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顿第一定律》锦标

16、秋意

　　秋意今年芳龄十六,父亲欲为她寻一户人家，秋意没当回事。

　　她爹说这事儿时，她正架着脚，抖着腿,嘚嘚瑟瑟地说：“我是个半瞎，谁会要我?”

　　她爹无奈，只得暂时打消念头。

　　是的,秋意是个半瞎，看东西都是模模糊糊的一片，到了晚上便是直接瞎了。据说是打娘胎里就有的，害得她娘常责骂自己为什么肚子里揣崽的时候没管住嘴，吃了那么多山珍海味。秋意和她爹只得附和。

　　说来奇怪，秋意瞧远点的东西看不真切，但看离得近的却一请二楚。

　　对此，她爹娘只沉默，然后说：“看得见就成。至少不是真瞎。”

　　等窗边的果子长了一茬又一茬，日影了又斜，她爹娘又给她添了个弟弟时，秋意已经二十了。

　　二十还没成婚，妥妥一个老姑娘。秋意家的下人嘴碎：“唉呦，小姐再嫁不出去，怕不是要去寺庙当尼姑啊。”

　　秋意叨着根狗尾巴草经过，大笑道：“常伴青灯佛有什么不好？无事一身轻！”

　　她爹娘这年却是铁了心要把她嫁出去。她娘凄凄道：“崽啊，听娘的话，这有几个俊秀公子，你想要哪个？”

　　秋意眯着眼睛，看那些公子的画像，她随意一指：“娘，这李家公子，去年就已成亲了，还有这林家的，早就有儿子了。娘，您这消息过时了啊。”

　　她娘暗骂这不开眼的傻崽。能不过时吗，这些都是秋意十六时送来的。算算四年过去了，什么变数没有？

　　她娘戳秋意的头：“你这木头崽，都二十了。旁的姑娘最迟也十八成亲，你看看你啊…”

　　秋意往床上一滚，拿被子蒙头，假装没听到。

　　又过了些许日子，季家来向秋意提亲。她爹娘乐得合不扰嘴，忙把人请进屋来。

　　秋意坐在屏风后头，看季家公子向她爹娘行礼。她本想看清那人的长像，无奈瞪了半天眼睛也看不清，只得作罢。

　　那季家公子似有所感，微微偏头看向屏风，吓得秋意挺直了腰板。

　　他说：“晚辈名春生，心悦小姐已久，望二位成全。”

　　季春生，倒是个好名字。秋意很满意。她觉得李家公子的声音听着还挺舒服的。

　　之后他们又聊了些杂七杂八的，秋意听得晕晕乎乎，捂着嘴无声地打了好几个哈欠。

　　他们说着说着，秋意就开始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差一点砸屏风上了。

　　秋意的瞌睡一下消了大半。失礼，失礼，万万不可失礼。

　　正想着，就听到季春生说：“既如此，晚辈就先告辞了。”

　　他再拜时，秋意挪得离隔风近了些。她实在想知道这季家公子什么长相。

　　季春生行完礼后，不巧撞见她偷偷探出的半头。

　　秋意正眯着眼，皱着眉，怎想被他撞见了。她嗖得一下缩回脑袋，脸上飞了两朵红云。

　　秋意想着，那虽看不清那季春生的容样，但他也通身的气度，实在是一等一的好，端的是一个芝兰玉树，人中龙凤。

　　季春生走之后，秋意被她爹娘揪着耳朵，啰嗦了半天,最后说：“人家季公子喜欢你很久了,他谈吐不凡，家境也殷实,所以我们决定把你嫁给他做妻。你可知足吧，我的好女儿，爱慕他的姑娘从城东排到城西，他怎得偏生只要你这只懒虫。”

　　秋意揉了揉耳朵，撒娇道：“好嘛，我嫁还不成吗？ ”

　　媒妁之约白乃是父母定下的，秋意没法改变。

　　既然开心要嫁，不满也得嫁，那还不如真心实意地嫁过去，老老实实地做他人妻，为他生儿育女，张罗纳妾，尽好一个妻子的本分。

　　于是秋意开始缝制自己的嫁衣，他爹狼为她准备嫁妆。待黄道吉日，季春生便带着十八抬大轿来接秋意。

　　秋意被他牵着，缓缓地走出家门，坐到花轿上。满目的红，入眼却只有自己的一双鸳鸯绣鞋。

　　突然听到有人俯身在自己耳边说话，那人道：“别害怕。食盒里有糕点，若是饿了，就吃一些吧。”

　　秋意点头。

　　那人离开了，秋意呆愣愣地反应过来，那人是季春生。

　　秋意恍惚着到了季家，拜了堂，入了婚房，她坐在床上，季春生站在她面前，挑了她的盖头。她才慢慢清醒，原来自己已经嫁人了

　　秋意拧着一双秀气的眉去看季春生。

　　好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俊秀极了，只是这俊秀公子面上带了不安。他紧张地笑了笑，说：“你若是不愿同房，我不强求，但希望你知道，我会真心待你好的。你，莫要害怕。”

　　秋意却牵过他的手，细细地说：“我不害怕，毕竟我年岁稍长了你些，自是要包容你，爱护你。这房，定是要同的。若是不同，传出去岂不是会遭他人耻笑？我既是嫁给了你，就会做好你的妻。你放心。”

　　季春生松了口气，问：“你那日为何要皱眉，是对我不满吗？”

　　秋意诧异道：“我爹娘没有告诉你吗？我有眼疾，看东西需得眯着眼睛看。”

　　季春生笑：“以后我做你的眼。”

　　秋意应下了。

　　烛火直到后半夜才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