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rapper是何体验》撄远

123、第 123 章

　　何林一做东，带着他爸和堂弟去了市中心一家膳食馆。
　　不是有多好吃，也不是环境多么清雅服务多么周到，只是这家店最近，且最贵，何林一认为这很符合他爸的价值需求。
　　何林一离开家的这些年，何成江只是偶尔因公路过才顺便看看儿子，何林一即便跟他爸很不对盘，但何家祖训里的孝道他没有悖逆，尽地主之谊照顾亲人，这是应该的。
　　一桌菜上的都是食材昂贵的硬菜，何成江胃口不好，吃了两筷子就放下了。他也并不爱吃所谓的山珍海味，这些东西吃得多，只不过是生意饭桌上的不得已罢了。
　　“你最近在筹备做生意？”何成江正色问对面食欲也不旺盛的儿子。
　　何林一摇了摇杯子里的红酒，“嗯”了一声。父子俩都是一副清冷又寡言的样子，唯有何樾一在一旁吃得欢。
　　何成江继续问：“做音乐公司？”
　　何林一“嗯”了一声。
　　何成江也不恼，斟酌道：“你有没有事先考察市场？大环境不好，文化传媒方面，大陆市场都不景气。”
　　何林一略一点头，道：“我知道。”
　　何樾一在中间活跃气氛，抬头眉飞色舞地笑道：“大伯您用不着烦心，我哥做生意的本事绝对遗传您，在北极都能把冰箱给卖出去，市场再不好他也能给它盘活喽。”
　　何樾一人小嘴巧，笑嘻嘻的样子比冷着一张冰块脸的何林一可爱多了。
　　何成江露出一丝笑意，道：“你这小子！”
　　何樾一又道：“我哥的能耐您清楚着呢，以前不过就是他不想做！”
　　何成江脸上难得地露出隐隐约约的欣慰，灯光下看，他虽面容硬朗，但多年为家族事业运筹帷幄，呕心沥血，身边又没有一个贴心的女人照顾，确实是老了。
　　他问何林一：“这笔生意，你打算投多少，几年内挣多少，怎么挣回来，都说给我听听。”
　　何林一慢悠悠报出一个数字，补充道：“这是目前投入的。至于挣多少，我还没想好，估计不挣钱。”
　　何成江渐渐蹙起眉来，斥道：“儿戏！”
　　何林一无所谓的态度和随便的语气对何成江这样严谨老道的人来说，是态度不端正的表现。
　　不挣钱就等于赔钱。何家从来不吝于支付孩子们的学费，赔钱就赔钱，只要学到东西。
　　可说起来，拥有着何家的商人头脑，在商人家庭里长大，身负旁人几辈子都求不来的各种资源，何家没有哪个孩子做生意赔过钱，只有挣得多与少的区别。
　　且何林一也不小了，他若是十七八岁，说出这样的话来也算有情可原，可他如今已经二十七岁！这个长不大的混账！
　　何林一笑了笑，悠悠地道：“不挣钱不是目的，是理性预估。现在这一行市场环境这么差，想靠这个发财——我又不是傻子。”
　　前一句让何成江气消了一半，后一句又让他怒火窜上来。何成江沉声讽他：“你这个态度，什么都做不好。”
　　何林一随他说去，恍若未闻地抿了一口酒。
　　何樾一看着这一幕，忙劝道：“大伯，您昨天还说我哥想开公司是个好的开始呢，今天见了面又训他。万事开头难，不赚钱就不赚钱，我哥也不缺那点钱。男人嘛，成家立业不比钱重要？”
　　何成江刚开始得知何林一打算做企业的时候，的确吃了一惊，这次来A城，不仅是谈事，也是看看他的事业进程走到了哪一步。
　　罢了罢了，有个正经事，起码比那整天做些乱七八糟的音乐、当那所谓的明星要好得多。
　　何成江熄了怒火，冷静地朝何林一道：“你做事业，我支持。该怎么做，你自己把握分寸。”
　　终究是亲生儿子，他想想，又补了一句：“如果资金周转有问题，或者是别的情况，你可以打电话给我。”
　　何林一笑了一笑，眼角弯弯的一瞬很像他的妈妈。
　　本来心里冒出的第一句话是“打电话给你你会接吗”，可何林一没有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何樾一放下汤匙，笑道：“你公司要有什么漂亮的女孩子，记得介绍给我。”
　　何林一道：“没有漂亮的女孩子，有很多漂亮的男孩子。”
　　何樾一吃瘪，闭了嘴，默默地喝汤。
　　何成江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问何林一：“你谈恋爱了？”
　　谈恋爱与有女人不同。
　　何林一一直垂在酒杯上的目光，终于诧异又警惕地看了一眼何成江。
　　何成江道：“我怎么知道的？你废了别人两只手的事情传到我耳朵里了。”
　　何成江与行政司法各个机关都有过硬的关系，B城很多暗地里的事他也清楚。那两个人被废了手，从何林一这里拿了一笔不小的钱回到B城，在外头吹牛逼，这些话就完完整整飘到了何成江耳朵里。
　　何成江帮了儿子一把，让这两张乱说话的嘴再发不出声音。
　　“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干净，”何成江又习惯性地训何林一，“还要我帮你擦屁股！”
　　何林一冷冷地默着不言，那两个人后续是白山帮着洛非阑一起处理的，她当然妇人之仁，只是……何林一现在并不关心这个。
　　何家人处理起这些事来，向来是手不沾血，干净利落。“什么事值得你亲自动手？”何成江问。
　　何林一轻描淡写：“他们废过她一只手。”
　　何成江倒不关注这些陈年往事，道：“哦？这姑娘……”
　　何林一道：“现在好了。”
　　何成江若有所思地缓缓点头。这孩子从前一身的江湖气，他还很是看不上，如今却有些欣赏他，保护自己的女人，要直接一点，狠一点，这才像个男人。
　　“怎么不把她喊来吃个饭？”何成江问。
　　何樾一在旁边盯着何林一的神情，想脱口而出“大嫂做的鸡汤好喝”，可何林一沉默着，他也不敢说了。
　　“爸，”何林一难得地叫了一声“爸”，沉静道，“她胆子小，你别找她。”
　　何成江望着儿子，目光里尽是沉冷和睿智，他宽和地笑了笑，断言道：“你很护着她。”
　　这个女人，对他一定很不一般。
　　何林一“嗯”了一声。
　　洛非阑胆小如鼠，很不经吓，一吓就吓跑了。她看见两个人被他刺穿了手都吓得要跟他分手，若是知道他爸也是个同样的怪人，遇见这种事不仅不怪他诉诸暴力，反而责备他“处理不干净”，不知道要吓成什么样子。

　　何林一最终并没有跟何成江一起去谈生意。
　　何成江照例是板起脸来数落了他一通，从前何林一听了多少是会反驳回讽两句的，但今天他说什么何林一都只是听着，这一点让何成江暗自意外。
　　送走了何樾一和何成江，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何林一回到家洗了个澡，坐在沙发上擦头发，房间里空空荡荡，分外安静，一丝人的气息也无。
　　心情不知被触碰了哪个开关，无法抑制地急转直下。他察觉到，可能自己要犯病了。
　　冷静地走到窗边，拉好窗帘，关灯。像平时常做的一样，何林一仪式化地主动将自己隔离所有的光源，然后静静躺回沙发上，尽力抑制暴躁和极端不安的情绪。
　　但是这么躺着，忍着，他也坚持不了多久。
　　正如医生说的，他的病情的确在变好。发病的频率降低，程度也越来越轻，曾经最严重的时候他试图通过自残来排解心口那股积聚的闷浊，现在，他只要发泄一下摔点东西就可以熬过那阵儿。
　　但是他竭力地控制着所有的情绪，不破坏东西，不声嘶力竭，甚至不面露痛苦。这样他就是个健康的人啦。
　　手机就在手边，他眼睛死死地盯着，好几次他几乎下一秒就要打电话给洛非阑求救，但他用最后的理智控制住了。
　　打给她说什么，说你快来吧我好痛苦，说你救救我吧，说我好想你我能不能去找你。
　　会吓坏她吧。他不想在她面前表现得像个精神病人，还有，她凭什么要陪他一起承受这份绝望？
　　那就这么硬挺着。可房间里到处都是他和她的回忆。那个夜晚，在这个沙发，他把脆弱慌张的洛非阑压在身下，做些疯狂地没了理智的事；茶几上，摆着她买来的玻璃茶杯，他们一起看电影，一起喝奶茶，她缩在他怀里，笑得眼睛都没了缝；厨房里，她扎着围裙，变戏法似的给他端出各种好吃的东西，她还试着给他做过B城菜，有些不伦不类，但口味很好。
　　何林一艰难地站起来，几乎是半踉跄着走向十步开外的冰箱。冰箱里还有她留下的东西，那些吃的……她说过，吃东西可以缓解抑郁。
　　何林一将所有的食物都扔在了沙发上，开始吃东西。
　　他的眼神是散的，头发是乱的，衣服皱巴巴地裹在身上，活像个乞丐。但他的神情却有一丝兴奋和迫不及待，似乎抓住了最后的稻草，着了魔似的吃着东西，一口一口，不停费力地吞咽，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
　　冰箱里刚拿出来的东西寒凉，他又这样不管不顾乱吃一气，胃子终于受不了。何林一察觉到什么似的，踉踉跄跄奔向卫生间，伏腰“哇”地一口吐在了马桶里，呕吐物里，显然是有一些血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