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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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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刀看着水面上那张脸,有点陌生。
略显僵硬的扯出一个笑,鸣刀看着水面中那堪称僵尸般的脸,莫名烦躁的把水拍散了,想了想,还是没带上面具,净着一张脸去了林疏屋子。
林疏小口喝着弄夏煲的汤,想着父亲。
他昨日思索良久,也没想出来父亲送他入宫是着了哪头驴的踢,就算当个侍卫拘在皇帝身边,也比这劳什子妃子来的好听。
前朝未定,安相为一派,廉阁老又为一派,再加上皇后之父,礼部侍郎张泽清,顺贤妃之父,参知政事宋秋白,皇帝娶的妃子不多,也就这两位数的上名,其余都是小门小户出身。
单就这两位,也算不得出身多高贵,怕是为了牵制前朝才娶的,皇后之位不能悬空,张泽清迂腐,却难得的忠君,养的女儿也是满口的之乎者也,礼仪天伦,顺贤妃生的俊俏妩媚,允泽元也时不时得召她几回。
但自林疏进宫之后,允泽元再没踏过后宫的门,林疏默默算着,顺手把自己摘出了后宫的范畴。
抖开手里的信,林疏突然觉得脑子里一崩。
北庭节度使,叛敌了。
边防一直不稳,他虽进宫,却也知道皇帝派了父亲去西洲北庭都护府,细算时间,父亲还在路上,醉风追云脚程有限,这消息既然能传到自己手里,那定是早一步就到了父亲手中。
西洲若失守,一连十二境便都岌岌可危,西洲离京都又远,怕是早已沦陷,允泽元到底在想什么?
他不可能不知道,如此大的事情,若允泽元不知道,他直接一脚把他从龙椅上踹下去!
鸣刀一进屋子,就见林疏满脸复杂的盯着手里的信件,他不敢出声,就静静的立在一旁,时不时瞄一眼林疏。
林疏蓦然一闭眼,轻笑出声。
“北庭叛变,安西却无事发生?”北庭安西两镇相佐,手里虽然有三万五千精兵,但兵权却单单握在安西手里。
北庭就算叛敌,也只是一个空壳子。
皇帝这是要洗牌。
林疏不想插手,他咽下嘴里最后一口枇杷羹,看见了侧立在门口的鸣刀,差点噎住:“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刚。”鸣刀有些不安的摸摸脸,“我,我给你涂的药里有决微子...”
剩下的鸣刀没说,林疏也懂了:“没事,这药是味好药。”帝王权术勾勾绕绕的惹人烦闷,便是洗牌,还要半真半假引着人家蛮族当枪使。
皇室皇家,果然是半点亏都吃不得。
“你怎么把面具摘了?”确认父亲没事后的林疏,探究似的挨近了鸣刀,“还怪白净的。”肉眼可见的,一抹胭脂色自鸣刀脖颈爬上了耳后。
“你不喜欢?”
“还成,以后别带了,那面具怪丑的。”
鸣刀又暗暗松了口气,握成拳的手也慢慢松开,他眼神飘忽,嘴巴长开又合上,最后下定决心一般的说了一句:“以后,能不能种点菰。”
“菇?草菇吗?”林疏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那个没法种吧?”
“不是,是菰米,就是茭白。”鸣刀说完这话脸有些红,因为自己嘴馋要求主子种菜,想来他也是天下第一份。
“也行,后院有方池子,改天你引出点水来。”林疏答应的蛮爽快,毕竟不是自己动手,“你水乡人?”
“不是,我,小时候尝过一回。”
林疏没当过什么妃子娘娘,醉风追云被他放在外面,好歹有个照应,鸣刀之前成日里跟着皇帝,现在归了林疏,差不多只见过男人,不知道后宫如何生活。也没觉出林疏一个明面上的妃子成日里种菜又什么不对。
京都总流传着一些个话本子,今儿是李家小姐垂泪月牙桥,明儿是江莎阁头牌酒后一舞,撩人春色。
当然也会有什么薛家二小姐怒挑三壮汉,花家少夫人怒拔垂杨柳之类可信不可信的话,但今日不同,说是安相的小孙女儿,年芳十七的安家七小姐安南风,是个凤命。
说白了,皇后命。
还说那安七小姐,手指天生成拳,不可长开,林疏看到这一段,心下明了,这安七小姐就是奔着皇后位置来的,什么手张不开,钩戈夫人在世?
鸣刀瞄了一眼,悄悄凑近了林疏,“手张不开,她不剪指甲吗?”鸣刀想了想那人指甲奇长无比,顿时有些好奇,“她不疼吗?”
“铲你的地,少说几句。”指甲,林疏努力按下嘴角的笑,指甲夫人,不行,忍不住了。
过了几日,一如林疏所猜测,安七小姐一见皇帝,就面红耳赤,整个人红的仿佛要滴出血来,那手掌轻轻一松,一枚精巧的玉珠安静得躺在细嫩的手掌中。
允泽元:“......”不是,朕还没碰... 罢了。
指甲,不是,缘玉夫人就这么进了宫,位居顺贤妃之上,皇后之下,至于那句凤命,应当是被允泽元自动忽略了。
林疏啃着果子,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缘玉夫人?”
安南风听到这个称呼,俏红的小脸霎时一白,整个人仿佛一张白纸一样,她樱唇轻起,琉璃珠子一般的眼睛缓缓流下两行清泪:“林疏哥哥...”
林疏:“......”卧槽,这个人怎么做到面无表情流泪的!
安南风一面摇着头,一面喃喃细语:“林疏哥哥,不要叫风儿那个称呼,风儿只是风儿,只是林疏哥哥的风儿!”
林疏深吸了一口气:“缘玉夫人,咱们之前见过吗?”这大姐谁?谁?我见过?
安南风还欲再言,仿若受惊的白兔,惊慌的小鹿,她缓缓跌坐在地上,衣衫恰巧滑落,露出圆润的肩膀,“林疏哥哥,纵咱们旧识,你又怎可这般,这般...”
“我...”
林疏心情颇有些复杂,他不是没看见允泽元,毕竟允泽元每日这时候都要来坐一会儿的,但是,你这演技你干嘛不去衔月楼演戏啊!
“风儿!”
“三郎!”
林疏默默退了,允泽元眼底的抗拒都快浮现出来了,他们两个在那郎情妾意,互飙演技,他是在看不下去。
他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
唤春一脸忿忿,扯着帕子,俏脸微红:“那缘玉夫人好生不要脸。”对着自家公子一番嘴脸,待皇上来了又是另一番嘴脸,真真是气人。
林疏看着唤春鼓起来的包子脸,突然有点想吃包子。
正巧后院的韭菜熟了一茬,林疏拉过一旁看戏的鸣刀,去了后院,他本想着自己去割韭菜,但鸣刀说他伤势还有些重,抢过镰刀先一步割了。
林疏点点头,兀自去了小厨房和面,这面要揉的光净,小丫头手上没劲,还是自己来的好,取了老面点了白糖,林疏把和好的面放在灶台旁,封了口。
割韭菜,要留下一部分。
俗话说,扬刀一寸,等于上茬粪,话糙理不糙。但具体留多少,也是一门学问,故而当林疏看见光秃秃的地,和一脸求表扬的鸣刀时。
心情尤为复杂。
但毕竟自己也没告诉鸣刀,事归到底,也是因为自己嘴馋。抱起早就被鸣刀洗干净的韭菜,“你喜欢吃肉的还是素的?”
“肉!”
“行,那就包一份肉的,剩下的包素的。”小厨房里有羊肉,但林疏不喜欢羊肉的腥膻气,就指使弄夏去要了猪肉回来。
将鸡蛋搅散,趁油温不高时下锅,用筷子搅成絮状,刚刚成型便盛出来,这样得鸡蛋口感滑嫩,韭菜是第一茬,切的粗一些好,太细会失了嚼劲,尝不出蔬菜的味道。
面还没有发好,鸣刀偷着闻了闻,被林疏一巴掌捞了回来,“剁馅。”鸣刀捏着手里得刀,看着案板上的肉。
“你先竖着切几刀,别切断了,再翻过去横着切几刀,好切的多。”给予口头上的指导后,林疏转去了后院。
万一韭菜还有得救?
细细查看之后,林疏得出了结论,没救了,就是神农在世,也没的救了。
心灰意冷的回到小厨房,就见一只猫儿站在小厨房外面,尾巴随着刀砰砰砰的声音一起一落,小小的爪子探究的往里一伸,还未伸出去,就又被刀声吓出来。
如此反复,让人心急。
毛茸茸的脸上是犹豫不决,起起落落的尾巴是胆战心惊,林疏评价到,嘴馋还心怂。
一把捞起那猫儿,林疏暗叹一句,手感甚佳。
这猫儿还小,头重脚轻的,瞧起来倒是可爱的紧,林疏抱着猫儿,晒着太阳,时不时把怀里想要去偷肉的吃的猫儿拽回来。
“时不待我,我却怜爱时光啊。”许是被酸到了,猫儿颇为嫌弃的看了一眼林疏,林疏状若伸手,那猫儿瞬间做乖巧状,安安静静的开始舔毛。
面发好之后,林疏唤来两个小丫头来包包子,自己则去换了身粗布衣裳,准备把之前那块地收拾收拾,种点别的。
鸣刀一直跟着,他这几日一直没带面具,看起来清清爽爽的,唤春弄夏也对他亲近了些,只是鸣刀一贯不会和姑娘家打交道,就一直寸步不离的跟着林疏。
翻新过了地,余下的韭菜根林疏也没挑出去,留着也是份养料,前些日子番邦进了些莓果,红彤彤的看着也喜庆,林疏前些日子挑了种子,他问过,表皮上磕磕嗒嗒就是种子。
直接种了些,也没见发芽。
那番邦据说热得很,一年到头也见不的雪,这次使能工巧匠用了许多法子,才一路种过来,使得刚到京都时让这果子恰好成熟。
至于怎么种的,那番邦人一概不言,林疏用水浸过,也没什么反应,又想起那番邦热,就又拿温热水泡了,本是随意的法子,没想到却发了芽,取出来在屋子里温养了几日,想来栽进土里应当是没大问题了。
待他一番忙活完,包子也熟了,面食的香气加上新酿的橙醋,引人食指大动,口中生津。
宫里自然有饭时,到了饭点就有小太监送过来,林疏吃着还成,毕竟宫里吃食用品样样精致,送来的吃食不说天下一绝,也是色香俱佳,但林疏总觉得少了些味道。
面发的很好,唤春弄夏的手也巧,包的包子个个圆润饱满,一口咬下去,面皮松软,最外一层却有些弹牙,林疏叼着一个素馅的,因着有些烫,没敢咬下一口。
鸣刀在一旁,一手一个包子,这院里四个人,除去她自己,全是吃的素馅包子,就他一个拿的肉馅。
还有某只猫儿。
那猫儿绕着鸣刀的腿打转,嘴里哼哼唧唧的,一声喵叫能转上十七八个弯儿,林疏听的莫名打了个寒颤,离鸣刀远了一些。
鸣刀不解,却也听出这猫儿叫喊中的急切,撕下一小块包子放到了地上,见那猫儿果然喜津津的俯下头去,慢条斯理的舔干净肉,然后继续围着鸣刀转圈。
却见那地上,包子皮完完整整,在细看,连韭菜都是完整的!
把肉吃的这么干净,也是一种能力,林疏抽抽嘴角,制止了鸣刀继续投喂的手,到小厨房拿了一小条鱼丢给了猫儿。
“猫吃不得咸的,让它尝个味儿就得了,别喂太多。”鸣刀听见后把包子往嘴里一塞,那猫儿一见没了肉,安安分分的啃起鱼来。
林疏吃着包子,看着猫,脑海里构思着莓果的养殖,一时也想不起来忘了什么。
而被遗忘的允泽元和安南风,此时正在太后宫里。
风吹枝,柳随风,红颜暮色空如纸。太后眼角眉梢早就爬上了细纹,手指也不复昨日青葱,宫里的女人谁没年轻过?便是太后身旁的掌事姑姑,也曾乌发如云。
轻呷一口茶,太后点点嘴角:“皇儿坐吧,一国之君站着成什么样子。”放下茶盏,太后刮了刮浮沫,“哀家喜欢六安瓜片,皇儿可知是为何?”
“太后母家皋城,定是喜欢家乡风味。”
“六地平安,永不反叛。”一个小宫女给允泽元奉了一盏茶,允泽元手里端着茶盏,却没喝,“北庭之事,哀家老了,又是后宫中人,管不着。可是这后宫,吵吵嚷嚷,没个宁日,你既指了林家公子,就好好待人家,家国平安,家不安,国有怎么安?”
“太后说的是,儿臣听着。”
安南风一直跪着,她体弱,家里养的娇嫩,跪这么一会儿早就面薄如纸,摇摇欲坠,她睁着如水般的眼睛,倔强的盯着允泽元,里面写满了委屈。
“缘玉夫人是安相教出来的,自然懂得规矩礼法,今日暑气侵蚀,做了不得体的事,虽不是本意,却也伤了面子,就在折颜宫里修养几个月,仔细着下边人,没事就别进去了,省的扰了夫人养病。”
太后说完,懒的去看安南风的表情和辩解,让人扶着她出了慈安宫的门,“牵制前朝是没错,可别让他人牵制了你。哀家乏了,皇儿回去吧。”
“是,儿臣先走了。”
“主子,缘玉夫人那边可要派人去敦促敦促?”染元立在一旁,替太后捏着肩膀,缓了片刻,听见太后说:“安相不倒,她永远是缘玉夫人,只是苦了林家那小子。”一门双将,皇帝不会让这一幕出现的,只是娶了做妃子,皇帝到底年轻,做出的事情也糊涂了些。
“明日叫他去见见皇后,既入了后宫,就得按着后宫的规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