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公子之衣锦夜行》马放南山

10、第 10 章

　　一进了摘星别院的外院，楚问锦就喊道：“小心，小心！”

　　荆无衣才反应过来，原来小心是个人名。

　　不一会儿，环佩叮当，从厢房里走出一个美艳的异族少女，“少爷回来了！”

　　“小心，来认识一下，这是荆公子。怎么样，小心是个大美人吧？”这后一句话是对荆无衣说的。

　　看来这就是传闻中的那位鲜族婢女了。

　　这个美人和荆无衣印象中的传统美女略有不同，最重要的区别就是：特别肥美。她的脸蛋圆圆，眼睛水汪汪，未启朱唇先带笑，的确也可算得上美女，不过，就是腰围也太扎眼了，几乎有楚问锦的两倍腰围那么粗！

　　荆无衣看着楚问锦殷切期盼的眼神，只好一咬牙违心说道：“嗯，当然是个大美人。”说完自己都嫌弃自己，本来自己对这个一进上京城便耳闻其名的女子是有点嫉恨的，可是就在刚刚才，嫉恨忽然全部化成了同情：这样一个女子，为了得到楚问锦的心，那得付出比别人多多少倍的努力和用心啊！

　　沉鱼落雁不敢说，一屁股坐死鱼雁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小心听了荆无衣的夸奖倒完全没有不好意思的迹象，笑得更加明媚了，甚至两腮边都现出了两个酒窝：“原来这就是荆公子！快请进吧，我这就到厨房吩咐做菜去。”

　　不知道是不是荆无衣多心，他看到小心冲着楚问锦抛了一个媚眼，就算不是媚眼吧，反正也是递了一个眼神。

　　小心一摇三摆的走了，荆无衣都不敢看那个摇曳的背影。因为从后面看起来，好像比从前面看还要浑实！
　　楚问锦啊，你到底图个啥？他摁下心中的疑问，随着楚问锦进了客厅。

　　坐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厨房里一道接一道的端上菜来，竟然全是山东菜系！爆炒肝片，红烧排骨，葱烧海参，九转肥肠！
　　即使在老家，荆无衣也几乎没有吃过这么地道美味的菜式，光是闻闻味，口水就有点横流的意思。

　　“尝尝吧。我去泰山书院听学，学问没有学来多少，倒爱上了山东菜。厨子是我好不容易聘来的。”

　　在书院的时候，楚问锦的确经常拉着荆无衣到后厨找东西吃，可能那个时候，正是他俩长身体的当口，容易犯嘴馋的毛病。

　　楚问锦给二人的杯子倒满酒，自己举起杯子说道：“荆无衣，欢迎来上京！”说完一饮而尽。

　　“你前面说过一遍了！”
　　“因为是真心欢迎，所以还要再说一遍。”楚问锦边说一边再次倒满酒杯。

　　荆无衣把每个菜都尝了一遍，楚问锦已经接连干掉几杯酒，眼神渐渐朦胧。

　　“咦，你怎么不大吃？”荆无衣才发现楚问锦几乎没动筷子，两只手一只把着酒壶，一只把着杯子。

　　“吃饭的乐趣，就是看别人吃得很香。”楚问锦莞尔一笑。

　　“是不是一股馋相？不过，在你面前也顾不得了。这几日，确乎没大吃饱。倒不是说上京的菜不好吃，不过舅母喜欢吃素吃淡，我这个爱吃肉的就只好默默忍受。”也就是在楚问锦这里，荆无衣才敢这样吐槽舅母大人。

　　楚问锦笑笑，给他夹过去一块红烧排骨。
　　荆无衣接过来填进嘴里，楚问锦收回筷子，放在嘴中嘬了嘬汤汁。

　　荆无衣在楚问锦的饲喂下，吃的都快到嗓子眼里，可是每当他想拒绝的时候，楚问锦就用那种柔情似水的略带哀怨的眼神看着他，他就不忍心拒绝了。

　　“真的不能再吃了！”荆无衣最后张着两手，腆着肚子，发出悲惨的嚎叫。
　　楚问锦这才憋着坏笑放过他。

　　“我们出去走走吧，这肚腹胀得我实在坐不住了。”荆无衣提议。

　　楚问锦站起来，身子晃了一晃。

　　“哎，你行不行啊，是不是喝醉了？”荆无衣过去扶住他。
　　“酒不醉，人自醉。”楚问锦竖起食指横在鼻尖那，憨憨地笑。

　　两人出了摘星别院，往夕觉寺方向走。

　　“荆无衣，你信神佛吗？”
　　“应该是信吧。具体也说不上来，大约我对所有神佛都怀着敬畏之心 。”

　　“我小的时候，曾经有一段时间特别想到寺里出家当和尚。”

　　“啊！再怎么信佛，也不必这么虔诚吧？”荆无衣瞪大了眼睛。

　　“我不是为了神佛，是为了和尚，你看他们一个个穿着统一的制服，脸上是统一的表情，发型也是统一的发型，是不是看上去很迷人？哈哈！”楚问锦说完，自己禁不住哈哈大笑。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寺里，早有小沙弥递上筷子粗细的檀香，光明殿巨大的佛像俯视着众生，也俯视着他俩。

　　“你说咱们上香，要许什么愿呢？”楚问锦问。
　　“我听说许愿这事也不是随便就来的，要是愿望达成，那必须要还愿的。要不然佛祖会生气。”
　　“啊，佛祖也太小气了吧？”
　　“嘘，佛祖在上面看着你呢！”

　　两人上完香，小沙弥已经引着住持走了过来。楚问锦连忙双手合十：“星云大师好。”
　　那星云老和尚头皮光光，胡子却是老长一大把。差不多要把嘴巴掩盖住了。令人不禁怀疑他吃饭会不会很不方便。

　　他眉毛也很长，从眼角垂到了两个瘦削的腮上。腮上虽然肉少，颧骨那里幸好还有两朵肉。看上去就添了一点生动的人味。

　　星云大师微抬眼皮看了一眼楚问锦，看到荆无衣的时候，忽然一下子睁圆了眼睛。这个动作太过生猛，几乎把楚问锦吓了一跳。

　　荆无衣却没注意到这些，只是淡淡施礼。

　　星云大师仿佛也意识到了刚才的失态。重新端起一副心如止水的样子，开口说道：“这位施主今日有缘，可以得到本寺的一件法器。”

　　原来夕觉寺是有这么个习俗，每月挑一个日子，挑选几位有缘的香客，赠送一些寺院里用的物件，当然都是开过光的，灵验得很的，但是必须是有缘人。

　　这有缘人怎么界定呢？有两种方法，一种是经过寺门的圆月回廊时，如果香客发现了镂空的窗格上释迦佛祖投射到菩提树上的影子，那就是有缘人了。再就是，如果星云大师说你是，那你就是了。

　　荆无衣略有点诧异，但是他觉得到了寺庙里，那就最好听从佛祖的代言人老和尚的话，有任何疑问也只能压在心里。于是乖乖的跟在星云大师身后到了他的禅房。

　　禅房里也是厚重的檀香味，和大殿上几乎无异。荆无衣略略打量了一下，这间禅房唯一的奢侈之处就是高大。仰头几乎都看不到房梁。房间里的摆设却非常简陋，除了一个多层书架和一张床榻，再就是地上的几个蒲团了。蒲团对着的墙上，是达摩面壁图。却不是纸本绘画，而是直接画在墙壁上的。

　　荆无衣站在门口没有继续往里走，星云大师已经从书架取了一串念珠和一本书过来，“这念珠是前任住持如风大师用过的东西，虽然旧了点，珠子却是颗颗都是上品。既是有缘人，如风大师应该会很高兴你拥有它的。这本《心经》，是我的一位世俗朋友寄放在我这里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可能他已经忘了，不会回来取了。我就替他做主，送给你吧。”

　　星云大师的话里好像处处藏着蹊跷，可是荆无衣又无从问起，最后只能恭敬不如从命，如数收下，谢过大师。

　　转过前殿来，楚问锦还站在原地等他。

　　“这话怎么说的，这夕觉寺我来了至少也有上千回了，至今一星半点的好东西都没捞到，你头一次来，就得了两样好东西。”

　　若是别的寻常东西，荆无衣早就全部塞到楚问锦怀里说“呶，全部都给你！”可是，因为是佛教用品，感觉里面藏着神圣之意似的，让人不敢轻慢亵渎。

　　所以荆无衣只是笑笑说：“等我读经的时候，你在一边听着，也就等于是分享了。”

　　“啊，那你最好读得凶恶一点，要不然会把我催眠的。”

　　时候看看不早了，荆无衣不敢久耽，想着最好早点回舅舅家复命，这眼看着出来整整一天了。

　　楚问锦老大不情愿的上了马车，一上去就斜躺着，也不大说话。看着车顶发呆。

　　荆无衣问他：“怎么不跟那位美人道别就走了呢？”
　　楚问锦懒懒地说：“都那么熟了，不用那么客套了。”
　　荆无衣无话。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楚问锦忽然拉开前面的轿帘说：“坏了，我们好像迷路了！”
　　荆无衣感叹道：“上京城真大啊。连你这个土著都会迷路。”

　　“也不见得吧。如果我们真的不认识路，怎么会一次也没经过乌衣巷？”
　　前面驾车的人忽然回过头来说。

　　啊！原来是小升子。

　　小升子笑眯眯地看着荆无衣，一边朝着楚问锦的方向挤眼，意思是这是楚公子授意的。

　　“好久不见了，就想和你多待一会。”楚问锦依旧用懒洋洋的语气说。
　　“咦，以后我也住上京，不是有的是机会见面吗？”

　　楚问锦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怎么了？”荆无衣越发纳闷不解。

　　“总觉得你这样变戏法似的忽然出现，会不会像变戏法似的忽然消失？”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总觉得楚问锦的眼睛里有一股朦胧的倦意和缱绻。

　　“我答应你，楚问锦，没有你的许可，我坚决不会凭空消失的。”荆无衣当即承诺道。

　　虽然楚问锦家门庭若市，结交的也都是上流人物，楚问锦的心里除了小心也许还有别的人，但是荆无衣决定了，只要楚问锦的心里还给他留了一块小小的位置，那么他都会永远把楚问锦放到自己心里最重要的地方。

　　“君子一言。”楚问锦伸出手来。
　　“驷马难追。”荆无衣对上自己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