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我的记事本上》李暮生

3、第三章

　　“你们在干什么？”元曦跑到楼下把何欢护在身后，质问那些浓妆艳抹的女生。
　　她们个个奇装异服，胸卡也没有佩戴，压根不是南育高中的人。

　　“你问问何欢喽，一个私生女还有脸在这里读书？真是丢人，还不早点滚回家？”其中一个女生声音尖锐。

　　身后的何欢一听见“私生女”三个字，立马拉住了元曦，生怕她冲动：“我们走吧，别理她们。”

　　一年里，这种事情已经发生好几回了，不是去何欢的补习班闹事，就是在校门口闹事，今天直接进校来了。

　　“还想走啊？今天我们就是来教训你的，让你和你妈知道怎么做人。”听见要走，那群女生将二人围紧了，有一个还上来动手动脚的。

　　“私生女，贱东西！你和你妈妈一个贱样……”
　　骂的十分难听。
　　元曦只觉得一股血直冲脑门，气得半死，抓起何欢手里的保温杯就往那个黄头发女生身上砸，
　　一下觉得便宜了她，又上手拽她的头发：“染个黄毛就觉得自己贼了不起？你是什么东西？”

　　从小到大，这是她第一次打人，她心里也没底，拽着别人头发的手还在抖。

　　那几个女生见元曦动手了，也纷纷涌上来。
　　女生之间的打架，不是扯头发就是用指甲抠人打巴掌。
　　寡不敌众，元曦还能占点便宜，别人打她，她会加倍还回去，何欢已经被两个女生踹倒在了地上，站不起来。

　　“李老师，元曦和校外人在楼下打起来了！”2班班长报告没喊就闯进了办公室里。
　　班主任听得一头雾水，元曦？一个文文静静的女孩子，怎么可能和人去打架？
　　“是真的，何欢也在下面，那群人是来找何欢的。”
　　他明白了，拿上手机匆匆忙忙地要出去，又停下来看了一眼捧着作业本的宋知穆，“多个人好办事，你跟我过来。”
　　班主任让班长去报警，然后组织大家自习。

　　班主任和宋知穆去了楼下花坛，发现人都不在了，地上是几块衣服碎片，还有元曦的胸卡。
　　“喂，你好。我知道，麻烦你了，我现在就赶过去。”班主任接了电话，是医务室的老师打来的。
　　宋知穆瞥了一眼地上，把元曦的胸卡捡了起来，塞在口袋里。
　　知道这件事后的他有点吃惊，没想到这个女孩子还会打架。

　　走到医务室，有一股很浓的酒精味，班主任瞧见元曦和何欢一人一把椅子坐在医务室的门口。
　　何欢伤得比较重，两面的脸颊高高肿起，嘴角有淤血，深色的裤子上也全是脚印。
　　“伤口都处理好了吧？你先跟我过来。”班主任朝何欢抬了抬下巴，“我先联系一下你妈妈。”

　　何欢跟着班主任默默走开，门口只剩下元曦和宋知穆两个人，她低着头，用余光悄悄瞄他。

　　没想到宋知穆也会跟来，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为什么打架？”宋知穆走过去，坐在她身边的椅子上。
　　他对别人的八卦不感兴趣，但也想不通平时见谁都笑呵呵的元曦为什么会和人打架。

　　“因为她们说何欢是私生女，骂的很难听。”她理了理蓬乱的头发，又挠了挠发痒的下巴，发现有点痛，还能扣下来一小块血痂。

　　目光清冷的宋知穆有些意外，顿了顿开口问，“那她是吗？”

　　“她是。”不可否认，何欢确实是她母亲和一名当地的已婚富商生下来的。
　　但她妈妈根本不知道这男的已婚，还是在娘家坐月子时，原配喊了社会上的人来找麻烦，才真相大白。
　　也就是说，何欢的生父骗了她妈妈。

　　“可何欢是无辜的，我见不得别人欺负她。”
　　元曦低着头，闷闷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嗯，她是无辜的。”

　　元曦一愣，抬头看他，宋知穆神色平淡，盯着窗外的绿植。
　　他和自己站在同一立场吗？私生女这个词，一般说出来就会让人厌弃，可他没有。

　　“你抖什么？”元曦两只放在大腿上的手实属扎眼，抖得宋知穆不得不开口。

　　元曦下意识地想控制自己的手，却发现没办法，叹了口气，一脸无辜：“我没法控制，刚刚还手的时候劲使太大了。”

　　“宋知穆，让医务室的老师开一下离校证明，到时候就放在门卫室。警察已经来了，我陪她们去公安局录个口供。元曦，还不把你的屁股从板凳上挪开，是要我把你搬上警车吗？”班主任做事麻利，来去如风。

　　元曦点点头，起身却被宋知穆叫住。
　　“你的胸卡。”他从口袋里拿出。
　　“啊，谢谢你啊！”她笑得很甜，白皙的皮肤衬得脸上的伤痕更加明显，眼眸里熠熠的光亮久久不散。

　　元曦的双手颤巍巍地接过胸卡，宋知穆莫名觉得搞笑。

　　“接圣旨似的。”千年一遇，冰山男神竟然发出调侃，嘴角微微扬起，有淡淡的笑意。

　　元曦直接看呆了，班主任还在前头不停地催促：“干啥呢？是不是还得给你个心理准备，然后收拾一下行李啊？”

　　“这事得喊你爸妈来知道不？”班主任一阵风似的往前卷，元曦在后面哒哒哒地跟着。

　　“我家就我一个人……”

　　在宋知穆踏进医务室时听见这么一句，他停了下来。
　　窗口的风簌簌吹过，带着桂花的味道。

　　听见元曦出事，在另一座城市的亲舅开了一个半小时的车赶了过来，审讯下来的结果是校外的女生们恶意滋事，监控里也是对方先动的手，都被警察抓起来拘留了，他只需要签字领人。
　　“好家伙，都敢打架了？” 舅舅今年25岁，叫周羽，才刚踏出大学校园不久，“感谢您啊，让我平生第一次踏进警察局，还喝了一杯免费的白开水。”

　　两个人年龄差的不大，没有所谓的代沟，关系特别好。
　　“别客气，我妈妈怎么样了？”元曦舔舔唇，抛开其他的事，满脑子都是妈妈的病情。
　　元曦的妈妈患了肠癌，情况并不乐观。但她不知情，所有人都在骗她，说什么发现得早，接去后很快就会治好了，让她自己安心在家读书。

　　“挺好的呀，积极配合治疗就行。”周羽知道她会这样问，故作轻松道。
　　“行，我今晚回去和她视频。诶，我打架这事儿不许和她讲啊，不然她又要担心了。”

　　母女两个真像，都相互瞒着。

　　周羽上车后说了几句玩笑话，但随后蹙起的眉眼透露他最本质的心情。
　　不安与难过。

　　周淑雅在知道自己患癌以后立马选择回娘家——距离本市七十多公里的一座江南小城市。
　　她惨淡经营却没有好结果的婚姻给了她惨痛的一记，她对一切开始产生怀疑与猜忌。她不敢在这座城市治疗，她怕遇见熟人，怕别人知道自己过得不好，怕消息传进前夫耳里，更怕自己的女儿受到影响。

　　“舅舅请你吃饭，想吃什么？海鲜好不好？”
　　“我都行。”

　　在自以为得知妈妈最新病情后，她开始回味下午宋知穆对她的调侃。

　　“笑什么呢？一脸荡漾的？”周羽看了一眼后视镜。

　　“我哪有！”

　　元曦拿出手机给林金雪和何欢发信息，她们三个人有个群。

　　【元曦】：你们知道吗？
　　【林金雪】：我们并不知道，不过你挺能耐，我痛经请个假回家，你都敢打架了。世界真是在迅速发展着。
　　【元曦】：宋知穆下午在医务室的时候对我开玩笑了！他还我胸卡，我抖着手去接的时候……
　　【林金雪】：他可能是怕你有帕金森，怕你说他故意抢你胸卡害你犯病。所以装作亲民的样子博得你的好感，让你打消讹人的想法。
　　【何欢】：金雪你这是什么奇怪的想法……小曦，今天谢谢你！
　　【元曦】：咱们还谢什么呀！别管林金雪，她就是嫉妒我！
　　【林金雪】：你少来，我才不是用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主儿。
　　【元曦】：我怀疑你在内涵我。
　　【林金雪】：自信点，把怀疑去掉。明儿给你俩带药，瞧这一个个伤得，都怪我不在，否则能是这局势？

　　元曦咧嘴笑了笑，孤单的日子里，还好有她们陪着。

　　到家已经很晚了，周羽也在这借住一晚。
　　她拿出记事本，
　　“我今天发现，宋知穆好像并不冷漠。我好像离他又近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