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栀栀桃桃盐奶盖

23、第四章 004

　　23号傍晚，边伯贤从电视台出来时，天早就黑了个彻底。
　　大门口还等着许多粉丝，见他出来，有几个大声嚷嚷着什么话，大概是祝他圣诞快乐之类的。边伯贤听不清楚，只看见前排几个小姑娘冻红了的脸，于是不由得慢下脚步，笑着冲她们挥了好一会儿的手。
　　这样冷的天，她们也不容易。

　　他之后还有一个通告，朴幼真于是提前就打了招呼说这会儿过来。边伯贤像往常一样把车开出去，没过多久就接到她的短信。
　　她选了家生意冷清的超市的停车场。确认没有人在跟着自己，边伯贤将车子停在最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开始回朴幼真的短信。
　　朴幼真来得很快。她打开车门，闪身坐进副驾驶，从包里抽出白色的饭盒递了过去。
　　朴幼真厨艺极佳，做给边伯贤的便当更是精细。长期饮食不规律加上种种乱七八糟的原因，他胃病很严重，朴幼真毕竟也不是华佗再世，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抽着空做个便当，赶着饭点偷偷摸摸地给人送去。

　　他知道朴幼真抱着什么心思。论理，他本该拒绝才是。
　　然而鬼使神差地，他并不想拒绝。

　　朴幼真并不玩手机，人家吃着饭她也不好一直盯着看，于是将目光转向窗外。夜幕降临的首尔灯火如海，她看着看着不由得打了个哈欠。
　　“困了？”边伯贤冷不丁地开口问她。
　　“没有。”朴幼真转回目光，对他笑笑。
　　其实看得不甚清楚。车里没开灯，光凭路灯折进来的微弱光线，饭盒里有什么都要吃进嘴里才知道。
　　好在还看得清她淡金的长发，素白的脸，白围巾和白羽绒外套，好像雪的孩子。

　　“这个很好吃。”边伯贤放过了这个话题。
　　“番茄牛腩？”朴幼真随口说，“余笙姐以前教我做的。”
　　“好像经常听你这么说。”对方将口中食物咽下去，回答她，“你妈妈教的，余笙教的，昭梨教的，小薰教的。”
　　“确实都不是我的原创啊。”朴幼真轻松地笑笑，“伯贤哥什么时候也教我个什么吧？”
　　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这话就是自讨没趣了啊——怎么出道这么久了我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然而对方愣了一下，竟然点了点头：“如果有机会的话。”

　　听了这话她说不定会想“这人是不是发烧了”之类的问题吧，边伯贤想。
　　其实他也有别的回答，很轻松就可以圆场的那种，比如“这种事你该去问暻秀才对”之类的。
　　可他不想那么说。

　　“我吃完了。”
　　将最后一个草莓给了朴幼真，边伯贤低声道了谢，刚要把饭盒收起来，对方忽然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袖。
　　“给我吧。”片刻愣怔之间，饭盒被朴幼真抽走塞进了包里。边伯贤迟疑了一下：“谢谢。”
　　“刚刚不是说过谢谢了吗。”朴幼真没理他，“明天就平安夜了吧。和泰妍姐一起？”
　　边伯贤顿了片刻，点了点头：“是。”

　　他的恋爱关系其实早就危如累卵——已经是全公司上下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很难说什么时候，两个人就会走到终点。
　　可是毕竟还是男女朋友。毕竟是平安夜。

　　“挺好的。”朴幼真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送你回去吧。”心下不忍，边伯贤转移了话题，朴幼真却不给面子：“不用，我自己打车回去。”
　　她却迟迟没有下车。

　　“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不知道过了多久，边伯贤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想我说什么？”朴幼真反问道。

　　在边伯贤面前，朴幼真总是退让，总是退让，逐渐形成一种诡异畸形的和谐。
　　然而她一旦表现出进攻之意，这和谐便立刻被打破。她可以说出口的话，其中的许多或许都让他不能承受。

　　“怕什么？”朴幼真忽然笑了。
　　她问话的语气很平淡，就像只是在问他，今天的晚餐是否合他的口味。
　　黑暗之中，他看不见她的表情，看不见她的眼神，看不见她眼眶里是否有泪。
　　他没有回答。

　　可她却能将此时此刻的他尽收眼底。她看得见他的挣扎，看得见他的酸涩，看得见他硬却脆的壳子里瑟缩着颤栗的鸟儿。
　　她只是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你明知我不会说。”

　　朴幼真没再停留，戴上口罩下了车，头也不回地走到路边，挥手拦下一辆计程车，很快坐了进去。
　　她将他一个人丢在这里，留下一车的寂静。
　　含糊其辞，你退我进，两个人其实都心知肚明，方才所有意味不明的言语，是彼此间不约而同的试探。

　　可她明明就说过，“不是每个人都会背叛你”。
　　边伯贤后知后觉地想起时，朴幼真乘坐的计程车早就开出了好远。留下他一个人，面对整条亮如白昼的大街，或者是整个灯火浩瀚的首尔。
　　流光溢彩，却像幽寂空谷。车水马龙，却像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