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罪恶之源系列》沈留

1、之一 热也是一种罪啊！

　　四月初十，立夏。
　　已入了夏，汴梁的日头像火似的烤着，展昭站在荫凉处，仰头看了看头顶的满目葱绿，油腻的树叶子像是被晒的没了力气，软软的垂在枝条上。
　　路旁凉茶摊子生意火得很，几个竹竿支起一块油布，摆着几张桌子，人一多，便显得拥挤了些。藤条箱子里垫着厚厚一层棉布，生意来了，便捞一碗茶，掀开箱子盖儿，捡出不大一块冰，丢进茶碗儿里，晃一晃，凉茶就上桌了。
　　虽说这凉茶也未见得有多凉，但映着着日头，便也消暑解渴的佳酿了。
　　展昭抬手擦了擦额角，后背已被汗水洇湿，向来规矩服帖的蓝布衣衫也被卷起了袖口，微敞了领子，露出了浅麦色的肌肤，几道躲过了树丛遮挡的光照在展昭小臂上，像柔软的光照在象牙上一样，隐约闪着柔和的光。展昭暗暗的呼了口气，这天儿，热得人眼晕。
　　卖凉茶的老板头见展昭在树下站了好一会儿，便大声叫道，
　　“展大人，您等人哪？过来歇歇喝口水吧！”
　　坐在桌子边儿上喝茶的几个人一听说展昭，也都附和说，
　　“过来吧，展大人！这么热的天喝点凉快的痛快痛快来！”
　　开封百姓的热情展昭早已受教，因此也只是笑了笑，说实话的确也是热得很，嘴里干涩涩的有些难受，便不推辞，应声走过来，就着几个歇脚工人腾出来的一条板凳坐下。
　　接过老板头递来的凉茶，展昭只觉得手里这粗糙的茶碗儿里一晃一晃的反光，就像救命的良药一般。当下端着茶碗头一仰，咕嘟咕嘟灌下大半碗，滑过嘴角的茶水洇湿了前襟，给风一吹，只觉神清气爽浑身说不出的舒坦，不由得长出了口热气。
　　老板头笑了，
　　“看把展大人热的！来，把剩下的喝了，我再给您填一碗！”
　　解了渴了，展昭倒有些不好意思，刚刚的确是渴急了，这撂下茶碗儿才猛然回过劲儿来，依照刚刚这喝法儿，准得被那只老鼠念叨不雅粗俗。
　　想到那只老鼠，展昭忽然走了神，这白玉堂，约了自己出来，结果人没了影儿，让自己顶着晌午大太阳干等了多半个时辰，待会见了他，定不能轻饶！
　　“大人想什么呐？”老板头见展昭出神，便就着他的手给他续了茶，又多捡了块冰放进茶碗。
　　“啊，没什么，有点走神。”展昭笑了笑，对老板头道了谢。
　　一边儿一个喝茶的说，“老板头你也忒小家子气了！咱展大人来喝茶你就给填两块冰？舍不得怎么的！去去再填两块来，算我的钱！”
　　老板头一听急了，“我舍不得给谁还舍不得给展大人！去一边儿去，谁要你的钱！今天托展大人福，我老板头白做一天生意，钱啊，我不收了！”
　　说完乐颠颠的抢过展昭的碗又加了两块冰，展昭忙笑着说，
　　“不碍事的，展某吃不得太多冷食，不必加了！”

　　“呦，展大人好兴致，茶喝得可愉快？”
　　一道凉凉的声音忽然冒出来，抬眼儿看过去，一白衣公子挑眉冷笑，不是白玉堂是谁？
　　“白兄！”
　　展昭见他气色，心知他现在必定很是不爽，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想着这白老鼠平素的作风，估计让他在这儿多待一会儿，也得唬到这些人。于是略带了些警告意味地唤了他一声，便站起来冲老板头道了告辞，叫着白玉堂走了。
　　坐在太白楼内院的雅室，展昭暗自吸了吸鼻子，充溢着室内的淡淡的水气和凉意有种说不出的舒服。两人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色银制托盘，盘里盛了满满的冰，酒壶菜肴都冰在里面。
　　——这人又是闹得哪门子的脾气？
　　展昭腹诽，白玉堂仍是面色不善，冷着脸给展昭倒了酒，拿起筷子自顾地吃，一言不发。
　　多年相处，展昭早已摸透了这白某人的脾性，这白玉堂白五侠呀，虽说是出了名的气盛性强，但偏偏就拿展昭这温润的性子没法儿，每每闹了脾气，展昭不理他，他便坐不住了。
　　“咳，你怎么跑去喝凉茶了！”气势汹汹的质问。
　　展昭心里好笑，感情，他就是气这个？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玉堂，你这话儿问得可怪了，天气热，喝点凉茶消暑……”
　　“哼！”白玉堂冷冷一哼，打断他的话，“喝点凉茶？”
　　“是啊，怎么了？”
　　白玉堂一双桃花眼直直得从展昭泛红的脸上看到被水洇湿的前胸——
　　“哼，喝茶喝到衣领子上？展大人好厉害的本事！”
　　白玉堂赶到两人约好的地方，就瞧见展昭坐在一堆赤着臂膀的男人中间有说有笑，脸色红润，黑亮的头发因汗湿而垂在额角，顺着嘴角滑落的水珠流过修长的脖子，滑进敞开的衣领里，洇湿的前襟紧贴在胸口上，隐隐的能瞧见锁骨的形状……
　　这一幕，让白玉堂当场就三魂离了壳气性上了头！恨不得拖着展昭好好教训一顿。
　　“衣领子？”展昭仍然不解，“玉堂，好端端的，你又发什么脾气？”
　　白玉堂见展昭一本正经的疑问，忽然觉得无力，叹了口气，
　　“没，没什么……吃菜吃菜，这道冰糖长寿山药，尝尝看……”

　　展昭见他忽然又没了脾气，便笑了笑，这老鼠，常常闹些莫名其妙的脾气，问他原因又语焉不详，索性不在理他，拿起筷子夹了块白净可爱的山药块放进嘴里，
　　“怎么样？好吃吗？”语气中，有点期待的意味。
　　展昭半眯了眼睛，咂了咂嘴，口中凉丝丝的，山药蒸得略带脆性，拌了冰糖和山楂，冰凉中带了酸甜，爽口清凉。
　　“恩，酸甜适度凉爽可口！”
　　展昭赞许道，又加了一块，见白玉堂忽然面露喜色，得意洋洋得看着自己，似乎又有些献宝的意味。
　　“这，不会是你做的吧？”
　　白玉堂挑眉，嘿嘿一笑，“正是你家白爷所做！”
　　展昭白了他一眼，这耗子，老没个正经，你是谁家的？眼神却可疑得闪躲了一下。白玉堂见了，越发笑得像偷了腥的耗子。
　　“玉堂怎么想起学做菜了？”展昭忽然笑问道。
　　“臭猫，明知故问！”白玉堂道，“还不是某只病猫身体差受不得热以致昨天险些中暑，所以白爷为了自家猫不惜洗手作羹汤，怎样，感动了么？”
　　说着，眼珠一转，起身凑到展昭身边儿，嘴角含着一抹贼笑，
　　“猫儿，你看你的衣服湿了，糊在身上怪难受的，来，白爷帮你松快松快……”
　　“啪！”
　　展昭拍开白玉堂的毛手，瞪他一眼，又加了块山药细细嚼了，
　　“白五爷打量展某中了暑热头脑发昏了么？这种天气，莫说湿了衣襟，就是整个泡了水，现在也快干了吧？”
　　白玉堂讪讪的缩了手，憋了一会儿，突然冒出一句，
　　“猫儿，我想你……”
　　展昭见他瞪着眼一副不甘心的样子，心上某个部位好像被轻轻的撞了一下，不由得叹了口气，自己又何尝不想念玉堂？
　　想到之前自己奉命前往河西，一别就是小半年，开始还不曾挂念，只是时间越久，越是惦念，每每想到玉堂便深夜难眠，又何尝不盼着早日回汴梁？两人定情多年，却是聚少离多，每每私下相处，自己又诸多顾虑，想来，也真的是苦了他了。
　　“玉堂，我，也想念你……”
　　“猫儿……”白玉堂看着展昭脸上红红的，眼中满满的温柔，伸手抱住展昭，似叹似语，“我的猫儿……”
　　“猫儿，我想……”看着展昭的眼，白玉堂低哑的说，不是不知这猫对情事的抵触，所以虽然两人定情已久，真正水乳交融的次数却是不多，饶是这样，白玉堂仍不想勉强展昭，“猫儿，交给我，可好？”
　　展昭把头撘在白玉堂肩上，目光有些迷离，又有些眩晕，却仍是轻轻点头，“好……”
　　白玉堂大喜，顾不得饭食，捧起展昭的面颊，吻上水色双唇，细细品咂着展昭唇间酸甜冰凉的味道，咂摸着只属于展昭的温润之气……
　　“猫儿……”
　　神情一吻，展昭倒在白玉堂怀里，喘息略有急促，“玉堂，我……”
　　“什么？猫儿……猫儿？猫儿？猫儿！”原本带着情欲的声音陡然警醒。白玉堂一把捞起展昭下滑的身子，“猫儿，猫儿？”
　　……

　　送走了公孙先生，白玉堂暗自咬牙，下次绝对绝对不再临时学菜！不然也不会害得展昭在烈日下苦等，以至于再次中暑！到嘴边的猫肉，就这么没了！！ 白玉堂恶狠狠的推开窗户，心里怒吼，天热也是个罪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