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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川尻父子 ...

  •   1.卵期‖交·配

      夕阳落到翻涌的层云之后,人行道的路灯还未亮起,昏暗的光线下过往的行人三三两两,大多是大人和小孩结伴。

      街边的那个男孩在大哭,转角的那个女孩却在偷笑。

      后来女孩被父亲按着头消失在红霞消散的落日里,啜泣的男孩亦步亦趋地跟着走入渲染着落日光彩的母亲身后的黑影之中。

      一切都很乏味。

      头顶的路灯“bing——”得一声亮起。

      晚风夹杂着街道的尘土飘过灰暗的灯光,挤进任何它能挤进去的空间和缝隙。

      于是,我口中多了尘土,秋风和飞蛾。

      我从未见过父亲笑过,也并不是什么复杂的理由。

      请简单设想一下饥肠辘辘的你在加班回家之后再被妻子臭骂一顿,不想吵架的你保持沉默从冰箱里拿出早餐面包来果腹的场景,当然不要忘了,我会在你打开冰箱门前对你说一句,“碍事。”

      那样还能笑得出来吗?如果你回答:当然可以。那你或许和我认识里自尊心强烈到虚伪的大人可能不是一个物种。

      一份体面的工作,工作数年差不多能还清贷款的劳动,只不过是繁重狱外苦役的另一种说法。

      一个完整的家庭,一座住着刻薄冷漠妻儿的住所,说到底只不过是精神氛围恶劣,勉强休息的地方,毕竟还给我们付着‘租金’呢。

      撇开这些不谈,他本身就是一个木讷无趣的男人,平时用沉默应付周围的一切。

      邻居也认定他是个低声下气软弱的人,况且我认为事实就是这样。

      至于我的母亲对此也一直十分不满,但他还是保持着那个不温不热的麻木状态,数十年来不曾改变。

      我感受到飞蛾足部内侧细小的锯齿在舌体上来回扫动,上颚感觉已经沾满破碎翅羽散落下的磷粉,里面充斥着尘土和草落混合后的味道,它挣扎着寻找出口反而却误向咽喉爬去时有某种冰凉的汁液在舌根处泛起苦涩。

      对于误入我口中的生命体,我只是皱着眉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无意间碰到走在我前面父亲的衣角后我也停止其他动作,因为他已经转过身来了。

      然后眼前的父亲见我这般模样露出了不合适这场景的笑容。

      他的头发弯曲还是顺直,皮肤,瞳孔的颜色,我都不曾记得,因为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

      一切都索然无味,一切都毫无价值。

      但现在他笑了,脸庞两侧的肌肉牵引着平常毫无弧度的厚嘴唇弯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他的眼睛像我偶然滴落在小学制服上的两滴墨水,无星无月的晴夜,藏匿与银河中深不见底的黑洞,安静深邃又诡秘。

      我身躯油然生出某种情感,说不清道不明,皮肤也似乎蒙上了层层无形的薄纱,阻止模糊的它们从我身体上的缝隙中流逝。

      虽然关于他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看不出来,话也只是说过几句。但唯一确定的是,看到眼前的这个男人还有那个不合时宜的微笑时。

      我的心一定在那一瞬间,被吞噬了。

      他放下手中的提包,一只手放在我的头顶向后调整,另只手帮我取出口中的异物,捏起它的翅膀,在路灯的光线下观察着那只飞蛾。

      “这是八点灰灯,又叫黑条灰灯蛾,澳洲和亚洲稀有的灰灯蛾。它们尾部附有绒毛,这些绒毛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器官,它们通过特有的发香器吸引异性用来交·配产卵。”

      父亲平静不带有任波动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并揭示出进入我口中家伙的真实面貌。

      刚刚还无所谓的我,等真正看清那个生物后立马伏在地上,胃液止不住上窜。

      体型要比一般飞蛾大得多,悬在空中的鲜艳的腹部排列着黑色斑点,它还在同竹节虫似的四肢不断蠕动,尾部伸出巨大无比形似爪状的黑色器官上面布满绒毛,上面还沾满带有我口腔里刚刚分泌的唾液。

      路灯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投下他和八点灰灯的黑色剪影。

      感觉父亲并不是清理意外从外界落入我口中的异物,而是欣喜地迎接从我体内孵化的某种生命。

      “但灰灯蛾的寿命并不长,一般只要进行了交·配便会立刻死去,它们的一生非常短暂……早人,你…还好吗?”

      连接视觉神经的大脑控制着我食物残渣和胃液不断从腹部逆流,希望胃酸能够冲刷口腔中的麻酥感和那一瞬间的异想。

      他蹲下身抚上我的后背。

      感受着背后传来的按压和温度我浑身颤抖,双手不断怕打着地面怒吼:怎么可能还好!真是蠢死了!

      面对我如此恶劣的口气,他神情还是淡淡的随后便像往常一样闭口不谈,蹲在一边用空出的手安抚我。

      ……

      “难不成你要带回家吗?”

      在公共卫生间勉强漱过口后我瞥见他手里还小心翼翼地捏着那只灰蛾,而那个动作在我眼中看来和之前对我的轻抚如出一辙。

      “可以吗?”

      他竟然偏着头向我寻求意见……啧!

      我头也没回地跑出去只留他一个人在原地。

      “随便你。”

      ————

      2.蛹期‖发育

      男孩翻着父亲卧室的监控,时间暂停在原本被自己称作父亲的黑发男人,发现抽屉当中标本那瞬间。

      转眼间极大程度上融合了扭曲和厌恶表情呈现在那个男人的脸上。

      随后用玻璃和木框裱装好的标本以及原本应该用来包装标本的彩纸和贺卡,一同被丢进写字台边的垃圾桶。

      这一边男孩看着看着,相机从手中滑落镜头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面无表情的男孩转头看向围绕着窗外路灯扑闪着翅膀的昆虫,静默无言。

      ————

      3.成虫‖死亡

      八点灰灯蛾的寿命并不长,一般只要进行了交·配便会立刻死去,它们的一生非常短暂……

      在街道的白虚线被血液染成鲜红时,早人回想起了这句话。

      嘈杂声中,他身首分离。

      不断扭动的身体不属于他,失去意识的头颅不属于他,他结束了短暂无趣的一生。

      早人在乎的只有那张脸,那张不就前才被记在心里的脸庞会表现出遗憾、不甘或对自己的留恋吗?

      早人从那张被救护车轮碾过脸血肉模糊的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

      ————

      4.孵化‖若虫

      放学后,独自一人驻足在街角的男孩仰头面朝灰色的天空。

      他等待着路灯亮起,等待着落日沉寂,等待着裹挟着沙砾的秋风吹过。

      脚边散落着装裱用的乌色木框、破碎的玻璃还有一张沾着少许血迹,字迹潦草的生日贺卡。

      口中没有麻酥感,没有酸涩的汁液,像是含着一团干燥的实体化空气。

      “他在干什么?”

      “不要看。”

      一名父亲眼神异样地拉着女儿快步离开街角。

      没有任何意义,失去生命的死物没有任何意义。

      嚼碎那干枯的四肢,破损的前翅,交尾过后隐藏在腹中发香器。

      将他吞入腹中。

      此刻我希望那天的八点灰灯在口中流下的汁液流动着微小生命的卵,经过这些日子在我体内孵化,从胸腹爬出,希望它再次在我口腔扇动翅膀……

      然后我会皱着眉把求助之手伸向你。

      介时,你还会对着我微笑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川尻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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