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个骗子》石印

2、“你真的很好”

　　一切要从毕业论文说起，赵芊芊学的金融，带她的老师希望毕业论文能够与算法紧密结合。
　　前期的数据爬取和建模涉及到大量的编程，半吊子赵芊芊已经因为类似的问题麻烦过太多同学，这次，她决定把魔爪伸向周寰。

　　周寰答应了，两人约在校门外的麦当劳。彼时的周寰和高中时的他并没有什么不同，瘦瘦高高，头发有些不服帖的蓬乱，穿着最简单的T恤和短裤，架着黑框眼镜。
　　赵芊芊不好把头一起凑到屏幕前，只能狗腿地一会儿跑去买来甜筒，一会儿端来薯条。但是周寰工作得很认真，大半食物都进了赵芊芊自己的肚子。
　　事成之后，赵芊芊再三表示会请客吃饭以表谢意。周寰倒是摆摆手，拂去一身功名，慢悠悠地踱步回寝室。

　　大四的最后一个学期似乎总是天然地应当见缝插针地用来享乐。
　　赵芊芊发觉周寰是个不错的伙伴，约他去踏青爬山、看电影、聊理想，只要有时间周寰基本都会应允。
　　青年人似乎有迸发不完的倾诉欲，他们一起越过天桥，压过马路，穿过渐次开花的林荫道，坦诚且毫无保留地表达着对这个世界、对人生、对爱情的想法。

　　赵芊芊知道这像是在爱情的边缘试探，但又觉得自己问心无愧，时刻克制自己的言语和行动，发出去的每一条微信都字斟句酌，毫无绮念。

　　而周寰，不出所料地，在初夏的某个夜晚，在微信上提出了交往试试看的建议。这算是第几次表白了呢？赵芊芊有点记不清了，高中的时候似乎有几次；大学的前两年似乎也有。

　　周寰总是这样的，直白又小心翼翼，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少了许多文艺和抒情，变得像是无足轻重的小问题，随时铺垫好“你觉得不行就拉倒”的台阶。

　　赵芊芊很摇摆，她的心里既有对这触手可及的爱情的渴望，又始终觉得缺少令她奋不顾身的冲动。与周寰的这么多年相处，赵芊芊觉得他们更像是见证陪伴彼此成长的人。曾经的赵芊芊可以毫不犹豫地拒绝周寰，她知道自己内心对他没有一点点爱情的绮思。但此刻，赵芊芊也想不明白了，好像自己内心所有的秩序和法则在周寰身上都是不适用的。

　　赵芊芊没能给出答案，决定拖延到七月毕业的时候再答复。这期间他们答辩、各自毕业旅行，偶尔聊天，但不再提爱情。

　　在离开北京的最后一晚，赵芊芊约周寰在学校的塘边散步。
　　“你觉得异地怎么办？”问出第一个问题，赵芊芊就明白自己在找理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拒绝。
　　“你读完Master有什么打算？”
　　“你跟我相处这么久，觉得我最大的缺点是什么？”
　　赵芊芊觉得自己像不称职的面试官，并不是真正想要了解对方，只是想要拖延时间。
　　穿花拂柳走了很久，他们又在月光下坐在长凳上，一人一头。赵芊芊不敢转头看周寰明亮的眼睛，只是盯着水面上层层叠叠的荷叶和倒影。似乎并不需要一句明明白白的总结陈词，大家已经在今晚凝滞的氛围里，各自得到了答案。

　　最后赵芊芊坚持用自己的电动把周寰送回学校，从T大校门出去，穿过不长的大街，就是P大的校门。七月的夜风吹起赵芊芊的裙摆，她坐在自己的小电驴后座，骑车的是周寰。今晚已经说了太多话，两个人在车上兀自沉默着，谁也看不见彼此的表情。

　　赵芊芊的心里很懊恼，这一刻的沉默放佛是对自己这半年来“放纵”的凌迟。但赵芊芊也感到了一些放松，因为她依旧掌控着两个人关系的走向，而避免了自己失控地走向未知。
　　但赵芊芊无法抑制地，轻轻地在周寰耳畔说道：“你真的……很好。”
　　她不知道周寰有没有听见，宿舍楼已经近在眼前，周寰缓缓减速，然后下车。

　　“那就再见了。”一切都那么得体又稳重。
　　“嗯，拜拜。”赵芊芊挥挥手，重新把住方向盘，告诉自己要留下最潇洒的背影，没有回头地加速离去了。即使是毕业季的夜晚，校园里也已经褪去了白日的喧嚣。赵芊芊一个人穿行在路灯映下的繁茂的树影里，穿行在已经没有车辆的大街上，觉得自己像一个浪荡的负心汉，坚持把周寰送回宿舍是自己最后的良心。

　　回到宿舍，赵芊芊从包里取出周寰旅行带回来的生巧，已经化了，黏黏腻腻地沾满了小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