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梦镜两面》夜游星

144、三、最后时，一如初相遇

　　这天，因为老二有事腾不出时间，请潇潇帮她去学院楼给导员送些资料。
　　潇潇完成任务后，准备去教学楼，一般学生们都从图书馆那边走近路去教学楼，所以潇潇走得这条路上基本没有人。
　　潇潇把手放在口袋里，脚步轻快，今天有点阴，但还不到冷的时候，树叶掉了大半，散落在马路和人行道上。
　　在这条少有人的路上，潇潇注意到对面走来一个高瘦匀称的身影。
　　人的气度韵致会在举手投足间体现出来，潇潇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这个人很……最简单来讲，很不错，大概是那种少有的既相貌俊秀，又聪慧优雅的人。
　　潇潇看着那人的身影，心中的闷痛又翻涌上来，好像这个人曾经烙印在她心上似的。
　　她不好意思一直盯着人家看，走得稍微近了，她就把眼神不着痕迹地挪开，好像自己从来没注意到对面的来人一样。
　　距离更近了，潇潇忽然有些出不了气，不是紧张，是心底难以压抑的疼痛，她心烦意乱，在就要错身而过时，似乎是最后的机会，她不抓住就会永远失去，于是她迅疾地向他看过来。
　　潇潇看到，对面这个容貌清隽的男子，向她投来短暂的一瞥，仿佛在之前他已注视她很久，目光掠过她的发梢和眼睛，似乎停留了一刹，或更久。潇潇分不清。
　　就在这时。
　　细雨落下，宛如眼泪。
　　从他的眼睫滴落，划过她的面庞，落上他的嘴唇。
　　“看呀，星星都快落了。”
　　……
　　“云息，它们睡觉了呀……”
　　……
　　“你是卡拉比——丘流形。”
　　……
　　“你让我纯善宛如一个孩童……”
　　……
　　他们交错而过。
　　潇潇不认识刚才的男人，但她觉得在过去，被她遗忘的时光里，她曾那么深切地爱过他，以至于再次见到他时，心就会疼痛。
　　又走出两步，身后那人的脚步声似乎远了，潇潇忽然停下，捂着心口蹲了下去，把头低低埋下。
　　与她相隔不远的地方，云息脚步慢下来。
　　他知道，他可以转过身、走到她身旁，拍一拍她的背。
　　他知道他可以，他知道……
　　于是他站住了脚步，而潇潇蹲在那里。
　　细雨中的两个人都没有回头。

　　在平凡的校园里，时间如水流逝，转眼到了冬天。
　　芒果喜欢把学校里各种组织发的期刊拿回宿舍看，她看完就放在那张放置公共物品的桌子上，潇潇有时翻着读读自己感兴趣的内容。
　　这天晚上，大家都在宿舍，刷微博的、看剧的，看小说的。潇潇坐在凳子上，看见书刊又来了新的一期，趁着还没熄灯，她拿过来翻了翻。
　　在最后几页，有一个絮语栏目，她被其中一首题名为《留给Alice的礼物》的小诗吸引住目光：
　　留给Alice的礼物
　　文/白兔

　　你所失去的，
　　留在过去，
　　你所想找回的，
　　留在过去，
　　你面前是紧闭的上锁的门，
　　你需找到钥匙，
　　钥匙也在过去，
　　在我曾告诉你的地方。
　　于是，你再也找不到我，
　　我是往昔，
　　是逝去的时光。

　　不要难过，
　　我为你留了一份礼物，
　　你摘一朵浮光，
　　把它交给睡眠沙滩上的三眼乌龟，
　　它会拖来一只天蓝色的小船，
　　带你驶向玻璃海。

　　潇潇看不太懂这首诗，不知道这个“白兔”究竟想对“Alice”说什么，但她觉得这首诗很有趣，尤其下半部分充满了梦境般的幻想，同时还用到了奇幻故事里的Alice和白兔，虽然上阙是不可解的悲哀。
　　潇潇的网名是Alice，但她自然不会一看到Alice就自作多情地认为是她，况且她也不认识这么一个“白兔”。
　　她正看着这首诗时，忽然听到老二说：
　　“哎——你们知道吗？颜老师走了，他去了荷兰。”
　　琴奈接口悲愤道：
　　“我听说了，真是学校的巨大损失！”
　　米酥探出头：
　　“什么什么？走了？是去交流了还是……”
　　老二叹道：
　　“就是走了，去更好的地方发展了，不过我们也快走了，都走吧！”
　　潇潇疑惑地听着她们说话，然后插话问：
　　“哪个颜老师？”
　　她这个问题引来了除去芒果之外所有人鄙视的目光。
　　琴奈：
　　“你忘了么！全校最帅的老师啊！还教过我们艺术史呢！”
　　听她这么一说，潇潇隐约想起一点，但始终无法在脑海里回忆起他的轮廓与面容。
　　——倒是一个月前，与她错身而过、让她心痛地蹲在地上的那个男人的身影浮现出来。
　　老大看着潇潇，恨铁不成钢地说：
　　“唉，其实教过咱们的老师我也有想不起来的，这很正常，可你居然记不住那么特别的一个老师！”
　　潇潇冲老大笑了笑，然后不再说话，拧着眉想这件事，舍友们你一句我一句怀念起颜老师。
　　“哎呀、哎呀！”米酥连叫两声：
　　“看我发现了什么？颜老师改了签名。”
　　“什么？”其他人问。
　　米酥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柔软而略带忧伤的语调念道：
　　“山河渺渺岁月长，我的姑娘她在何方。
　　星汉迢迢清夜光，我的姑娘她在好梦乡。”
　　正在这时，熄灯了。宿舍顿时陷入黑暗——与寂静。
　　潇潇在黑暗中流出泪，她转头看向米酥：
　　“你说……什么？”
　　她的声音太轻，米酥没有听到，老二调侃：
　　“你还加了老师的□□呢？”
　　“没有啊，咱们交结课作业那个邮箱就是颜老师的□□邮箱啊。”

　　在那个萧索的冬天，后来有一个夜晚。潇潇找到了那艘天蓝色的小船，她坐在船上在大海里漂，漂到了一个仿佛液体钻石的海域，最后，小船停在沙滩上，这是一个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小岛，她下船向岛上走。
　　在岛上，种遍了半人高的四叶幸运草。
　　看着满目的幸运草，潇潇想起来了，同时也知道，当她醒来后，又会忘记这一切。

　　作者说：
　　为什么云息不和潇潇相认？
　　因为对云息来说，潇潇已经死了，剩下的她不是他爱的人，就像剩下的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