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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碍难听命 ...

  •   辅导员马斯诗正在讲台上声情并茂滔滔不绝地对下面的萌新们进行着大学的各种教导。

      间或她会不自觉地整理一下衬衫胸口的扣子,那种带着老旧痕迹的整理法实在不像出于一个不到30岁的女性之手。是啊,马斯诗身上透出的气质让人只能叫她女性了。

      这个离开大学没几年的女性,她的行为和思想本应和所有同龄人一样该带着朝阳般的稚气,该对自己有着无限的幻想和预期,该被人叫女生。

      可当见到马斯诗时没有人再会把她和那些东西联系到一起,她似乎已自主地丢弃了那些,至少不会再在人前展示。

      这一刻她和世间所有的辅导员带了同一套壳子,一样有着严谨的做派,生疏的气场。

      她对她面前这些人不感兴趣,但是她对她面前这些学生在意。

      她所有的谆谆教导,所有的唯恐出错,都是因为她对蹲好辅导员这个坑位非常感兴趣。

      若不是姓名不同,学生也都不大分得清她和隔壁班的辅导员。

      他们连模样都模糊的有些相似,恍惚中带着相似的老气,与她现在站着的陈旧教室相似的老气,很难分清大学里的他们和大学里的教室谁更像是缺少感情和思想的物件。

      台下的吕朝云无视马斯诗,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的话。

      “唉,我们以后就归她管了啊,她看着不太好说话啊。”吕朝云环顾了一周,然后皱眉说道。她这话与其说是感慨,不如说是勾着别人接下去的饵。

      坐在吕朝云右边的罗恕虽然依然保持着认真听老师讲话的姿态,但其实吕朝云开口时她便悄咪咪地竖起了一只耳朵。

      “有吗?没看出来。”坐在吕朝云前方的姚乐芳抬头紧盯老师的行动,担心被发现,所以没有回头,只小声回道。

      “你看啊,她眉毛浓密重功名。发际太低,童年不幸。头发枯黄,做事有始无终。”吕朝云神神叨叨地念了一堆东西。

      “你信这些?还懂?!”坐在吕朝云后面的单觉挑挑眉好奇道。

      “好吧,我是胡扯的,但面相一说肯定是真的,人都有命数,挣不脱,逃不掉的。”吕朝云耸耸肩一副无辜的姿态。

      “我是相信人定胜天的,我有自己的思想,怎么能屈服。”吕朝云的话戳到了于星缘的心口。坐在吕朝云身后左方的她立刻有些不屑地接道。

      这话与其说是反驳吕朝云,其实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在这种话题面前,她需要反复强调,想要坚定相信。

      “你确定你的不屈服不是你命数中间的矫揉造作,不是硬加来欺骗你继续生活的戏码。
      不管是不是神在玩弄你,命定的那条路你一定会走的,是最终你于星缘一定会那么走的路。你所有的一切不自觉都会推着你走上那条路,无关你的意愿。”吕朝云清冷地说道。

      “我信我自己的。你这些言论啊,哼!不过是悲观的失败者的自我开解而已。”于星缘过去说话总是不喜说尽,她的话尾总带着飘渺的烟气,让听话人的情绪都跟着烟的余韵慢慢消散。

      你不会觉得她的话是针对什么,也不能准确看出她的立场,从而很难对她产生过深的感情。但今天她一反常态,措词语气激烈,甚至有些尖锐。

      “哎!大家意见不同而已,不要带火气。”坐在吕朝云前右方的杨未之看到两人的辩解有气氛转变的趋势,立刻开口灭掉转恶的苗头。

      “我也没想说服谁的,只是说而已。这些话我自己都不一定信,要是让其他人信了就是造孽。”吕朝云撇撇嘴。

      “你居然是不信的?!”杨未之很是诧异。

      吕朝云这话也在罗恕的耳边炸开了。

      【若是不信,怎么能那么随便地说出来?】罗恕的内心腾起这个问题。

      罗恕一向受的教育是做人要言行合一。

      出口之言不能随意,因为它们落地成琼,会变成开口之人的行事准则、个人思想、和外在标签。

      若言语轻率失当则折损品性,若回覆不符人心则折损人情,若许诺无法达到则折损年华。

      【言语真真是有危机四伏之险,吕朝云怎么能有这种冒失开口的习惯?】罗恕纳闷了。

      “当然是不全信的,这世间道理太多,每发生一件事,总是会新生出许多的感悟,他们之间还往往自相矛盾。你是要去相信啥?”吕朝云像没有感受到身边人的沉重,她歪头笑道。

      “而且大家都觉得深谋远虑可以避免不幸,其实那是蠢。
      ‘提前懂得’本来就只是一种透支幸福的错误行为。
      未来对于我们来说多么遥远啊,年轻人的未来本就是看不见的啊,它该有无限的可能性啊。
      所以丢掉现在而去拼搏将来,失掉的才是最最重要的东西。
      所以相信自己的感觉就好,当下的感觉告诉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就算那与你的认知有悖。
      这才是真理。
      哦,至于我现在的话要不要相信?!你想相信就相信,不想相信就不相信好了。我又不是什么权威在训斥你们,还非得要你们认罪般听从我的话。
      所以别较真,我们只是在谈话而已,谈话的本质是几人间的交流。言语是增进感情的方法之一而且。
      字斟句酌那些话干啥?!只有妄图从你字里行间巧取豪夺益处的人才会那么在意的。”

      【言语是增进感情的方法,和亲近之人不用太过在意出口之言。】这对于罗恕来说真是个神奇的结论。

      【吕朝云真是个神奇的人。应该也有着神奇的经历,才会得出这种结论。】

      “恩,所以不在意就好了?!搞了半天我们说了一堆话,唯一的结果就是你打扰了我们开班会。无用的谈话我们听了一堆,有用的老师训话一句都没听到,吕朝云你说现在怎么办?”听完吕朝云的话姚乐芳翻了个白眼,控诉起吕朝云来。

      “不用太在意那些,那也是废话,这种训话的本质就是彰显老师的权威啊。”

      ......

      半个多小时后,这场不带任何情感增益的训导才得以结束。

      进入下一个环节,选班干部。

      “好了,我们现在开始来选班长。大家都轮流上台来自我介绍一下,最后自由投票决定结果。”马斯诗动员大家积极参与活动。

      大学和高中不一样,没有那么明确的课程分类,没有固定的上课班级,所以也就不选什么课代表和劳动委员等一系列种类繁多的学生职位。

      只在男生和女生里分别选出一位班长,来负责学生的日常联络工作。

      11级的外语班有33人,其中23个都是女生,男生只有10人。虽然吴华是个重理科的院校,但文科专业里的男生还是占少数的。

      “我当初该读理科的,你看这些读文科的男生一个个都是白斩鸡啊!”吕朝云抬头张嘴朝天叹气,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先是震动双臂做了个振翅的动作,然后又变成两爪握合的动作。

      “我的肌肉美男啊!”吕朝云带着种色眯眯又深表遗憾的表情,仿佛男生的胸肌正从她手里溜走。

      “读理科的男生恐怕更不行,全是宅男,还黑。”单觉看了眼班里的男生笑着安慰吕朝云。

      对,在单觉看来不是文科男不行,是迄今为止她看到的男生都没达到她的标准。

      无意义的闲谈果然能活跃气氛打发时间。一溜烟的功夫,所有人的自我介绍都过去了。

      众人拿出纸笔写下了自己心中的人选,当然是男生选男生,女生写女生。

      罗恕写的是杨未之。

      和他们这群刚高中毕业,还没收拾好自己,蛮荒状态明显的女生不一样。杨未之气质里透露出一份包容和通透。

      【被这种人管着应该不会心生反感。】罗恕这么想着。

      最后结果也不出罗恕所料,是杨未之当选。她和男班长一起上讲台做任职表态发言。

      男生那边当选的是何离嘉,瘦瘦高高的,长得没有攻击性,既不帅也不丑。知道自己当选很是高兴。

      和他一对比,杨未之的表情就很是耐人寻味了,她竟然是一脸意外的。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当选吗?】罗恕疑惑了。

      “终于逮到你了。”吕朝云一胳膊勾住罗恕的脖子把罗恕的头拉了过去,靠着自己的头。

      “是不是有问题想问啊?有话想说?快问我,快问我!问了就告诉你。”吕朝云对新奇趣事的专注真的到了匪夷所思的境地,罗恕脸上就闪现了些微的好奇神色就被她捕捉到了。

      罗恕一直保持着一种近乎性冷淡的谈话欲,所以吕朝云总要千方百计地勾着她撩上一聊,妄图让这冰燃起来。所以现在这份好奇实在难得啊,吕朝云绝不会放过。

      “是不是觉得杨未之长了一张当官的脸。”冰块自是没那么容易自燃的。山不来,就只能自己就山了。

      问题是可以越聊越多的,开头了,就会有进展。吕朝云的段位罗恕拍马难及。

      罗恕并不认同吕朝云的说法,她不觉得杨未之有着传统认知下官员的庄严长相。

      相反杨未之长得很亲善,也很亮眼。什么样的亮眼法?就是你不会觉得哪个五官特别好看,但是它们却配出了一张明净端正的脸,像一直蕴在阳光下的脸。

      她的这张脸和她的气质很容易俘获路人的投票。

      可是即使不认同,罗恕也没想着将反对宣之于口,而是以一个“嗯”作为回答。这是罗恕最惯用的答复,用以回避表现她复杂的内心。

      就这一个字,字数少到极限,发音也单单只是个韵母。最简单的这个字却是罗恕知道的对他人问题最得体、最安全的应答。

      同样是隐藏自己见解的单字答复,罗恕从不用“哦”,不用“哈”,不用“呃”,不用“哎”,也不用“咍”。

      因为“嗯”不像前面的那几个字都或多或少带出应答人的情绪,“嗯”更多表达认同。而认同之后又带着一些应答人可能奉行叙述人意愿的意味,但又只是一些不到圆满,给应答人留有足够的反悔空间。

      叙述人的虚荣心和应答人的诚意都顾忌到了,实在是极妙的一个回复。

      罗恕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学会的这种回答,也从未真想到过它的妙处。只是身边人总有的是手段,让罗恕学会怎么更好地按照他们喜欢的方式说话和生活。

      “我虽然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投的票,但我知道那没投杨未之的8票里有5票是我们投的。”吕朝云从拳中伸出食指指了一圈,那圈里囊括了除罗恕外的所有401成员。

      罗恕觉得很诧异,他们几人里单觉或许有想当班长把票投给了自己,但其他人没有理由齐刷刷地没有投杨未之。

      这实在像是集体对杨未之心生龌龊了,可是这不该啊。

      “为什么?”罗恕终于开了一次话题。

      “你不知道啊?就‘初夜’那天。”罗恕的开口,让吕朝云欣喜若狂,机会实在难得。便把一句就能说明白的事,切切拆拆,分它几个结构来说,誓要勾着罗恕多说几句话。心里还美其名曰“为罗恕细细拆解,好让她知道个清清楚楚,了解个明明白白”。

      “那天你回来的太晚,所以啊,错过了。”吕朝云七情上面地演起来了,那忧伤的语气像要讲一个悲情故事。

      “嗯。”

      “那天我酒足饭饱后就一个人晃晃荡荡地走回寝去。”吕朝云看着因自己废话连篇而踌躇不定,不知该在哪个节点插话的罗恕,吕朝云会心一笑。

      罗恕即使有挣扎最后还是选择了默默忍受,让吕朝云更想试试她的底了。

      “我回去的时候人不多,就我和杨未之两个。”

      “我本来想找点事干。”

      “然后呢?杨未之干了什么吗?”罗恕终于忍不住插话了。

      “我突然就听到从杨未之那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吕朝云抿嘴一笑,然后马上恢复情感丰富的状态一句一情绪地说着。

      “发生了什么呢?我走近她一听,才发现她居然在那偷偷的哭。哭得那个伤心啊,我的心都软了。”

      “后来她哭累了,其他几个人也回来了,我们才上前安慰她,才知道她是不想和爸妈分开才哭的。”

      “你说杨未之那样的面皮居然会为这种事哭成那样。当时大家都快认知障碍了,觉得自己以外的女生都该这样了。
      所以军训的时候他们才会那么担心你,他们觉得你这长相的更会哭的,是真怕你哭啊,哈哈!”

      “所以说杨未之长了颗柔软的心啊,这样的人不该当班长的。但现在她真当这个班长了,哈哈,有好戏看了喽!”吕朝云突然兴致高涨起来。

      【哭啊!真好,杨未之应该很幸福啊!】罗恕心里念了句。

      ......

      2011年9月17日 星期六 晴

      今天姚乐芳带我们好好体验了一下澡堂,这个和我们息息相关的东西。
      我们要学的东西真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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