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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疑云难破 ...

  •   众人自离火坛与洛紫凝,尹新月二人分离后,便返回南阳应家坞稍作休整。只是途中因江心石仍未从昏迷中醒来,行动不便,江自流便让南宫徽,苏槿棠二人先行一步,护送应荷返往。而他却推辞了朋友的相助,独自照料胞弟,沿官道徒步前行。

      有了土遁术的协助,三人很快便到达应家坞,曾伯见应荷平安归来,身上却布满伤痕与污秽,想必在他担惊受怕这几天里,应荷一定受过不少苦头,便立即上前抱住她,激动得痛哭流涕,还向南宫徽二人连连道谢。

      回到应家坞一天有余,受到了应府上下热情款待,南宫徽身上的伤也很快便愈合,基本已无大碍,只觉得去往离火坛的这几日,仿佛过了好久好久,久得好似在煎熬中死去,经历轮回后的回归。然而此刻坐在安宁祥和的应家坞里,又觉得好像做梦一般,过去的那场经历仿佛不曾存在。

      若不是某个从身边消逝的身影,他或许真的以为这只是一场梦。

      南宫徽独自坐在庭院里,百无聊赖地饮着酒,心里忽而涌出漫无边际的寂寞。他望着应家坞的大门,不禁牵挂起还在路上的江氏兄弟,这一天多过去了,不知小石醒了没有?他们两人还有多久才能回到呢?

      刚思念完好友,又有许多疑惑侵占着思绪,洛紫凝与尹新月之间,是否真的如苏槿棠所言?这件事情背后是否还有猜想不到的隐情?

      他陡然觉得脑门阵阵发痛,双眼紧闭,不禁用手紧紧按住眉间,忽而感到莫名的烦躁。原来烦恼与寂寞是不能相互抵消的,他们共同侵蚀着他的理智,连最好的美酒也不能拯救他。他霍然站起来,决定到应家坞外去散心,不然他真的要逼疯了自己。

      夕阳才刚没入山林,天空还是一片暗沉的黛蓝,点缀着一抹残余的血红。他独自一人,不知不觉走到了清水桥头,河畔一排高大的乔木,原本还垂挂在树枝上的黄叶,现已铺盖在地上,飘落于河流上,黄澄澄一片好似黄昏的夕照坠落而成。

      他坐在岸边,再美好的风景也无意欣赏,就好像上一次来到这里时一样,心乱成麻,不知所措。只是想找一处极致安静的地方来避开那些无谓的打扰。

      就在他落寞的背影身后,也站着一个单薄身影,她倚在一颗秋木旁,清冷的晚风吹乱了她额边的秀发。

      是苏槿棠。

      她注视着南宫徽背影,眼里满是关切之意,却不敢上前叨扰。虽然看不到他的脸,却能在空气中感受到他情绪中的心灰意懒,就像她上一次在这里感觉到的一样。

      然而这一次,却是他先发现了她。

      “你来了?”南宫徽半侧过头,却未看她一眼。

      苏槿棠反被他吓了一跳,从树干上站直了身子,怯怯地走了上去:“你果然又来了这里。”

      “这几天一直奔波劳碌,你的伤还没全好呢,还不休息么?”他问道。

      “你只会说我,你不也是吗?”

      见南宫徽不回答,她不禁眉头深皱,蹲坐在他身旁,安慰道:“我知道你还很伤心,但你还是要好好保重自己,这样你才能继续帮小石治病,也不会让莫琦老前辈白白牺牲。”

      一听到那个名字,南宫徽的呼吸陡然一窒,仿佛就要停止一般,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苏槿棠抿嘴,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不该在他面前提起莫老前辈,让他想起伤心的往事,连忙低下头:“我知道我不太会说话,对不住。”

      南宫徽深深叹息,摇头道:“我没有怪你。还记得樊香龙珠被抢走的时候,你就是在这里宽慰我的,让我重新去面对旧时的伤痛,我真的很感激。如今同样坐在这里,我不会再去回避同样的伤痛,只是……”

      他微微埋下头,试图掩盖自己眼角泛动的泪光:“我恨我自己,为何一味只会躲在别人的身后,而没有能力去保护身边的人,是不是我一开始便是错误的?我应该让自己变得更强大,而不是……”

      他的哽咽让苏槿棠心底也猛然一痛,她的手轻轻抚在他的肩上,颤颤道:“你别这样……莫老前辈是为了保护我们才牺牲的,这件事情,我也有责任。但是一个人再厉害,也不可能回护所有人,即便强大如同仙神,也不能捍卫所有。若想要保护身边之人,首先得要爱惜自己!”以前自己从未说过的话,竟在此刻脱口而出,连她自己都感到震惊。

      “道理我都懂,但是……”他紧紧合上双目,过去的一幕幕在眼前飞驰,“你明白吗?最可怕的不是失去,而是遗憾。”

      苏槿棠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

      “你知道,我一直都没想要跟他修习武功,我之所有答应他的要求,完全是权衡于其他利益,大概他也是早就知道了。他一直是那么尽心尽力教导我,尽管我大部分时间都只是敷衍而已,他真心把我当作徒儿,我却连一句师父都不曾叫过,我想他一定会觉得很愤怒,很失望吧……”南宫徽暗自苦笑,“任谁收了这样的徒弟都会扬长而去,但他并没有。为何他还要坚持教我呢?难道仅仅因为他需要一个完全没学过其他武功的继承人?我宁愿他恨我,我根本不值得他这么做。”

      话语中有愤恨,恼怒,却不是对于某个人,而是他自己,那紧握住的拳头似乎想要把自己掐碎。他深深叹息道:“如今回想起来,若是我当初能认真对待此事,或许今日便不会如此憾恨,师父……也不会因我的懦弱无能而死……”

      不知什么时候,有一滴眼泪悄悄从苏槿棠的眼角滑落,她轻轻拥住他的后背,轻声道:“不管怎样,一切都过去了,你别多想。人总会后悔曾经做过的一些事,就像我也曾犯过不少糊涂,做过数不清的蠢事,我一度无法面对那些错误,和伤过的人。但不论我怎么去想,当初应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也不可能再回到那一刻了,与其郁郁寡欢,还不如想想今后该如何做,才能填补当初的遗憾。”

      南宫徽不住地摇头:“可是,人都已经死了,我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是的。”苏槿棠认真看着他的双眼,希望能传达她的信念,“我觉得老前辈并没有想要你弥补什么。如果非要说弥补,他也只希望你能顽强地活下去,好好利用他传给你的功力去做有用之事,不至于枉费他毕生的努力。”

      她的眼里闪烁着坚定,让他似乎看到了一朵雪岭上温暖的光芒。他望向遥远广袤的,墨色渐浓的天边,陷入沉思,是否正如苏槿棠所说,这才是他应该做,也是唯一能为他做的事?不管是什么,他都愿意奔赴,只盼不负前人。

      “这样……师父他真的能得到安息?”

      “一定会的。”

      她轻轻舒了一口气,心中忽然有感慨:“我们都不可能知道,未来我们会不会因此刻所做的一切后悔。不过,江大哥他说得对,去做自己现下最想做之事,不违心意,不惧得失,才能让自己无悔。”

      “行无惧……心无悔……”南宫徽重复着喃喃念道,似恍然领悟语中真谛,心底有一团星火重新灼烧起来,迅速驱散了他眼里的冰寒。此刻,他到底最想要做什么?他似乎心里早已有了答案,只是在曾经因为犹豫不定而藏匿,此时却越发清晰。

      “你怎么了?”看到他神情莫名的异动,苏槿棠十分惊诧。

      “他说的没错,只有抛却心中患得患失,心智果敢,往后就算是一无所有,也能无憾了。” 南宫徽霍然站了起来,有一种说不明的复杂神色,“如今我最想要做的,便是能解开心中的许多疑惑,虽然这可能会让人伤心失望。但,若现在不去解开,恐怕再也来不及了,我希望你能陪我去找到答案。”

      他对苏槿棠伸出右手,作邀请的姿势,她怯懦地把手放上去,却仍不明白他意味着什么,脸上全是懵懂的样子。

      南宫徽轻笑,将她拉起到身边,伸手从腰囊中拿出一个精致的铜质香炉,用火折子点开,那淡淡的香气随着薄雾青烟升腾起来。

      “银蝶逐月?你还留着这个?”苏槿棠眼前一亮,这不就是上次颜嬿姑娘送给他们追踪尹新月的器具?

      南宫徽点头道:“逐月香上次用完还剩下一点,我料想以后会有用处,便留了下来,后来我又向颜姑娘要了一点银蝶粉。”

      苏槿棠大为不解,上次他们利用银蝶逐月成功找到尹新月,但是离那时已过去许久,银蝶粉早已失效,而这期间也没有看见他把银蝶粉撒在谁身上,没有银蝶粉的逐月香根本起不了作用,他到底想干什么?

      她刚想开口挥洒满腹疑惑,却被南宫徽一眼看穿,抢先止住她的话语,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们到离火坛和应家坞之间巡一回吧,看看有没有线索。”

      苏槿棠还没反应过来,心底翻涌的好奇还没平复下来,便莫名其妙被他一把拉走了。

      两人用土遁术在离火坛至南阳的路上搜寻了一遍,不知不觉已快到夜半三更,他们终于在襄阳附近的一处店家停下。南宫徽熄灭手中的香炉,其余下飘远的片香仍与这附近浓密的银蝶粉产生效应,让他们身周仿佛包围着一片银色的星海。

      “我们到了。”南宫徽道。

      苏槿棠惊奇地瞪大双眼,没想到真的能找到一处,只是再也压抑不住心中好奇,径直往店家走去。这里的人家早已歇息,而且连一只看门的狗也没有,他们竟不费吹灰之力,光明正大地推开店门走进去。只见里头黑灯瞎火的,也不见一个人影,心想,人们大概都睡下了吧。

      而南宫徽却透过后院半掩着的门猜到了什么,便领着苏槿棠向那头走去。敞开的木窗上依稀看到一个衣衫单薄的身影,在苍茫的月华下透着一种安然的落寞,那是一名女子,正背对着他们,身上轻柔紫衣犹如薄雾。

      “洛姑娘,都这么晚了,还未入睡?”南宫徽倚在门边,正看着那个人,她赫然是洛紫凝。

      她有一瞬木然定住了身体,好像完全没有察觉,亦不曾想过他们会来,她微微回过身子,道:“你们……怎会来到此?”

      南宫徽摊手笑道:“闲来无事,便想找你聊聊罢。”

      苏槿棠一瞧见洛紫凝,立即柳眉倒竖,这两天未消的怒气立刻上涌,在她秀美的脸上显露无遗,冷冷道:“原来你是找她呀!哼,早知道就不让你来了。”

      “就知道你会,所以才不告诉你。”南宫徽苦笑了一声,便又恢复到那张温和从容的脸,“我这次来,是因为在离火坛前,有些话你似乎还没说完,所以我特地找到这里,一听解答。”

      洛紫凝淡淡笑着:“你们既然不相信我,再多说又有何用?我乏了,先告辞。”她没看二人一眼,便转身回了房。

      苏槿棠猛地一跺脚,显然被她那傲睨的姿态气得勃然大怒,若不是身在他人店中,早便要拔剑与之较劲,她悻悻道:“你看吧!我们特意来听她解释,她倒是自己发起脾气,真是得了便宜卖乖!”

      南宫徽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却没从她消失的门前移开视线,只是不屑地耸耸肩,道:“以在下聪明才智,总能让她开口。只是这么晚,我也困了,我们便在此处歇一晚吧。”

      两人在阁楼上搜到了两间简陋的空房,打算在此处住一宿。虽然条件不怎么样,毕竟也不好白住店家的屋子,南宫徽便独自去往柜台那,整齐地摆上了十文钱。然后兀自从酒柜上往囊中倒了一些酒。当他再回到房中时,发现苏槿棠早已卧在床榻上,睡得不省人事了,便静静帮她熄灭了烛火,掩门而去。

      店内的数间房内,皆已灭了灯,只有唯一的一间房子,还有一丝摇曳的,微弱的烛火。南宫徽走到那里,轻轻敲门:“洛姑娘,若是没睡,可否允我借一步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房中人似乎仍有犹豫,然而最后还是微微开了门,轻声道:“南宫公子……”她侧身邀请南宫徽进去。

      南宫徽坐在桌旁,为自己和洛紫凝各斟了一杯热茶:“适才槿棠在此你不便开口,现下她已经睡了,洛姑娘若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直说。”

      洛紫凝看着他真挚的眼神,脸上有些惊讶也有些感激,只是她嫣然浅笑,摇头道:“我真的没有什么可说的。”

      南宫徽默然,期盼她能再多说几句,哪怕是透露出半点消息,而她却真的沉默了。他只好垂下双眸,不禁叹息道:“真的没有要告诉我的吗?那为何在小江独自去往离火坛的那晚,你要向我透露呢?”

      洛紫凝一时无言,那时候的确是她暗示南宫徽尾随探查,只是那时她还未曾意识到事情之严重,竟还远远超过她的想象。所以,她后悔了,此时并不愿让他去接受那样的事实:“你怎么不怀疑我是骗你的,故意让你误解的呢?”

      南宫徽摇头,道:“若是其他人这么做便罢了,但是你我就不怕。这一路以来,你是怎样对待我们的,我心里非常清楚。单是你对小石做的那些事,我南宫徽一辈子信你!若不是真正的同伴,是不会做到这种地步的。”

      洛紫凝内心震颤,忽而一股暖意从心头用上眼角,她很感激他的信任,同时也让她震惊的是,他从容的话语里总是暗藏着十分强大的力量,让人忍不住敞开心扉纵情倾诉。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却未动摇她继续隐瞒的决心:“多谢……我一直知道,南宫公子是个聪明之人,所以我当初以为可以让他一直视为知交的你,来将他拉出深渊。可事到如今……便当你什么都没看到吧,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为好,说不定当一切都结束了,大家还能跟往常一样开心快乐。”

      “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虽然,我早已感觉到小江他们与离火坛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我与他们相处的近十年,却从来没有见过他与离火坛之人有往来,小江也从来没有与我说过这些事。所以我一直以为他们之间,大概只是上一辈留下的宿怨罢,我自然也不会介怀他的从前过往,便没有问起。而这跟你说的……‘深渊’又有何关系?”他心弦紧绷,忍不住紧紧抓住洛紫凝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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