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许江期》东述逐影

29、第十章：晚歌（2）

　　连江沉思着，心中越发觉得这杨家可探索的东西一直在增加。原本以为面上平平无奇的杨家再有几次查探，就能脱离他们的嫌疑了，可是越往下查，他们的嫌疑更加深沉。

　　如今的局面稍稍有些复杂，不说杨家到现在都未采取下一步计划，掠杀他们，才能让岁耳间真正的血流成河。

　　目前能够让他们察觉的，也只是他日在陶悉楼调戏融景的那人罢了。

　　对于杨家地牢，连江实在不理解，按理而言，府内一般允许有暗道，作为紧急情况使用，可藏有地牢的，却是少之又少。

　　连江出来办事这么多年，也就碰过几个有地牢的府邸，且主人凶狠至极，残暴恶毒。

　　原城见连江皱起了眉头，脑内已经不知道想到了第几层，怕他再想下去会越陷越深，便开口打断了话题：“地牢之事日后再谈，先说说杨子言之事。”

　　融景亦然，此事还需再斟酌斟酌，万万不可一次就下了结论。

　　话说今日见到的杨子言是自己早早在陶悉楼里见过的男人，如此之事，融景却突然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原城似乎看出了融景的窘迫，也不想话题就此终止，便道：“今日所见，杨子言温文尔雅，举止非凡，可真是能文能武，如同连兄一般。”

　　连江心里存着一团疑云，贺仙百姓时常夸赞杨子言是个人才，这样的人才却来到了锦鹿调戏一名端茶倒水的女子，真不知是意外还是巧合。

　　融景一直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手放在桌下紧紧攥着衣角，脸也才开始变得苍白了不少。

　　突然手上一暖，一抬头，融景便对上了连江担心的眸子，一时之间她也不知该做出何种回应，只好又低下了头。

　　连江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细声细语：“今晚就先谈论到这儿吧，雨儿今天这么忙，一定很累了，早些休息吧。”

　　“啊？我不累，我只是……”

　　融景的后半段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被连江打断了：“你很累，你需要休息。来，兄长带你回房间。”

　　任由再笨的人听到这样的话，也能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融景很累，真的很累，她现在不愿意想那么多，只跟着连江往前走。

　　在她起身之时，连江对原城点头示意了一下，便带融景离开了厢房。

　　一路上两人皆是沉默不语，连江更是紧紧握住她的手。融景应是也感受到了温暖，手开始变得没那么僵硬，也开始变得温暖了不少。

　　“到了。”

　　两人停在融景原先所住的房门前，连江正想松开融景的手，岂料她却转身扑进他的怀中，紧紧抱着他。

　　一时之间连江不知所措，双手也不知放在哪，只好木讷地让她抱着。

　　半晌，他才一手环住融景的腰，一手轻轻抚摸着她绾起的青丝，在她耳边喃喃道：“没事没事，兄长还在呢。”

　　此言一出，融景将他抱得更紧了：“我无法确定这是否是巧合，可今日所知却也是让我慌了神。若非……若非岁耳间真是因我而覆灭，我该拿什么颜面去面对师父和师兄们。”

　　连江心疼地将融景抱得紧了些，他能感受到怀中的人现在心绪十分不稳定，便宽慰她道：“同是岁耳间出来的还有我，并非只是你一人，这定是巧合，不必揽责。”

　　道理融景又如何不明白，不过是人之常情，将自己规划为错误的那一边罢了。

　　不过听得连江的安慰，融景更是紧紧抱着他，不愿松开。她的头轻轻靠在他的颈侧，听着他强有力却又不安的心跳。融景轻轻笑了。

　　原来他也会不安，也会怕失去她。

　　融景轻轻离开他的怀抱，朱唇轻启：“天色已晚，师兄快回去吧，我这就要睡下了，还请师兄不用担心。”

　　连江欲想伸出手来摸摸她额上的散落的发丝，却是忍下来，不再有动作：“早些歇息。”

　　直至融景将门关上，连江才回过身去。这一转身，便看到原城又玩弄着他那纸扇，他像书生一般轻轻扇着纸扇，好一个风度翩翩，温润如玉。

　　若不是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连江定会以书生之礼相待。

　　当连江走到他身旁时，原城才收起纸扇，轻言道：“她很依赖你。”

　　“她一直如此，从小至今，她都在依赖我，她离不开我。在岁耳间时更甚……”

　　提到岁耳间，连江便停了下来，话锋转了个方向：“继续将今日所闻说与我听吧。”

　　今日之事繁多，原城在连江屋内喝了两杯茶之后才勉强到了末尾。

　　“薛落影？”

　　原城点点头：“是，融景与薛落影相识也算是一场不算意外的意外，虽然她同融景所讲之事是两城百姓人尽皆知之事，却也让两人亲近了不少不是？”

　　连江：“倒也是。此后说不准还能从她那儿下手。”

　　原城：“对了，我还在杨府门外看见他们粘贴了告示，说是要招几个能够照顾花草的长工。这杨府一切还真是井然有序，缺人就招。”

　　桌上的烛泪越来越多，窗外的月亮也移了位置，除了树叶的沙沙声，再也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了。

　　只是这美景被原城的呵欠声破坏了气氛。

　　“天色也不早了，你快些回去歇息，明日还要早起。”

　　原城用手托住头，打趣道：“陶悉楼有你就好了，我啊，还是喜欢逍遥自在的日子。”

　　“莫非你想当甩手掌柜？”

　　说话间，原城已是走到门口，笑道：“自从你回来之后，我有哪日不是当甩手掌柜的？”

　　说完，原城便不见了踪影，要是再迟几步，怕是要被连江抓去练剑了，还好跑得快。

　　见此，连江也是只好无奈地摇摇头，肩上之担沉重，却也是自己选择的。

　　他关上门，走到一处柜子旁，看着躺在里面的衣裳，轻轻抚摸。

　　那日带融景去布庄定做的衣裳早就派人送来，只是那时两人正在处于争执之中，他不知该如何找借口将衣裳给她。

　　今日融景所穿，是平常不过的素衣，与同龄女子所穿实属朴素了不少。

　　眼前这衣裳若是融景穿上，定不会太过惹人注目，淡淡的黄色不仅能曾显她的妙龄之感，还能褪去她眼中暗藏的锐气。

　　只是这旁边另一件衣裳，也不知何时才能见她穿上，她穿着，一定很好看。

　　连江的眼皮开始沉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床上，呼吸逐渐放缓，睡了下来。

　　翌日，融景以为自己起了个大早，岂料一出门便看到连江在练晨功。这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还未照射到大地上，可见他的习惯不是一日两日而成。

　　融景眼神一转，回屋拿了自己的剑，飞速跑到连江面前，与他比试起来。

　　连江被这突如其来的剑弄得一愣，随即也明白了她的来意。

　　两人招式尽出，连江面对自己平日最疼爱的小师妹也不会放松，剑剑往要害刺去。

　　而融景也丝毫没有松懈，她一面做着抵挡，一面做着回击。

　　一来一回，直到阳光洒落在院内，这点到为止的晨功才停止。

　　融景收回剑，用手帕轻轻擦拭脸上的汗珠，笑言：“师兄的剑术愈发沉稳了不少，小师妹我有好几次更是招架不住了呢。”

　　“那你可要多加练习才是。对了，你为何起这么早，何不再多睡一会儿？”

　　“想着回江雨台看看，一日未归，鸿远定是会担心的。”

　　若不提江雨台，连江怕是要忘了那里是自己的家，是他和融景的家：“我与你一同回去吧，许久未归，我可要好好尝尝小师妹的手艺是否有进步。”

　　如此，融景便也打趣道：“如何？当初是谁说让我离膳房有多远就有多远，如今却想尝手艺，就如此信任我，不怕吃坏了身子？”

　　融景的手艺如何两人也都是知道的，虽比不上酒楼里的庖夫，却也是可口的。

　　说完，两人都笑了，融景的笑容很干净，眼底的星星更亮了，这样干净的笑容，连江打心眼里希望每日都能看到。

　　在离开陶悉楼之前，连江还特地让沉选去将原城从床上拽起来，任由他有千万个不愿意，自己今日也是要当甩手掌柜。

　　待二人回到江雨台时，已经过了鸿远平日里去书院的时候，可此时大门敞开，门外还有马儿被拴着，里面却没有半点声音。

　　融景疑惑地看着连江，自己只不过一日未归，为何会是如此情景。

　　她警惕地走进去，只看到一位身材魁梧的背影在亭子里，不知在做什么。她将匕首藏于身后，慢慢靠近，而连江则站在门下，观察着眼前的一举一动。

　　若有意外，他会第一时间保护融景。

　　就在融景将要靠近那男子时，一声熟悉的声音传来：“姐姐？”

　　声音充满着惊喜和期待，接着又言：“兄长也回来啦。”

　　“嗯。”

　　那男子闻言便回过身来，微微行了礼：“在下不知是令兄令姐回来，还贸然坐着，抱歉。”

　　融景在背后收起匕首，笑言：“无妨，请坐。”

　　随后融景和连江来到亭子里坐下，鸿远也端着茶水过来，道：“没有经过姐姐的同意，我便将人带回来，实在抱歉。”

　　融景微微叹气：“这也是你的家，带人回来也无事，可要好好招待才行。”

　　“嗯，我知道。”

　　融景看着面前的男子，岁数与鸿远相仿，想必也是湘烛书院的书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