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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荆无衣顺着龙泉大街走了一圈,买了一些纸和画笔。舅舅家虽然有的是文房四宝,但是总觉得华而不实,不太称手。

      倒不是荆无衣挑三拣四,或者特别矫情。其实无论是做文章还是作画,只有用自己的创意,用自己置备的东西,进行起来才会格外轻松自在吧。

      回到舅舅家,果然就像唐如所说的,舅舅还没有回来呢。荆无衣就关了书房门,埋头画起画来。
      他的同学楚问锦说,弹琴可以使自己静心。那么对荆无衣来说,画画才会使自己静心。

      上京城很大,海阔天高,可是荆无衣却依然觉得自己困在自己的小宇宙里,无从落脚,无从下手。

      他画的是响箭,虽然自小到大,不知道画了多少张响箭的画了,但是每次画都会找到不同的乐趣。

      在泰山学院的时候,老师就曾经夸过,荆无衣的立马图即使拿到京城画廊,也会惊艳夺目的。很多人喜欢画奔马,画的也生动传神,但是荆无衣就特别喜欢画静立的马,他跟同样喜欢绘画的同学柳上月说:月夜静立的马,貌似出神的样子,浑身仿似带着一种神性。

      “你是不是想说它像一尊神像?”柳上月故意调笑。
      “嗯,你觉得呢?”
      “我更喜欢女神像。嘻嘻。”

      “可惜,美女不会老老实实站在那儿让我们画啊。”那个时候,还不流行摆放模特供人作画,所以荆无衣才有此一叹。

      “你使劲看,用力看,最后就能把她们看到眼睛里,这样,即使闭着眼睛,眼前也全是美女的影子。”
      “谬论。你这个看法,小心被美女的父亲挖了眼去。”
      “胡说。那你能让马老老实实站几个时辰一动不动供你画吗?”
      “响箭就能。”
      “开口闭口的响箭,我看你不用娶娘子了,干脆和响箭一起过吧。”
      “未尝不可。”荆无衣拿起笔来,给柳上月的鼻尖涂黑。

      舅舅从陈老爷家回来后,把荆无衣叫到厅里,什么话也没说,只把一张竹简似的东西轻轻推给他。

      荆无衣眼前一亮:“啊!这是什么?”拿在手里,仔细把玩。
      看似竹简,这实际上却是用上好的金丝楠木雕成的一个令牌模样的东西。雕工如此细腻,摸上去完全是玉石般的滑腻之感。顶端两个娟秀小楷写着“沁芳”二字,下端却是一丛写意兰花。

      兰花画的好,本来就不易,难得是这个雕工雕的风骨完全超出了画工的意境。幽兰空谷遗世独立,只凭幽香风送人间。

      这香气仿佛是真的哎,可能是楠木的木香?

      “啊,这,这也太美了!”荆无衣不禁脱口而出。
      “这是沁芳雅集的通行令牌,陈老爷刚才交给我的。你猜,是谁给你的?”唐老爷今天有点变性,竟然和外甥打起哑谜来。

      “不是,陈老爷?”荆无衣再次看向手中之物。只是一个通行令牌,就可以这么精致吗?上京,果然是不同凡响啊。

      “他只是个过手的,因为和咱们家离得近,才托他捎带。”
      “那,我可真没有头绪了。我才来上京两天,几乎还一个人都不认识呢!”

      其实是认识一个的,但是那个孔武有力的桓大将军,怎么看也不可能和这种精巧细致的文雅之物扯上关系嘛。

      “是桓宣托他捎给你的。”

      荆无衣瞪大了眼睛。一时无语。

      “这个桓宣,还真是对你刮目相看呀。”唐老爷拿手指敲着桌子,沉吟了一会儿说,“上京的雅集纷繁芜杂,规格也千差万别,但论起沁芳雅集,那可不是普通的才子书生就能混进去的茶话会。不是皇亲国戚,不是世家子弟,不是豪商巨贾,想拿到这块通行令牌,恐怕是难于上青天。”

      “难不成是桓将军自己的,因为有事去不了,才做个顺水人情给了我?”
      “哼,这可不是你心里想的封口费什么的。要封你的口,比举手拈花也费不了多少事。可能,就像他说的,是你们的缘分吧。”

      这总归是好事,唐老爷也不打算继续折磨自己的脑袋去度人心意了。

      “拿着吧。说不定真是你的造化。有人提携你,总比我自己安排来得容易些。”
      “哎,好,舅舅。”

      “哦,对了,陈老爷的儿子明天也会去,他这个儿子是个棋痴。只擅长手谈,却不善言辞,陈老爷希望你和他结个伴。互相帮衬。”
      “好啊。不过我也不大会说话,只怕辜负了陈老爷的希望。”
      “陈老爷这也是抬举你,京城里多少年轻才俊,你也趁机多结交几个朋友。”

      这就是舅舅的心愿了,想在上京立足,单枪匹马肯定不够,总得组成硬实的一撮团体,才有机会出头。

      “多谢舅舅。”
      “谢我什么,我什么也没干。”
      你是我舅舅,这就足矣了。荆无衣心里说。

      东来给荆无衣拿来一套簇新的衣服,荆无衣感觉自己就像马上要上花轿的新娘子,竟然有些腼腆起来。

      “公子,你穿上试试。”
      “这个颜色,会不会太艳了些?”荆无衣捧着这件湖绿长衫,踌躇不决。
      “公子,你人长得英俊,其实穿什么颜色都好。你是年轻的小公子,别老穿那些灰不溜秋的衣服了。”
      “呵,东来,你是不是早就看我穿得不顺眼了?”
      “不是不是,公子,我可不敢。这是二小姐说的。”东来一吐舌头。

      啊哈。

      “二小姐还说,其实你完全可以入选京城四美的,你就是有点不修边幅。”
      “穿上这件就能名列京城四美了吗?话说,这京城四美是个什么鬼名头?怎么听起来像一群女人那?”

      说着话,荆无衣到底还是换上了新衣服,在铜镜前看了一眼。

      “就是京城四大花样美男子!哎呀,少爷,你现在一出场,那肯定要让无数少女尖叫啦!”东来围着荆无衣转了两个圈。

      “上京人不重女色重男色的吗?哎,是哪四美,你知道吗?”
      “肃九王爷,楚问锦,隋叔夜,齐子仁。不过这个排名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怎么楚问锦才排第二位吗?”
      楚问锦,他会不会去沁芳雅集呢?他那老头子,要把他关到何时啊?

      “大约是因为肃九是王爷吧,官大一级压死人嘛。”

      “东来,你知道沁芳雅集,在哪里吗?”
      “在兰心书院。陈公子知道的。明天我把你送到朱雀桥。”

      朱雀桥,就在乌衣巷的尽头。荆无衣早上梳洗吃饭,早早出了门,但见陈公子陈卓已经在桥上等着了。

      “抱歉,害你久等。”荆无衣客气的招呼。
      “没有,我也刚到。”陈公子人淡淡的。不过荆无衣挺喜欢这种风格,不张扬,不过分热情。
      当然,荆无衣早晚会知道,他这不是风格,只是不会说话。

      “你的棋篓子里都装了啥?”两人默默骑马走了半天,荆无衣终于耐不住好奇心,问了这个问题。因为陈卓抱在怀里的那个棋篓子看起来真的太大了。
      “棋子啊。还有棋谱。”
      “棋子不就那么多颗?”
      “哦。我有好几套棋子,不同的材质做成。”
      “我明白了,是不是不同级别的对手,就会配上不同的棋子?”
      “嘿嘿。”陈卓被说中了,抿嘴笑了。
      “天啊,你太有想法了,我估计我只能配陶土的棋子了。”
      “嗯,我的确是这么估计的。不过,也可以升级。只要你肯努力。”

      荆无衣:“......”

      远远地,荆无衣就被兰心书院门口拥挤的人群给震住了。

      往常在罗家村的时候,荆无衣也会陪着母亲去附近最大的王哥庄大集赶集。集上的人多得像煮粥,荆无衣每每被挤出一身臭汗。

      直到看到兰心书院门口这人山人海,荆无衣才算知道了什么是京城帝都。
      连响箭都被吓住了,都不肯挪步了。

      荆无衣定定神,再看过去,才发现,这人海基本是由年轻姑娘组成的。他不由得想起昨晚东来的话。

      “哼,八成都是来看京城四美的。”旁边的陈卓嘟囔了一句。
      感情这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棋痴也知道京城四美!

      恐怕只有沁芳雅集这样的高端集会,才有可能吸引到四美齐聚吧,所以姑娘们哪肯放过这样的机会!

      荆无衣正在沉思间,旁边一辆马车上忽然有人喊道:“荆公子,过来和我同车吧!”
      荆无衣转头讶异的发现,那人竟然是桓宣桓大将军!

      他今天没有穿官服,穿得却是一袭白色便服长衫。这样看上去,他就一点不老气横秋了,倒也像一位翩翩佳公子。

      “怎么?看我有点装嫩是吧?告诉你,当年我也是京城一枝花,要不然,公主怎么会看上我?哈哈!”

      “哪里,大将军本来就是青春盎然。”
      “这里面也有公主府的赞助,所以我趁机来凑个热闹。”
      桓宣小声说。

      也可能顺便来拉拢人才。荆无衣心想。

      荆无衣正和桓宣说着话,那边陈卓忽然说:“哎,看到我的老对手了,荆公子,失陪!”话音未落拔脚就走了。

      “那不是老陈家那个呆子吗?让他去吧,连个鸡蛋都不会剥,除了下棋,什么都不会,废物点心。”
      荆无衣:“......”

      世家公子陈卓在桓宣眼里竟是废物点心,而自己这个乡下来的穷书生,却被邀请和将军同车!
      任是荆无衣再镇定自若的人,内心也禁不住荡漾过一阵受宠若惊的浪潮。

      桓大将军的无篷盖马车自然是畅通无阻,一路驶进兰心书院。

      路边的少女们发出一阵疯狂的呐喊:
      “哇!这位公子以前从没见过哎!京城四美需要重新排名了!”
      “这人真的好帅!也只有楚问锦才能和他相提并论吧?”

      荆无衣:“......”
      上京的女孩子,真的好生猛。

      “哈哈,荆公子,不必脸红,经此一役,上京这块阵地,不日便可被你拿下!”
      “大将军当年也是这么蹿红的吗?”荆无衣忍不住和桓宣开了一个玩笑。

      “小老弟!渐渐就摸出套路啦!喂,我西征还需要一位账前捉刀,你有没有兴趣啊?”
      荆无衣心里一动。

      “不用急着回答。咱们先进去吧。”

      因为是跟着桓宣一起来的,门口的司事连令牌都不用看就恭敬的请他们进去了。

      沁芳斋的门口看上去古朴拙然,进到里面却是豁然开朗的高大空旷。
      里面的声音也比外面低了八度。果然都是上流社会的精英才俊,都温文尔雅,低声絮语,真真都是玉人公子的模样。

      而供大家瞻仰的佳作更是层出不穷,果然上京是卧虎藏龙之地。

      荆无衣留意到其中一幅书法作品尤其耀眼。难得的是这个书法家腕力之强,几乎力透纸背,所以这副行书看上去格外有打动人心的力量。
      荆无衣仔细一看落款,竟然是独行二字!

      任独行。应该不会有错。荆无衣四处寻找书法的主人,但找遍整个书画展室,也不见踪影。后来他灵机一动,跑到门口问司事,“有位书法家任独行,他人来了吗?”
      “啊,任公子本人没有来。是书童带来的作品。”

      荆无衣又接着看其他作品,每一幅都看的很用心,鼎沸的人声丝毫没有影响他的注意力。

      走到一幅小楷作品前,那清秀的字迹一下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这副作品写的是季子挂剑的故事。季子是和孔子齐名的大贤,挂剑赠徐君的故事,是著名的一诺千金,生死不渝的代表。而且,这一诺并非语言之许,而是心许,尤其可贵。

      荆无衣之前就听过这个故事,如今在这位书法家的字帖里读到,心里依然充满感动。想那徐君,有季子这样的人在其生命里出现,即使死了也无憾啊。

      荆无衣看了一遍又一遍,简直觉得这小楷几乎胜过刚才的那副行书。

      不过,作者的署名用的却是草书,不知道作者是不是特意隐瞒自己的身份,那草书根本无法辨认是何字。荆无衣只好又跑到司事那里询问。

      “这是楚问锦公子的作品。”
      “那他,楚公子,他来了吗?”荆无衣的心脏跳得加速起来,简直有点想透胸而出的势头。
      “来了。刚才来的。”

      荆无衣满屋子撒眼找人。
      可是要怎么找呢,过了这许多年,楚问锦的样子肯定也有了大改变了吧?即使面对面,他也不敢肯定自己能认出他。

      要是在泰山书院,他要找谁,只需扯着嗓子大喊一声,可是这里毕竟不是家乡。

      他围着屋子转了一圈,到处都是华服俊颜,他的后背都微微透汗了,还是遍寻无果。
      无奈,他有点沮丧的回到桓宣身边。

      可是,见到了又该说什么呢?他竟然有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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