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阿生良辰不负》种田的萧何

49、礼道其志(中)

　　“无耻！”听到戈白不但打人还栽赃陷害，金苏苏直接怒了。若不是金苏苏还要保持君子之风，就戈白这样的小人行径，绝不是骂上一两句就完事的。

　　只这么一句侮辱性的话对戈白实在是没什么杀伤力的，再难听的话她听过的也不在少数，早已可以平静对待。可这次她却故意要不平静，好不容易让金苏苏情绪上头，她是绝不会浪费机会的。

　　戈白视线一垂，嘴唇一耷拉委屈道：“是他先骂我的，我反击一下怎么了！”

　　“你那是反击吗？那是栽赃陷害啊！”这种浮于表面的委屈根本就骗不了同样身为女生的金苏苏。

　　“所以你觉得若我光明正大挽袖子上去干一架就值得表扬？而顺势表演一下就是栽赃陷害？”

　　“自然不是，两者都于理不合，你们就不该打架。”

　　“我俩这场架是必打的。所以在结果注定的情况下，我改变了一下过程，让自己的伤害降到最低，有什么问题？”

　　“哪来的必打之架？”

　　“唉！方翟那小子骂我不知廉耻，还撕我书。你觉得我能不打他吗？”

　　“那还不是你看禁忌小黄书，才被骂的 。”

　　“我去，你这说法。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看的是多了不得的东西了，不就是个bl小说嘛。那叫耽美文学好不好！而且全书100章不可描述内容才3章能叫小黄书？！！”

　　“世所共知还违逆，知声而不知音。”戈白近乎胡搅蛮缠的不知礼行为不光违背常理常情，还显得不知悔改到极点。通晓全情后，金苏苏自觉实在不该再浪费时间在这人身上了。

　　【对着桌子吹灰尘都比对着她干净有意义的多。】

　　金苏苏高雅文人式的偷骂了一回，自以为对面的人不知内情，心下暗爽，便要结束话题赶对面的人走。

　　但出乎金苏苏预料的事发生了，听完自己发言的戈白脸色一变，高声叫着金苏苏的名字道：“金苏苏，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骂我禽兽。不要用你自以为是的高大上鄙视我，说我低小挫。用了古文拽了旧语并不代表你的话就是真理！”

　　金苏苏被呛到了，自以为是的拐弯辱骂，若被骂者没发现确实会彰显骂人者的手段。但一旦被骂者洞彻了全局，金苏苏这番作态就变成装模作样地掉书袋了。

　　“我不是因为无知，所以耍横。我知道方翟为什么生气，我也知道你为什么看不上我。反而是你们知道的寥寥。
　　就像你们都不知道我在气什么？！
　　你们对自己脑内的想法从来不追究缘由的认定，所以只认为我矫情，认为我恼羞成怒，认为我全不占理。”

　　戈白其实不太想详述自己的想法。懂就懂，不懂就很难懂。

　　她和金苏苏的思想成分天差地别，若是过去，她情愿去水泥地上打滚也不愿用她娇贵的舌头去舔平别人脑子上的坑洼。

　　不过有什么办法呢！今时不同往日了。来时虽然气势十足，可其实她是来求人的。求人就得收敛脾气，放低姿态。不管多不情愿，也要在金苏苏面前展现自己的想法，以确认金苏苏是不是她要找的那种人。

　　“sorry，我对自己突然爆发的情绪道歉。”戈白自然不是真地认为自己错了，但要让一个中国人回话，最好的方法就是道歉。特别是对一个自认知理、知礼的中国人。因为他们必然要收下这句道歉，再不济也要安抚性地回句：“没关系。”

　　金苏苏自然是回了，即使心里极度不请愿，但礼节面前前面的龌龊都只能因着这句道歉嚼吧嚼吧咽下去了 。

　　“我们心平气和地来说说这件事吧。
　　首先是事件的起因，起因这种东西啊，我认为是引起后续一系列不该发生的事发生了的那个事件。
　　所以在我看来起因是‘方翟骂我’，而你们认为起因是‘我看bl小说’。”

　　被戈白一通操作弄得有些心虚气短的金苏苏点了点头。

　　【自然是戈白看那种书是起因，要不然也不会惹到方翟发怒。】

　　“所以症结点就在于‘看bl小说是不是件不该发生的事，是不是件错事？’。
　　不管是你们的态度，还是方翟和我的冲突，这些释放出来的信息，都明显地昭示着你们认为看bl小说是件极不和世俗常理的事，对吧。”

　　戈白紧盯着金苏苏的表情，顿了一下后接着说道：“但是，你们的世俗常理从哪来的？古代理法吗？
　　所以你们是在没有动用哪怕一下自己那颗硬到要掉渣的头脑的情况下。仅仅凭借自古都如此认为，便瞬间对这事下了定论。
　　呵呵！实在是厉害哦！”戈白将双手举到左耳边鼓了两掌。

　　金苏苏的脸色不太好看，被人说是石头脑袋谁都不会高兴：“这事大家不用思考就知道有问题，说明的是这个问题它太过明显了，它太变态了。
　　一个女人去看两个男人谈念爱不变态吗？！一个女人去研究男人的身体还堂而皇之和人讨论不恶心吗？！这些都是再明显不过的事了。”

　　“金社长厉害啊！三言两语就把我变成个大变态了！”戈白歪头，五官一咪似是认同了金苏苏的说法。

　　看着这表情，金苏苏却开心不起来。

　　对面这人，她的喜怒哀乐都不在合适的时间出现，全然是错位的。所以她不认为戈白这一脸的“你真棒！”是真的在夸自己，反而像在讽刺她。

　　过去的金苏苏并不认为自己会被人嘲讽，这是饱学之士对自我品行的自信。所以当面对嘲讽之时，对嘲点一无所知的她有些无措，即使是这么句完全利于自己的话她也不敢轻易接话，只能等着戈白接下去说出她的理据。

　　【该死，她就不能正经地去维护自己每一句话的尊严吗？！】

　　自然不能的，金苏苏受的是说一不二的教育。她不懂戈白这种人，话语于戈白来说是只是攻坚利器，为了胜利，偶尔拿这利器自虐几下那是情趣。

　　“我先问一下金社长。若我谈恋爱，那我是爱女人对？还是爱男人对？”戈白问道。

　　“自然是男人。”被问题惊到的金苏苏眉头一皱，眼睛一瞪，像往地上插旗一般用力掷下这句话。

　　【这人不光看小说无耻，难道还有那方面的问题？】金苏苏心乱到无以复加，只觉得这人离经叛道到了极点。

　　看着金苏苏骤变的脸色，戈白有些猜到她恐怕想歪了。

　　一丝趣味涌上戈白心头，惯性下她就想拓展下话题逗逗金苏苏。可当她看到金苏苏乌黑如石的眼珠时，那转念便消失了。这种时候可是承受不起翻车的，书呆子翻脸就是一切免谈了，是戈白绝不愿的结果。

　　戈白收敛心神，继续刚才的话题方向：“是啊！我就是该喜欢男人的，所以我看bl小说很正常啊！
　　一个故事两个主角。一个是主动庇护爱情的攻，一个是温暖守候爱情的受。
　　一本小说我就看到了两种类型的男人，双倍满足啊！
　　所以我喜欢看合理吗？合理吧！我就问你合理不？！”

　　金苏苏才第一次知道原来还能有这样的原因在，那确实就不是什么变态了，这个问题似乎不严重了，可紧接着金苏苏马上就发现了另一个严重问题。

　　“爱就该爱一个啊！你这样朝三暮四太难看。”

　　“哈哈！哪里就到爱了？这就是份远远的不参与的喜欢而已。
　　就像喜欢吃甜的也可以喜欢吃辣，喜欢唱歌也可以喜欢跳舞。同时喜欢多个东西都是极平常的，这种时候即使不表扬也绝不该苛责啊。你为什么要苛责我？在第一时间。”戈白瘪嘴道。

　　“那，那是因为男人是不一样的。”金苏苏其实有些觉得理亏，若只是远远的喜欢，那喜欢许多也确实不碍事。可她第一反应就是觉得不对，觉得女人不该如此，所以她如此说了。

　　“所以到最后还是男人的问题对吗？也不是，其实是女人的问题。
　　是从古到今几千年来人们都不允许女人对男人轻慢，所以在大家的脑子里才会有这样的常理，女人不能朝三暮四，连想想都不行。这合理吗？不合理。
　　一方面是我们对男性花心的理解，一方面是对女性花心的抑制。
　　我们不允许人性的弱点在女人身上有所体现，而将忠贞、纯良、奉献、伟大等一系列只在奇人身上偶然出现的品德强变成女人的基本素质，这些不合理的看法像寄生虫一样死死缠粘在所有女人身上几千年。
　　为什么那么多女生会喜欢看bl？大约是女人们无法面对真实自己的‘丑陋’，便找了这种欺骗自己心的爱好。表面上是去看两个男人谈恋爱，实际上是去喜欢两个男人。或者是表面上是去看两个男人谈恋爱，实际上是去看爱情里两者都没有那种本该的‘基本素质’后，可以如何地酣畅淋漓。
　　想想也真是可悲，女人要用尽一切力量去限制自己的言行，欺骗自己的思想，才能释放这点人的本性。
　　所以对于看bl小说这事我实在是找不出什么罪过来，你呢？你能吗你可以说出它罪大恶极的点吗？”戈白用她留着长长指甲的拇指和食指一下下敲击桌子。

　　金苏苏没有回答戈白的话，金苏苏不再能说是错，但也不肯说是对。

　　心里那个坚固的名为“女人品行”的堤坝挡住了戈白进攻的洪流，但金苏苏的心并不是石头做的，她的心里也有着宽广的渊潭，它们一直被层层堤坝维护得很是平静，这次到底还是被撞得涌出了些小浪花。

　　“我知道你心里还是不以为然的。
　　你现在看我多半就像警察看到可怜的罪犯。‘啊，我知道了她的情由，她是蛮可怜的，但她还是错了。’
　　你是不是这样想的。
　　你觉得我是在对人性肆意放纵。做人尤其作为一个女人就该遵循礼节，真心待人，品行高尚才对。对吧！你就是这么想的......
　　但金社长我不是古代的女人，不是那些将生老病死都无奈寄托于男人身上的女人了。过去几千年的礼教影响就不该更不可能再加诸到我身上了。
　　在这我不是要通过鼓吹反封建的说法，来为什么脚踏几船的渣行为正名。
　　我是想说我们是女人但更是人，是与男人相同的人。那我们就该有尊重自我、尊重自己的心的权利。
　　我们的人生首先是属于我们自己的，我们享有为它定性的权利，再不该是一副阿谀世俗准备随时成全别人世界的姿态。”

　　明明是严肃的话题，戈白却突然捂嘴一笑：“说了半天，搞得像我要闹什么运动一样。其实我就是想说，不管是看bl小说也好，讨论男人的身体也罢，我都是在不伤害任何人的情况下满足自己内心的需求。
　　可现在这种满足不被认同，不被认同就罢了，还要被侮辱。
　　真的很没意思，这世界上的人只关心别人符不符合自己的标准，对自己有没有利，却对人的真实性不感兴趣。
　　所以也不是时代变了，而是这世界许多规矩理法在建立之初就是凉薄的。在我看来许多都是将自己的需求拔高到道德的层面去约束别人来爽快自己而已。
　　拿这种东西作为评论人、事、物的准绳，得到的会是个什么结果？
　　所以莫说你也没说什么出来，就算你拿出天大的情、理、法来压我，说我背德、无耻也不能真正将‘我看bl小说绝对不是件错事，我不该受到任何侮辱。’这话变成谬言。
　　现在金社长你是认同还是反对？”

　　戈白结束了自己的发言。空间一阵安静，她又开始敲击桌面，想要驱散内心的惶急。她表现得云淡风轻，似乎全不在意对面人的反应，但其实她说了那么多就是想要获得金苏苏的认同。

　　“认同。”金苏苏终于首次站在了戈白这离经叛道方说了句表明立场的话。

　　戈白畅快一笑，金苏苏的话和表情让她的心落了下来。她的感觉应该没错了，金苏苏就是她要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