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忘了我吗 ...
-
走了一半路时，苏温梅才后知后觉地记起男女授受不亲。
该松开手的，可为何身体却好像贪恋他皮肤上的温度似的不肯答应？
她想自己大概是疯了。
于是她就这样拉着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男子走进客栈，上了楼。
“刚刚多谢公子相帮，我看你全身都湿了，我这去给公子买身干净衣裳来。”
独孤澈却只静静地站在那儿，笑而不语地看着她。
他温柔又炽热的目光仿佛在注视一件稀世珍宝一样，从她的发梢一寸一寸慢慢挪至脚踝，最后再回到她的眉眼。
她真的确确实实在自己面前。
苏温梅不好意思地咬了下唇，脸微微臊红：“公子？”
独孤澈闻声回过神，怔怔地望着她此刻的口型，花了几秒才读懂内容。
“公子且在此等候，我很快就回。”
独孤澈看着她几乎是仓皇而逃的背影，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刚刚，竟然唤他公子。
布庄里，苏温梅向那里的伙计比划了下身高：“给男子穿的，要素净些的样式。”
“好嘞，小的这就给您找，姑娘看这件怎么样？”
苏温梅看了一眼便立即摇头：“腰身尺寸不合适。”
“那您再看看这几款。”
苏温梅挨个摸了摸，因为考虑到初春乍暖还寒，她专门挑了件布料稍厚的月白色对襟长衫。
不知怎的，就是觉得这样纯澈的颜色最是适合他。
一旁来选购布匹的婆婆笑了笑：“姑娘这般体贴，你家相公好福气啊。”
苏温梅慌忙摆手：“这不是买给我相公的。”
他们连朋友都算不上，她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待会儿他换完衣服离开后可能就再不会相见......一想到这儿，苏温梅竟莫名有些失落。
“只看一看便能指出哪儿不合适，这般熟悉若不是相公，那便只能是亲人了。”
“不，不是的，您误会了。”
苏温梅将银两放在柜台上，匆匆离开。
她也不知为何会那么笃定自己选的尺寸一定合身，或许，或许是直觉吧。
......
推开门，独孤澈正对着指尖轻捻起的一根青丝默默发呆。
见人回来了，他立时放下了手抿起嘴角朝她微微笑着。
苏温梅垂眸将衣衫递给他：“公子穿上试试。”
她转身走出去，靠在门外长廊的栏杆上深深吸了口气。
怎么会有人笑得这么好看又温柔？
一直到屋中之人出声，苏温梅抬手理了理头发，这才进去。
先前她只知道那双眼睛生得极为迷人，这下看来身材确也是极好的。
这件长衫惊人得合身，衣襟和袖口处的浅青色竹叶纹理更显得他谦和清俊。
然而下一秒，苏温梅想都没想过眼前之人会突然上前拥抱自己。
独孤澈将脸埋进她的颈窝，苏温梅肩膀僵了僵，只听得他在耳侧低声呢喃着：“娘子，我好想你。”
觉察到脖颈上的皮肤有些湿意，苏温梅不由得浑身微颤了一下。
他哭了吗？
心里莫名其妙地发了疼。
可又觉的这样亲密的姿势对于他们不合礼数，于是她轻轻推开独孤澈，放柔语气尽可能减轻伤害:“公子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娘子。”
独孤澈眼眶泛红，颤抖的声音中藏着几分委屈：“你忘了我吗？”
苏温梅看着面前之人可怜兮兮的模样，仿佛只要自己点头，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就会立马蓄满水光。
可她手臂上的守宫砂鲜艳如初，若是真的嫁过人如何还会存在。
苏温梅斟酌着开口：“我之前磕伤了脑袋，确实忘记了一些事，但我可以肯定自己不曾嫁过人。”
独孤澈听罢紧张地伸出手想要探她的头：“伤在哪里？还疼吗？”
苏温梅微微躲开，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没，没事的，早就不疼了。”
他看着她有些胆怯的动作，心底猛地一涩。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没能保护好你。”
他眼神中浓郁的歉疚和痛惜让苏温梅心里没由来地酸涩不已，她摇了摇头：“这怎么会是公子的错？不过，公子的娘子...和我真的很像吗？”
独孤澈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她就是她啊，是他的娘子。
空气在他的沉默下仿佛静止了，正在此时，一阵响亮的叩门声打破了屋内的僵局。
“师妹，在吗？”
苏温梅看了眼身旁的人，有些慌乱地应着：“在，我马上出来。”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木凌风就大大咧咧地推门而入。
无人相教，况且在山上同吃同喝惯了，他一向对这些男女之别没什么概念。
只是进去的一瞬间，看清苏温梅身后的另一人后，木凌风顿时傻了眼。
“我了个去，你小子属狗的吧，这么快就嗅到味儿找上门来了？佩服！佩服啊！”
苏温梅喊了他一声：“师兄...”又转过头道：“公子别介意，我师兄他说话就这样。”
独孤澈却摇头笑了笑：“没关系。”
接着他又拱手朝木凌风道：“师兄好。”
因着这会儿记起自己之前骗了他，木凌风一时难免心虚：“好，那个...你也好啊。”
苏温梅见状有些不解：“师兄你们认识吗？”
“啊，对，一直没告诉你，其实他是...”
独孤澈急忙打断他:“其实我是你的未婚夫。”
“我们自小便订有婚约，你长大后本该嫁于我为妻，但...”说到此，独孤澈眼底黯了黯，“你未相中我，半路逃婚了，我找了你整整两年，不曾想你因头部受伤忘记了这些事。”
他说的有鼻子有眼，看上去就像真的被人抛弃了般委屈得相当自然。
木凌风忍不住嘴角抽了下，这么老套又奇葩的故事亏得他能编的出来。
“可我怎么不记得有过婚约？”
“当时我们年龄尚小，你没印象实属正常，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哦。”
苏温梅半信半疑地转过头再次求证：“师兄，真的是这样吗？”
触及对面独孤澈央求的目光，木凌风眼珠微转，停顿了几秒：“没错，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那老头儿打听到你下山后过的并不愉快，正巧你忘了便不让我告诉你过往。”
他倒想看看这小子能玩出什么把戏来，不过他们合伙编瞎话这么欺骗师妹，怎么好像有点过意不去...
“原来如此。”
看着苏温梅已然相信的单纯模样，木凌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刚刚独孤澈那番话的信息量太大，她一时没能消化得了，似感叹又似疑惑地问了句：“这么说来，我果真是公子未过门的娘子吗？”
独孤澈立时诚恳地点点头，眸中一片深情。
苏温梅不知所措地错开他炽热的目光，转移话题道：“师兄你刚刚找我所为何事？”
“也没什么，就是午饭饭点到了，想叫你下去。”
“嗯，师兄你们两个先去吃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待会儿。”
“那行，咱们走吧。”
独孤澈不舍地看了她一眼，颔首随木凌风离开。
屋内，苏温梅躺在床上尽可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有点慌，还有些懵，怎么一下子就真的成了那人的娘子？
不行，她得好好捋一捋。
现在的情况是，她在两年前就被苏府接回 ，得知娃娃亲后奉父母之命本应嫁给他。
因为没相中他然后逃婚了，后来逃婚路上受了伤忘记了这些事。
但她的这位‘未婚夫’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材有身材，要气质有气质，而且看上去还对她一往情深，难不成是他有什么性格缺陷？要么就是以前的自己患有眼疾，否则根本没道理看不上他啊！
可师兄却认可了他的说法，按理说师兄不会骗自己......
苏温梅越想脑子越乱，最后干脆拉起被子盖住眼睛。
楼下，木凌风和独孤澈坐在一桌等待小二将面做好呈上来。
两人相对无言，木凌风有些尴尬地倒了碗茶。
独孤澈起身拱了拱手：“师兄我先出去一下。”
他走至门外，木凌风看得不是很清，好像有位黑衣青年和独孤澈交谈了什么，看上去很是欣慰的样子，不一会儿那人离开，独孤澈也回来坐下。
“两位客官，这是你们要的阳春面。”
“多谢。”
因着刚出锅有些发烫，木凌风挑起一块头儿对着风口驱着上面的热气。
独孤澈则半垂着眸，舀了勺汤轻轻吹了吹递到嘴边。
这小子怎么和师妹一样不爱说话？还真是像啊，一个个都要把他给活活憋疯。
木凌风实在耐不住性子，索性放下筷子：“那个，我承认之前是骗了你，可都是那老头儿生气了才不让我告诉你的，要怪你怪他去，千万别跟我过不去啊。”
独孤澈摇摇头：“我没有资格怪罪任何人，唯一憎恨的便是自己的无能。师兄和前辈救了娘子，才让我现在有机会再见到她，这份恩情我一定会铭记于心。”
木凌风看着眼前之人真诚地站起弯身朝他行至大礼，不好意思地抬了抬手。
江湖上所谓的翩翩君子大抵就是他这个样子吧，也难怪师妹会喜欢上。
“还有多谢师兄没有在娘子面前拆穿我。”
汤面这会儿差不多凉了些，木凌风挑起面条大口嚼着：“话说你刚刚为什么编瞎话骗她啊？”
“娘子嫁进门时我尚且痴傻，甚至连前去迎亲都不曾做到，后来她还跟着我受了那么多罪，没有享受过一天普通女子该有的舒适生活。现在的她忘了过去，我想重新追求她，让她风风光光开开心心地再嫁于我一次。”
木凌风又吸了口面条点点头：“这想法挺好的，我赞成。”
独孤澈低下头挑了挑碗中的菜叶，眉眼低垂。
其实还有一层原因他未说出，因着这种卑劣的心思实在让他羞于启齿。
失去她的日子里，除去寻找和等待，吃饭、睡觉、读书、偶尔与人交谈…他在很努力地让自己过得像个正常人。
可实际上却远没有看上去那么云淡风轻，夜深人静之时那些不为人知的脆弱和孤独便会慢慢爬上心墙。
无边的思念毫不留情地一点一点日夜腐蚀着他的心。
如今真的见到了她，他在欣喜万分的同时却害怕了。
怕她将自己推开，怕她说讨厌。
娘子似乎并不愿意接受已嫁为人妻的事实，他若在她没有记起之前强行灌输之前发生过的事，会不会引起她分为的抵触和反感？
怎么能见得了她对着自己露出厌恶或是排斥的表情？哪怕是一丝一毫他都心痛到无法承受。
娘子她心善，一定会对于曾经悔婚抛弃他的说法而感到内疚，那样也许就会尝试着原谅和接受他的突然出现和靠近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忘了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