全人如意,财喜两旺家和睦”,下头按了阳文金印,应该是哪个书法家送给何成江的礼物。
偌大的一个家,除了何家父子俩,就两个佣人,富贵倒是双全了,家何时和睦过。
客厅里整洁明亮,即便过年也没什么装饰,还是一副贵气又肃穆的样子,刘阿姨跟进来,看看墙上的钟,此时是下午一点半。
“小何先生吃午饭了吗,家里有现成的,我给你热一热?”
何家的厨房从来都是摆设,何成江鲜少在家里吃饭,厨房里也鲜少准备吃的,刘阿姨夫妻并不住在他家,只是一早一晚过来帮忙做活,平日里,何家都是大门紧闭,静得像个空宅。
何林一在飞机上喝了些饮品,并不饿,但刘阿姨这么一问,他倒好奇现成的食物是什么,于是回答:“好。”
刘阿姨难得见这孩子一回,也难得听他不拒绝吃东西,有些受宠若惊地在厨房忙碌了起来,几分钟后,给何林一端来了一碗鸡汤面,一些点心和小菜。
林林总总六个碗摆在餐桌上,一碗鸡汤面,一碗放着一只鸡腿的鸡汤,一盘银丝卷,一盘柠檬酥酪,一碟凉拌的酸辣竹笋,一碟鲜花醪糟。
刘阿姨用围裙擦着手,不好意思道:“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都拿了些。”
何林一在鸡汤的热雾里蹙眉想了半晌,突然问:“有没有腌黄瓜?”
刘阿姨一懵:“那还真没有,你说哪一种?我现在做也来得及。”
何林一描述给她听:“就是手指那么大小,脆脆的,甜甜的,不太咸。”
刘阿姨是做厨子出身,听他一说就明白了:“你说的是Y城的糖腌乳瓜,春天摘那种还没成熟的小黄瓜腌在酱缸里,吃在嘴里是甜口。我们B城没有那么腌黄瓜的,要不我去超市看看有没有?”
何林一摆手:“算了。”
他坐在足可容纳十个人的长餐桌前吃鸡汤面,边吃边心中暗暗挑剔刘阿姨的手艺,乱七八糟的配料加了太多,又是人参又是虫草,一碗鸡汤活生生炖成了中药,还不如洛非阑那碗青菜肉丝面,一把挂面,放些盐、麻油和酱油,清爽可口。
刘阿姨还曾是酒楼大厨呢,竟比不上洛非阑的手艺。
他正腹诽着,旁边突然暗了一暗,何林一抬头望去,何成江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站在沙发边上看着他。
何成江慢慢走近两步,步态间都是上位者的沉稳和自信:“刚到家?”
何林一边吃面边“嗯”了一声。
何成江望了眼桌上的餐盘碗碟:“没吃午饭?”
何林一胡乱点点头。
何成江想说着什么,却没有说,又走回书房,预先处理未来两天的事务。
父子俩对话仅限三句,何林一习以为常,吃了两口面就一头闷进自己的房间里,翻出电脑来处理工作。他目前没有经纪公司,白山他们也需要过年休息,所以很多事情要他亲力亲为。
除夕的下午,别墅区的其他人家都齐聚一堂,忙活家务和年夜饭,何家大门紧闭,刘阿姨和老张收拾完了也都回自己家过年,何林一何成江两人各自关在房间里,两句话之后再无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