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许江期》东述逐影

6、第二章：落城（3）

　　连江看着愣在桌子旁的融景，道：“愣在那里，看起来真傻。”
　　融景刚想反驳，连江便接着说道：“这间是你的房间，以后就在此住下，也算是有一个家了。现今不比往常，我先在你隔壁住下，待你习惯了，我便到其它房间去住。”

　　“为何？我们不是客人吗？在此住下是会给他人添麻烦的吧。”说完，融景才想到，已经是如此光景了，还要给连江添麻烦么？他说什么自己就照做好了。
　　“麻烦？”连江轻笑：“雨儿莫怕，原城与我是旧识，在这儿住下，他不会有任何意见。雨儿，在这里你不是客人，知道吗？”
　　“嗯，知道了。”

　　融景声音很轻，像是一只小兔子，让连江忍不住伸出手来轻轻摸她的头，想要安抚她，却发现她头上只有一支木簪，上面雕刻着细细的木枝，还有一朵梅花。这是当初连江在做扇子之时，用了一部分时间做了这支木簪，雕刻了半月有余。

　　融景收到木簪时，十分高兴，有了新的簪子，她就多了一件首饰。此后，她绾发都在用着连江赠送的簪子。

　　想来也过了三年时间了，木簪一直被融景保护得很好，并没有半点损坏的迹象。
　　只是连江常常会因为师父派任务而下山，他每每看着街上女子戴着华丽的发饰，就会感到俗气，只觉得像融景那样干净利落就很好看。

　　现在他却觉得，融景不该如此素雅，她本该有个更好的人生，她应该和寻常女子一般戴上各种的发饰，寻得一个有缘人，成亲，然后共度一生。
　　她已经来到了人间，即将要过着普通姑娘家过的日子，她可以更加美丽，怎可再如此装扮。

　　连江放下了手，道：“我先到隔壁看看我的房间，雨儿累吗？快休息吧。我先走了。”

　　没等融景说话，连江便拿着他的行李离开了。融景关上门，在窗边坐了一小会儿，窗外的景色不同于其他客栈，融景看到的，是酒楼里的墙，墙内是一簇一簇的小花，墙上爬满了蔷薇的藤蔓。再过两个月，蔷薇花就会占领整个小角。
　　墙外是一条不算大的路，正好让两辆马车平行而过，路的另一边是小林子，稀稀疏疏的。再往里探，便是茂密的树林了。

　　想来应是在其他客栈时住的是客房，在这里，是给自己人住的。

　　融景看累了，想要倒茶喝，却发现茶杯里没有茶。她欲下楼去找茶喝，却在楼梯间听到了连江和原城的交谈声。

　　她闻声而藏，又悄悄探出一个头，看到了两人的背影，一白一蓝。
　　原城把玩着折扇，道：“已是确定在此住下了吗？也好，留下与我一同经营陶悉楼，我也不用这么累了。”
　　“在不在此住下，全看雨儿如何想，若她想搬到外面去住，我便跟随着她。如若是城郊那处人烟稀少的地段，也不是不可。”

　　看着原城耸了一下肩膀，连江轻笑着摇摇头：“当然了，经营陶悉楼可是我的责任，倘若我还在锦鹿的话。”
　　“你还知是你的责任，这两年你来陶悉楼有过几次？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了吧？”

　　连江的背轻轻往墙上靠着：“我的错，原兄莫气坏了身子。”
　　原城叹了叹：“亏得你还是大掌柜，这掌柜当得，连店里的伙计都不识人。连江啊连江，我倒是一直想问，你这甩手掌柜，当得可是轻松？”

　　他们的谈话，是融景不知道的。“掌柜”、“责任”这些词语她并不陌生，可为何放在他们的交谈之中，融景却感觉什么也听不懂。
　　融景虽有疑惑，但并未深想，她细细听着二人的对话。

　　连江无奈：“何止轻松，就连收入，都不用我多操心，就能到手里。吃喝玩乐，岂不快哉？”
　　“大掌柜啊大掌柜，这次，我说这次，如果融景真的决定在锦鹿待着，你就给我回来好好的经营陶悉楼，我都等了两年了，也该让我放松了不是？”
　　“好。”连江行礼：“是，一切听原城掌柜吩咐。”

　　原城被连江这一举动逗笑，笑过两声，才道：“好了，这一行礼，倒显得我小气了。对了，你何时向融景说明这一切？”
　　气氛瞬间降了几个度，融景看不到，却能感受到二人的神情似乎都沉重了起来。

　　正当融景放弃偷听，从而转身回屋之时，连江突然开口：“一会儿吧，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告诉她也无妨。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会说清楚。”
　　“也好。”

　　融景不知是怎么回到房间的，她坐在桌子旁，回想着他们刚才的对话。
　　大掌柜，是指连江吗？他何时成的掌柜。开一家酒楼需要很多资金，他又是哪来的钱财。

　　当思路捋得差不多之时，敲门声响起：“雨儿睡了吗？”来人正是连江。

　　“没呢。”融景快步走去开门，只见连江抱着茶壶进来，换走了她的茶壶：“我刚刚才发现，房内的茶壶里没有茶。想来你这边也同样，我便下楼取了去。这原城真是不细心。”
　　融景道：“原城一天要顾及太多事情，一件事未做好，并不见得不细心。随手能做的事，我们做了也没事。”
　　“雨儿说的是，为兄记下了。对了雨儿，你要不要在此常住？或者另寻一处？”

　　听着他小心翼翼的话语，融景摇摇头：“这里挺好，毕竟这里就是你做事的地方。是吧，大掌柜？”
　　“你都听到了？”
　　“是。”

　　连江从桌下扯出一张椅子坐下，表情未有变化。融景想着，应是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亦或是他不知如何开口告知她此事，现下她先开了口，连江或是轻松了许多。
　　“雨儿想听哪部分？兄长一一告知。”

　　他的表情很从容，融景知道，她无论问什么，他都会全盘托出。
　　“你是什么时候成为大掌柜的。又为什么而建立的陶悉楼？”

　　连江抿了一口茶，道：“三年前，我因师父派任务而下山，途中遇见有人围杀原城。我见他一脸正气，不知是何原因有了仇家，当时我只想着帮他。”
　　“万一他是坏人呢？”

　　“我当时也这么想过，躲在一旁的我，听见他们当中有人说问原城劫富济贫，为什么要劫到他们山头上，各自安好不行吗？只听原城说道：‘烧杀掳掠，还有什么事你们没有做过的？我潜入你们寨内，想要感化你们，谁知你们还是如此蛮横无理。也罢，一寨子的强盗被我害得只剩你们几个，如今也该是了断之时。’当时原城在刺死两人后，体力渐渐不支，其余三人虽也是体力不支，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要杀一个原城，也是绰绰有余的。于是我便现身，与他们三人决斗。”

　　连城说得云谈风轻，好似在讲故事。但听者却攥紧了拳头，为他担忧。
　　连江说得口干舌燥的，又抿了一口茶，才继续说道：“当时我只顾着我面前的二人，却无暇顾及到有一人悄悄藏至我身后，是原城强撑着身体，一剑将那人刺死，我才顺利的将那二人杀死。”

　　“所以，你和原城就是这么认识的吗？”
　　连江点点头：“是。也正是因为他，我的任务才会提前结束。”
　　融景不解：“何解？”

　　“师父派给我的任务，就是解决那寨子的人，他们平日里蛮横霸道，百姓受苦。师父同我说道，若难以解决，可以无限期潜入寨子里，直至死亡。幸而在此之前，原城就已经去做了，而我只是做了一个小收尾。”

　　听到这里，融景不知为何感到一阵难受，如果不是因为原城，连江或许再也回不来了，她也会再见不到他了。

　　“后来那寨子的钱财被原城做了善事，自己却不留一分。他花的钱，都是他以往的积蓄。积蓄再多，终会有花完的一天。他不想坐吃山空，于是我和他商量了一番，还是觉得有一份稳定的事业比较好，所以就有了陶悉楼。”

　　融景点点头，表示听懂了，她又问：“那资金问题？以及大掌柜？”
　　“资金是他的积蓄与我平日里积攒的钱财，你放心，都是正儿八经的钱，干净的很。至于大掌柜，或许是我的钱出的银两比他多了一些吧。我有提议过让他来做，他不愿，我也无法，只得暂当个挂名掌柜。陶悉楼建成于两年多以前，这两年里，只要我经过锦鹿，都会过来看两眼。”

　　听完他所说的，融景已是没有了质疑，也相信了原城是真的可靠。
　　“我决定了，我就在此住下，帮助你们打理陶悉楼。”

　　听闻此言，连江一脸轻松，压力全无：“其实你若不愿，我这儿倒是还有一处可去。”
　　“何出此言？”
　　“在城郊，有个小院子，是我的一年前买下的。房内设施完好，只是一年未去了，也不知灰尘已有多厚。雨儿若是觉得这里不好练功，可以去那儿，人烟稀少，不会打扰到你的。”

　　他说得如此真挚，使得融景无法接话，却觉得在这儿挺好的，她还可以帮连江管理着酒楼，夜里也可练功，后院无外人，她可是欣喜的。
　　更何况，和连江在一起，是会更方便调查真相的吧。

　　“就这儿吧，挺好。”
　　“嗯，不急，哪天得空了，我带你去城郊转转，那时再作决定。现在先在这儿暂时住下吧。”他怕融景又说出什么话来，他又说道：“放心，两地距离不远，不过两里的路，很快就到了。”
　　“好。”

　　见话已讲完，该讲的该问的都已说出，连江倒是轻松了起来：“我回去了。下午没有多少客人，不会吵到你，安心休息。”

　　融景点点头：“好。”倏然，她喊住了才起身的连江，问道：“你，为何不早点将这事告知我，竟瞒了我两年时间。此事师父知晓吗？”
　　连江道：“师父自然是知道的，她希望我能有一份自己的事业，空闲时间她还教我要如何将酒楼经营得更好，是挺支持我的。至于你，当时你还小，为兄想着等你长大些，再告诉你，现在刚刚好不是吗。”
　　融景反驳道：“我很小吗？不过是比你小了一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