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撞》炫然琰

4、第四章 遇了又遇

　　“低调这两个字，手把手都学不会，塌不完的房，作不尽的妖。怪不得谢导现在改行拍短剧，这‘盛世’……”制片人白眼翻出天际。
　　导演看着年轻的制片没有出声，这算什么，就怕通宵换头，这种小场面，过几天绝对会出现反转，经纪公司常见的骚操作，不足为奇。连韩烟树这样洁身自好的人都能被黑，还能对谁有期待呢？
　　“韩老师，我们小张第一次和影帝拍戏没什么经验，待会儿您多担待。”张章的经纪人徐毅轻轻把咖啡放到桌边笑着说。
　　“我也第一次……”韩烟树话刚起头，姚凡肺子咳到了嗓子眼，接过话茬，“嗨，我们韩老师也第一次和顶流合作，也紧张，到时候啊可不是故意NG，可别让人误会我们欺负新人呐。”
　　姚凡和徐毅都互相听过对方的名字，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徐毅笑笑转身翻白眼，一个小助理和他都不是一个平面的人，搭什么话呢。
　　“韩哥，来，我给你普及一下张章这个人啊，哎，眼睛没花啊。”姚凡把打开的大眼怪界面怼到韩烟树跟前，继续道：“看这阅读量，上下五千年好几个来回。”经纪人反复交代，已经把顶流加粗描红的所有注意事项发了过来，说剧组人手一份都不过分，因为是真的不敢惹。
　　“行，我尽量。”韩烟树尝了一口咖啡，嗯，意式浓缩，他最喜欢的味道。

　　零点一过，楚归航喝了几口董柏寒不知道打哪买回来的咖啡，比中药还苦，一口续半条命的那种。
　　“航航，咱剧有武替，做不了的动作咱就说话，等会儿从房檐上往下跳，检查好威亚。”郑媛媛提醒一句。
　　“好，郑姐。”楚归航捋了捋身上紫色窄袖圆领袍，目测了一下高度，在脑海中回忆一遍刚才武指的动作，反复确定几遍走位，他觉得一遍过应该问题不大。
　　“我去，弟弟这腰夺命弯刀，我这个伪女主现在想魂穿我哥夜寒江。”何茶茶站在监视器后面，擦了擦嘴角不存在的口水，她恨这该死的妇德，以后到底是谁吃的这么好？
　　楚归航的戏份就几个镜头，这是他拍摄的第一个镜头，难免有些紧张。他深吸了一口气，眼神瞬间凌厉。监视器后面的导演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第一个镜头是雨夜魅影。拍摄的是少年将军顾西楼（楚归航饰演）雨夜捉拿刺客夜寒江（伪女主哥哥，真男主一），追至闹市俩人大打出手。
　　乾德楼酒馆屋顶，顾西楼左手执剑，远处的闪电照亮顾西楼毫无血色的脸，剑尖滑落的血水很快被暴雨冲掉，露出原本的寒光。
　　顾西楼冷声道：“前朝余孽，胆敢殿前行刺！”
　　夜寒江脚尖点在枯木枝上，半张獠牙面具裂了一道缝隙，嘴角染着鲜血，腰间白玉随风摆动，“乱臣贼子也配庙堂高坐！”说完身形一闪，直逼顾西楼面前。
　　“卡！换武替。”导演看了一遍监视器，有种被五百万砸中的喜感，不知道制片人从哪里找来的小孩，竖屏是真有镜头感。
　　“航哥，就你刚才那一下，我觉得你以前对我好宽容。”董柏寒抹了把自己的脖子说。
　　“导演，我不用武替，能自己来吗？”楚归航走到导演身边，瞥了眼监视器，对自己的表现还算满意。
　　导演转头询问郑媛媛，“这……”，没有署名的甲乙丙丁，合同里应该没有多少意外险，现在的小孩是真勇。
　　郑媛媛看了眼楚归航，点了点头。
　　楚归航走过去低声跟武替说道：“没事，正常来，我有点武术底子。”
　　这句话武替不知道有多久没听到了，三十多岁的汉子心下一软，莫名地有些感动，即便是微微星光，也足够照亮他们这些武术人的路。
　　长镜头下，顾西楼剑尖撑地，随后凌空一字马躲过武替的攻击，随后扫堂腿反击紧跟着一个后空翻躲避，紧接着借力道具柱子腾空，右腿笔直地朝武替心口踢去。没听到导演喊卡的声音，楚归航收力，单手撑地，旋转了几圈才停下。
　　拍摄现场一片静寂，所有人都定在了原地，被惊得，这就是来自一个说有点武术底子的谦虚吗。
　　“好……卡。”导演激动地不知道该先看楚归航还是先看监视器，他恨不得再长出两双眼睛来。

　　人群外，两个老友重逢没叙上几句话，就被这边的拍摄吸引，确切地说是打戏吸引。被顶流NG十遍的郁闷瞬间如大风过境般被荡涤一空。瞳孔里似乎还闪着刚才那飘逸的身影。嘴里的烟灭了又重燃起来，韩烟树咬着烟收起手机，视频放进保密相册。
　　“你认识？”谢导撞了下旁边被定住的人。
　　“如果不打不相识算一种认识，那我俩，算认识。”韩烟树说。
　　听完这话，谢从之眼神不算清白得看着好友，脑海中闪过无数个相遇桥段，艺术源于生活，有时候未必高于生活。直觉告诉他，这两个人充满了故事。
　　“再等等，流量背后总会有真正的观众，我们总归会遇到曾经热情拥抱过我们的人，若这一天迟迟不肯来，那我们不妨重走来时路。”
　　韩烟树竟然从一个三十多岁的人身上看到了沧桑感，他连忙转身看人海里那一抹年轻的身影，无论是人还是动物，趋光似乎是生命之初赋予每个人的本能。
　　“郑大小姐，你这打哪找来的宝贝，公司新人？”导演热切地问。
　　“没有，不算熟的熟人。别打歪主意，这孩子跟别人不一样，听我的，要不然，你会没苦硬吃。”郑媛媛道，她知道楚归航的底细，这孩子不可能闯短剧圈的，这在那对影帝影后夫妻看来，太掉价了。
　　导演收起心思，图个新鲜，他们短剧里可太常见了，金主爸爸的各种亲戚过戏瘾的不在少数。
　　“可以啊，弟弟。”男主小宇和秦遥夜俩人竖起大拇指。这是真牛，开始他们剧组也没有武替，大家想着随便比划两下就完事了，可是制片人硬是拉过两个武替，有专业替身，他们这群不专业的还是往后靠配合进度，毕竟现在长剧都慢动作华尔兹，谁还指望他们短剧扛大旗。
　　只要长得好看，演技还过得去，就已经是一个合格的短剧演员了，多倍速时代，可别指望通过影视剧教育谁，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在接受教育的牛马表示已经够够的了，看个破电视剧还天天职场骚扰，情景还原需要你演，牛马们表示我们比你演得好。
　　又连续拍了几个镜头，楚归航陪着主角NG几次，总算顺利拍完，弄得小宇和秦遥夜俩人十分过意不去，他们也第一次见到不NG的演员，而且还是一个临时拉过来不算演员的演员。
　　‘杀青’的楚归航还在片场等董柏寒，俩男主在一旁偷偷小声直播，俩人眼睛里的红血丝把走火入魔感拉满，导演说后期特效都不用，大家相视一笑，楚归航却品出了一股无可奈何的味道。
　　原来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每个人都在努力拼命地活着，为了活得更好而努力着，虽然充满荆棘，可还是有人踏着荆棘一路向前。心里落满尘埃的角落里，被清风拂过，吹开一点生机本来的面目来。
　　楚归航站起来朝外面走去，凌晨四点多的风第一次这么柔软，软到他想化身一只猫，在草丛里打几个滚。
　　跟着指示牌的指引，楚归航终于找到了洗手间，只是人没进去就被里面的人‘撞’了出来。他单手捞住继续往外冲的人，看清对方的脸之后，松开了手。
　　“心，这么硬？”
　　“哦，没你腰硬。”
　　俩人沉默半天，楚归航挤过面前的人走进洗手间，他倒要看看，什么东西能把这么大个人给撞出来，然后他也被撞了出来。好在他反应快一个后空翻稳稳跪在地上。
　　“呦，腰不错。”
　　“肾也不错，你要试试吗？”楚归航忍住了骂人的冲动，什么仇什么怨走哪碰哪。
　　韩烟树笑出声，“十八列脾气都这么大？还是，尿憋得？”
　　忍个大爷，楚归航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人笑眯眯的样子就想上去打两拳。心里想着，腿也没闲着，直接朝韩烟树的肩膀踢过去，韩烟树侧身伸出双臂一挡，没挡住，后背砸在后面的墙上，他闷哼一声。
　　听到声音，楚归航心里舒服了，连带着上次见这人的不满也消散不少。
　　韩烟树拉过楚归航的手腕，“有人恶搞，洗手间不在这。”韩烟树看了眼身后，“赶紧走，我怕我憋不住。”
　　楚归航刚想开口说有病，歪头看见这人抿成一条线的嘴，还有手腕上传来似有似无微乎其微的颤抖，想说的话压在了喉里。
　　这个时间的影视基地没有多少剧组，更没有多少人，走到拐角的时候，楚归航撇了眼玻璃，一个戴着鸭舌帽的人一闪而过。
　　“你先去。”韩烟树放开楚归航的手说。
　　楚归航没有说话，走进洗手间低头看了眼手腕上新鲜出炉的红手镯。
　　听着洗手间里的声音，韩烟树靠在门口松了口气，微信声音在安静的凌晨响起，韩烟树划开手机点了几下，直接把人拉黑。
　　“一动不动，尿裤子了。”楚归航把门口的人拽进来，看着地上不远处多出来的身影说。
　　韩烟树拿着手机点点楚归航，无语走进去。
　　楚归航走出洗手间，踩着放在一旁的凳子，双手勾住横梁，用力把自己甩到对面的房顶，果然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喂，天亮了，回坟吧。”楚归航冷冷地说。
　　躲在角落的人被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连忙抱住相机转身就跑。
　　要是能让这人成功跑掉，那就不是楚归航了。
　　拔掉内存卡，楚归航把相机扔回鸭舌帽身上，懒懒地说道：“滚吧。”
　　看着熟门熟路的人跑的不见身影，楚归航就知道这人就是一个惯犯，掰着内存卡的手一顿，楚归航把卡揣进兜里，从房顶一跃而下，轻松落地。
　　“侠士，加个微信，保护费结一下。”韩烟树拿出手机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