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入瓮城》何堪

13、第四章 久别重逢（1）

　　那么多人离开了再相逢，但其实和爱情也没什么关系。——《情感断舍离宝典》

　　踏上动车的一瞬间，寻思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几个小时车程她愣是没睡着，经过越州时候，她甚至还有闲心隔着车玻璃看外面漠漠的水田与烟灰色的枕水建筑。

　　跟着寻小萍离开越州后，她们已经七年没回去过了。
　　李朝晖倒是邀请过她回去小住的，寻小萍也没拦着。
　　作为一个离异重组家庭的父亲，他算不上靠谱，但也算不上太差。
　　生活费会准时打到账上，逢年过节也偶有问候，有时候也会在电话里抱怨女儿对自己太冷淡。
　　他有了新的家庭、新的妻子、新的孩子，分给远方女儿的精力和父爱，自然也是有限的。
　　早几年的时候，寻思还会觉得怨恨，现在却和寻小萍一样看淡了许多。
　　时间和空间可能真的能消解很多东西，无论是爱还是恨。
　　她甚至能和慎知还共事，与高瞻远“礼尚往来”。

　　车速越来越慢，终于驶入越州停靠站。
　　越州站是枢纽站，停靠时间足有20分钟，不少人下车透气。
　　寻思也跟着人流下了车。
　　车站也早和当年不一样了——每当父母吵架，十几岁的少女便总想着“闹个大”的。她在新闻上学到过“卧轨自杀”这个词，也知道在读书的女儿“未婚先孕”对父母的刺激极大，还规划过逃票坐火车去外地的路线……

　　寻思拉开罐装咖啡，靠着自动贩售机失笑。
　　站台外就是大片澄澈的天空，隐约能看到一点早已经变得陌生城市的边角。
　　她沿着站台慢慢走着，肩膀突然被轻拍了下。

　　寻思回过头，先看到的是片厚实的胸膛——纯黑的T恤，印着个灰色的涅槃笑脸符号，再往上是宽阔的肩膀、下颌线明显的下巴、高挺的鼻梁……
　　她仰着头，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却更加硬朗的脸，下意识往后退了好几步。
　　“钟、钟毅哥。”

　　向钟毅垂头看着她，脸上没一点儿笑，这让他看着更像一座高大的铁塔了。
　　虽然英俊，却更叫人觉得害怕。
　　男人的脸与记忆里逼仄的巷角、炎热的天气、满脸戾气的少年高高扬起的拳头与砖块重合，寻思握紧了拳头，连呼吸都屏住了。

　　下一秒，男人平直成一线的唇角终于松动了，他抬起手臂——
　　寻思吓得直接蹲了下去，一边掏手机一边大喊：“你还敢打人，我直接报警了！”
　　预料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李寻思，你回来了？”
　　寻思诧然抬头，向钟毅已经把手收回去了，微弯着腰看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
　　“你放心，我已经不打人了。”
　　寻思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他拉着行李箱，旁边站着个男孩，看着不过六七岁。

　　寻思有些狼狈地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
　　向钟毅再一次开口：“你回越州了？”
　　“没，”寻思指了指不远处的动车，“我就下车买点饮料，马上上车了。”
　　说完，她飞快第扫了眼手机屏幕：“哎，快要发车了，我先走了！”
　　她匆促地挥了挥手，快步朝着最近的动车门走去。

　　身后却再一次响起了脚步声。
　　寻思扭头回看。
　　向钟毅拉着行李箱，松开拉着男孩的手，晃了下手里的车票：“凑巧了，我们也正好要赶这班车。”
　　寻思：“……”
　　刚出了狼窝，又入虎穴啊。

　　寻思的座位在8号包厢。
　　向钟毅拉着男孩和行李，一路跟到了她座位后方，落座。
　　几分钟后，有乘客拿着票赶人：“这是我的座位。”
　　向钟毅便站起身，又拉着男孩坐到了她斜后方的空座上。
　　男孩似乎小声抱怨了句什么，很快被他哄好。
　　寻思余光扫了眼他高大的身影，头皮发麻。
　　七年不见，小混混长成了大混混，似乎还当了爸爸，看着威慑力也更足了。

　　车子发动，缓慢向前开去。
　　向钟毅起身走过来，拍了拍低头玩手机的阿凉肩膀：“能换个座吗？我和她是老朋友。”
　　阿凉顺着他的手指看向寻思，寻思赶紧摇头：“不用换了，你说话我听得见。”
　　向钟毅便又坐了回去。
　　倒是阿凉有些不好意思，用气声问：“真是老朋友？不然我还是……”
　　寻思一把拽住他，同样小声回他：“真不用，我跟他其实不太熟。”她偷瞄了向钟毅一眼，补充，“我以前被他揍过。”
　　阿凉听得愤然，回头就要帮搭档讨回公道，看清向钟毅的体型后，又缩了回来，怂怂地嘟囔：“打女人，不要脸！”
　　坐得不远，而且听力也很好的向钟毅和男孩：“……”

　　动车加速过了隧道，外面的风景也开始逐渐变化。
　　男孩掏出手机看了看地图，又看了看窗外，冲着向钟毅做了个手势：“你得补我这个数的零花钱做奖励。”
　　向钟毅干脆地点了点头。
　　男孩便懒得再管他，切了小游戏出来玩。

　　向钟毅迟疑地看了眼不远处的寻思，对方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的样子。
　　他忍不住叹气。
　　经过的列车员闻声扭头，“你们的票我看下。”
　　男孩立刻抬头。
　　向钟毅也愣了下，半晌才把票递过去。
　　“哎呀，您坐错车了！”列车员提高声音，“您应该坐对面的车，我们这车不去慈湖。”
　　周围的旅客都看了过来，寻思和阿凉也转过了头。
　　向钟毅咬牙：“我买错票了，能改签吗？”
　　列车员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您这票已经发车了，只能在站内改。”
　　“那我补票吧。”向钟毅道说着，再一次看向寻思，“你们哪站下？”
　　寻思：“……H、H市。”
　　向钟毅点头，十分坦然地拿出手机准备扫码：“我们也去H市。”
　　寻思：“……”
　　阿凉：“……”

　　补完票，下一站也到了。
　　有了“真票”的向钟毅更加肆无忌惮，直接起身坐到寻思前面刚空出来的座位上。
　　“好不容易遇上，加个联系方式吧。”
　　寻思没掏手机，目光掠向男孩：“你把你儿子一个人扔那边，不太好吧？”
　　向钟毅的表情有了一瞬间的凝固，半晌，才有点艰难地开口：“那是我弟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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