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依然 ...
-
熟悉的房间，陈年封闭的气息扑面而来。
黑白色系死气沉沉的装修，简约壁纸墙上是名贵的画，真皮座椅摆了一整排，脚下蓝色云朵的地毯，角落里赛车型儿童床突兀的摆在地板上，如果比起儿童房，这更像一个冷冰冰的会客室。
房间的主人是一位小男孩。
每当他爸爸拉上灰暗暗厚重窗帘，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来处也消失不见，紧接着一群人乌泱泱鱼贯而入，他们大声争执在不欢而散，这期间他不像其他孩子一样可以得到父母安慰或是温暖的怀抱，小男孩只能感受到在场的人散发着对他浓浓的恶意。
就好像他是一个不该出现的人一样。
累赘、废物、拖油瓶。
是他母亲对他的所有评价。
小男孩慢慢长大，他不得不融入到那些人的话题里，那些童年让他害怕不已的椅子终于有了专属他的位置，大人们真的很烦，总是对他评头论足，把他的所有举动都拆开来分析怎么样可以做得更好，达到目标没有表扬赞赏，应该那是理所当然的。
他必须是一个优秀的人。
十几岁时每次过年时总是在逃避见到他的奶奶，在他初始印象里，奶奶应该是一个很严厉很严厉的人。
他害怕会被要求努力在努力，从出生开始，他的人生没有停歇过，一直往前跑，才能保留现状。
大相径庭的是奶奶不喜欢他有任何的优点突出。
他爸爸说，因为奶奶喜欢你的妹妹，你要超过妹妹，你证明给她看你不比妹妹差。
他几乎脱口而出，
你们不幼稚吗？
为什么要争呢，那不是我妹妹吗。
高考时，他爸爸又说:“言言，你必须比所有人优秀，你必须知道。”
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争口气吗？
……
敲门声——
张庆推门而入，汇报了项目进度，又道:“顾总，张总约你吃饭。”
二十三岁的顾子言成为那个公司的首席执行人，明明仍旧是少年的性格和脾性，半胁迫的选择一条众望所归的路。
三十三楼的绝佳视野，独立办公室落地窗的视角俯视城市的视觉效果极佳，真皮座椅分散在沙发边缘，精致的茶桌上摆着一盘薄荷糖。
顾子言疲倦的瘫在老板椅上，接过张庆放在办公桌方文件，另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指正在跟袖口的纽扣较劲，他挣扎了半天也没解开，忍无可忍烦躁的摔了文件夹。
……
“知道了，备车，锦绣阁。”
张庆点头附身鞠躬关门离开。
顾子言仰起头，洁白天花板的水晶吊灯。
太像了。
这间办公室跟小时候的房间太像了，搬进来的那一天就注意到了。
这家公司原来是谁的？
顾子言根本不需要仔细思考，是奶奶安排的。
老太太也想不到，三年后。
顾子言跟他们开了一个说不出的玩笑。
苦涩，热烈，虔诚。
挣脱了牢笼的猛兽不会留恋和心疼曾关押它的铁笼，它不会爱上寄给给予的安逸生活，它的生命蓬勃与朝力永远属于自己。
二十六岁的顾子言毅然决然的抛弃了他走了二十年的道路，说走就走。
“我不干了，就这样。”
就这样。
单人病房内，顾杨躺在病床上，旁边的床头柜放着一束顾子言买来的桔梗花，左边放着几台仪器，上面是她的脑电波和心跳，零零碎碎的声音是她妈妈刚刚来时打开的电视传来的，说是怕她一个人无聊，也只陪了她半小时。
“就这样？”顾杨抹了一把眼泪，意味深长的看顾子言。
这些年的路太难走了，一往直前换来了大多人的安逸，顾杨都快忘了，顾子言上次休息是在什么时候了。
主角顾子言耸肩摆手，毫不在意，他还是那副一丝不苟的样子，驼色休闲西装完美的展示了顾子言强健的身材，修长的腿存在感爆棚，他脱下风衣外套挽在手肘边，随意的坐在顾杨床边，“就这样，我也没想到奶奶还是那个样子。”
顾杨的头很疼，被顾子言这么一说忍不住皱眉，“我不明白……”
她真的不明白，如果是被亲人要求保持理智，理由只有一个便是我爱你。
可从始至终他们都在培养顾子言成为一个冷静处理事情的“人”。
绝对的优秀和理智。
顾子言摇头:“杨扬，没什么不明白的，顾家需要一个继承人，这个人无所谓是谁，我爸非要把我推上去，我们的年龄差太多了，在你长大的期间就是我的“机会”。”他静静的注视顾杨“没有人问过我需不需要，想不想要，我有时怀疑，我就是为了我爸这个念想而生的。”他的声音很平静，像是毫无波澜的一摊死水“我跟你说这些是你必须知道，只有这样你才能更好的做你想做的事，别被家庭束缚。”
“奶奶她……”
顾子言点头。
“我知道她爱我，但她更爱你，她希望我们得到的对等，可我爸认为这些东西是我一个人的，我该得到的，能说他不爱我吗？我不能，我仿佛用尽我全部去偿还这份爱了，杨扬，我太累了。”
顾杨眼睛突然很苦涩，涩涩的。
她还穿着宽大的病号服，左手还埋着针头，她挣扎着起身，动作很大，病床旁的顾子言想扶她，却被环抱住了。
然后他听到妹妹一如既往淡雅的语气哽咽着。
“哥，休息吧，好吗？你休息吧，我知道了。”
顾子言拍了拍她的后背，轻轻的捏了一下顾杨的后颈“好了好了刚醒，别想这么多，无不无聊？我把你电脑给你拿来了。”
顾杨吸了吸鼻子，有些懊恼情绪失控，她很快的钻到被子里，闷闷的说:“谢谢哥。”
顾子言在被子外拍她的后背，哈哈大笑。
兄妹两人一人一台电脑坐在病床上闲聊。
顾子言敲打键盘，他在交接一些重要项目，才想起自己是来干嘛的，问了句:“头没事吧？”
顾杨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刚刚折腾完也有点累，倦倦的:“磕了，出了点血，没什么大事。”
顾子言表面漠不关心，他的车现在还停在外面不贴了不知道多少张超速罚单，一个半小时前他到了医院时顾杨还没醒，匆匆赶来他的样子实在太狼狈了，怕吓到顾杨于是回家收拾又到花店买了一束花才进来，顾杨刚好清醒。
顾子言往她远处移了移，怕自己心大碰到病号，语气却贱贱的，狐狸眼眯起来，笑道:“昨天我在侠湖里看竞技场外那蓬莱奶妈是不是江烟？”
顾杨很不想她哥叫方木宁这个名字，现在有些复杂“是，我跟她约好了刷七夕活动。”
顾子言啧啧两声，“第一次爽约吧？”
顾杨挺无奈的，“嗯，人生第一次。”
顾杨弄了半天还是登不上微信，她完全不懂为什么电脑端登录需要手机客户端扫码验证，如果我有手机我为什么要用电脑？
她想着跟方木宁解释清楚在道个歉，如果气氛好她还会逼着方木宁坦白之前的事，两个人的友情无论怎么样都不可以出现谎言，一个谎言需要另一个谎言去掩埋，感情出现隔阂，再到爆发。
顾杨不想她们之间变成那样，所以她就算给了方木宁时间，她也选择了隐瞒，那顾杨只好自己说，她明白的，她并不想失去方木宁，即使她骗了她
顾子言看她自己折腾了半天，不由好笑“你干嘛呢？”
顾杨气的颤抖，敲键盘的手越来越暴躁最后差点一巴掌拍过去，还好顾子言眼疾手快把她电脑拿走了。
“行了行了别玩了，休息要紧，我走了。”
顾杨一边吐槽她妈根本不给她拿到手机的机会，又想到一会奶奶还要来，她只想顾子言远离乌烟瘴气的这个家。
“好，开车小心。”
顾子言给了她一个飞吻。
“OK。”
顾杨才刚短暂的登上游戏。
[帮派]
【顾…。】:“宁宁上线了吗？”
【洋仔懒洋洋】:“啊啊啊啊啊顾神你上线了？昨天宁宁找你了。”
【池塘里的鱼】:“我也知道我也知道！！”
【甜奶蜜酱】:“是的是的竞技场门口可可怜拎的小姑娘！”
【鱼的池塘】:“人见忧怜！”
顾杨没想到这还能引起围观。
【顾…。】:“嗯？好，一会她上线你告诉我在找她。”
……
没了电脑和手机的顾杨盼啊盼。
正在店里忙里忙外的方木宁盼啊盼。
店开在A大附近，店里小清新的装修惬意的气氛和美味的甜点堪称一绝，严店长和方木宁偶尔会办一些回馈活动——血泪活动，所以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方木宁简直忙得自转旋风小陀螺一样。
当今天她终于做完了第10086个招牌草莓慕斯蛋糕。
严店长中气十足的声音才响起:“下班！”
“耶！！店长我爱你！！”后厨的方木宁围裙都没来得及脱，先上前紧紧的抱住了满身臭汗的老严。
严店长十分抗拒的，他把方木宁带着橡皮手套的臭爪子推开，义正言辞的:“离我远点，男女授受不亲，我怕师娘打死我。”
方木宁对这个妻管严很是了解，无论怎样她实在是太开心了，她跑到更衣室换衣服，一边大声嚷嚷:“我真的希望我们这半年不要在有这种出力没钱赚的活动了。”
在厨房整理食材的严店长十分不屑，用更大的嗓门回敬她::“哪一次不是你提出来的？”
好像是。
被一招致命的方木宁吓得赶紧跑回家。
九点半的城市很热闹，路灯高高亮起，街道上的行人匆匆过，每个人脚下都是通往家的道路，夜晚没有给人们带来一丝落寞，车水马龙，这是方木宁一天最惬意的时候。
方木宁兜里的手机响个不停，她拿出看了一眼
[双宿双飞邀请你语音通话]
嗯？
“喂！阿宁！”
女生清亮甜美的嗓音亮起。
方木宁笑了笑，嗯了一声，把手机贴在耳边继续往家走，家里离店里挺近的，晚上方木宁一般都喜欢走回去。
唐尹萧还是和之前一样自顾自的开口说今天她在学校有多难过，谁谁谁烦的要死，她什么时候才到家跟她打游戏。
有一个这样的开心果，安静的路程也不显得那么无聊，方木宁想了想:“快了，马上，但今晚约了顾顾，我们要刷七夕的活动本。”
她有点兴奋，还很期待。
“唉我懂了我懂了，见色忘友见色忘友见色忘友。”
方木宁嘿嘿笑，说我就是，身体不自觉迈着开心的脚步往家小跑，跑了一会干脆换成了奔跑，好像在躲避身后的洪水野兽。
可她脑子里只剩唐尹萧的笑声，风声，和那份隐约的期待。
今晚的晚风，轻轻地，舒服，微凉。
她想。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依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