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许江期》东述逐影

17、第六章：遥夕（2）

　　融景被连江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弄得莫名其妙的，她稍稍撅起了嘴巴，道：“我每天都有练功，怎么之前不见你夸夸我？”

　　连江轻笑：“我在心里默默地夸你就好了，你我之间还需多言语？”

　　末了，连江问道：“鸿远所说之事，你怎么看？”

　　此言一出，融景先是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连江会听到这么多内容。但连江是自己人，听到了也无事，便道：“我觉得甚好，既能劳动，还能继续念书。最重要的是，鸿远用着自己的劳动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这应该是他想要看见的吧。”

　　对此，连江也无话可说了。只是一想到浮年的话，连江对鸿远此人更加地不放心了。

　　晚上，连江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鸿远此人过于危险，说是唯唯诺诺干干净净，可连江怎么看，都觉得此人心机颇深。

　　他睡不着，只好起来去找融景。才出门不久，便看到融景在亭子里擦着剑。那认真的神情，让连江都不愿去打扰了。

　　谁知他才想要转身回去，融景便喊住了他：“兄长。”

　　连江叹了一口气，走到亭子里，问道：“天色已晚，为何不入内休息，当心受了风寒。”

　　融景笑了笑，道：“兄长无须挂忧，我的体魄一直很好，这点程度，不至于受寒。”

　　“那就好。”

　　融景又接着说道：“倒是兄长你，夜深人静之时，为何不好好休息？陶悉楼这么忙，也不怕累坏了身子。”

　　融景这么关心他，是他一直都知道的，他只希望如今的融景不要将爱心滥用，要学会辨别是非。

　　连江是带着心事出来的，便也不拐弯抹角：“鸿远，何时离开？”

　　一时之间，空气仿佛失了流动性，就连血液也为之凝固。融景放下剑，缓缓说道：“雨儿听不懂兄长在说什么。”

　　他们都明白，融景割舍不下的是哪段情谊，连江割舍不下的是融景的安全。

　　连江无奈：“雨儿，你不该如此。”

　　融景看着连江的眼睛，仿佛在告诉他，自己很坚定地希望鸿远能够留下。

　　“我不会让他离开。兄长，他在这里不会给我们带来麻烦。更何况，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生活方式，他能养活自己，这些兄长都知道的不是吗？”

　　听到这些话，连江更生气了：“雨儿！”

　　“兄长！”融景抓着连江的手臂，铿锵有力地说道：“听雨儿一次好不好。我从小到大想要的东西并不多，向你开口的次数更是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连江闭上眼，深深叹气：“雨儿，你不该如此。”

　　连江的话，融景听不明白，但她知道，她该坚持：“兄长，对于此事，雨儿不会放弃。在其他事情之上，雨儿可以全部听你的，但这次，还请兄长这次不要阻拦雨儿。”

　　融景越陷越深，连江更是无奈。他轻轻拿开了融景抓着他的手，轻声说道：“雨儿，此次，你令我失望了。”

　　说完，连江便离开了亭子，往门外而去。这样的举动，让融景意识到了什么，她想要追上去，可发现只是徒劳。

　　连江离开了江雨台，被自己气走的。

　　一滴泪悄悄从融景眼角边落下，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连江答应过自己，不会离开她，可现在这算什么？

　　融景不想去追回连江，此时连江正气在头上，如果贸然前去，怕是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吧。

　　就在融景思考着要怎么将连江哄回来之时，有一个影子出现，警惕心瞬间提高。回头，发现是鸿远，融景这才放松了警惕。

　　鸿远看了看已经关闭了的门，道：“姐姐，兄长是因我而离开？”

　　融景无言，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鸿远，她给鸿远的温暖，远不及鸿远带给她的安慰，如今却要让他离开，融景做不到。

　　知道融景的无奈，鸿远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坚定地说道：“姐姐放心，我会让兄长真正接受我的。”

　　“嗯。”

　　融景累了，不想再多言语：“你回去休息吧，我也该回房内了。”

　　融景的心累，全写在了脸上，鸿远体贴，没有缠着她：“那姐姐好好休息，有什么就唤我，我能听见。”

　　“好。”

　　看着融景回到房间之后，鸿远看了一眼大门，才回到了房内。

　　夜已深，四下无人，连江骑着马，不用穿越障碍，很快就来到了陶悉楼。

　　陶悉楼正门是用来接待宾客的，已经紧闭，连江从后门进入，正好看到了正在喂马的原城。

　　一看到连江穿着薄衣前来，还气喘吁吁的，原城便将自己身上的披风给连江披上。

　　尽管手上动作温柔，可原城嘴里却没一句好话：“这是怎么回事？穿的这么少，也不怕着了凉。”

　　连江顺势拉了拉披风，道：“无事。”

　　原城无奈：“还无事呢，你看你，手这么凉。”

　　说完，原城将连江马拴好，还给它喂了些粮草，这才放心的和连江回到院内。

　　一到屋子里，原城也不旁敲侧击，直接问话：“怎么回事？和融景吵架了？”
　　“是。”

　　原城不愧为自己的知己，什么事都瞒不过他。

　　原城摇摇头，显然，对于连江这样和姑娘的相处方式，是他看不惯的：“姑娘家家，多让着她点。即便融景再怎么懂事独立，也要多宠宠她才是。”

　　连江叹气，道：“对于此事，我很难让步。”

　　原城一听，便来了精神：“是指鸿远之事？”

　　连江点头：“是。鸿远已经找到一份既能养活自己，还能让自己的继续念书的活，那么他也该离开了。”

　　对于此时，原城不太赞同，但他还是想知道连江的想法：“为何？”

　　连江道：“他先前待在江雨台，不过是为寻一处安稳之所。现在他也找到新的去处，为何不走？”

　　原城倒挺无奈：“若是这样，我想融景会让他走，关键是有一件你想不到的地方。”

　　连江不解：“哪件？”

　　原城道：“其一，他念书的地方不见得会收留他。其二，融景还未真正享受姐弟之情，还未将时欢放下，你就这么赶鸿远离开，你觉得融景会答应？”

　　原城的话也不无道理，只是连江还是不喜欢鸿远，不喜欢融景透过鸿远看另一个人。

　　他想要的，是融景能够真正开心，真正看清一个人，把爱真正放在时欢身上。

　　至于时欢在哪，他亦不知。这么多年了，素妆一直在派人查询时欢的下落，耗费的人力物力精力甚多，可终究还是没有半点线索。

　　话又说回来，鸿远此人在家乡的风评不算好，他受到过这么多欺负，打和骂都有。这样身心俱疲的鸿远，在面对融景之时却又一副听话懂事的样子。

　　就算他真的懂得感恩，会因为融景对他好，他也会对她好。

　　那万一他知道融景对他好不过是为了补偿对时欢的欠缺，到时候他会离开吗？

　　鸿远离开了的话，融景又该如何？

　　这些都是连江不敢想的。

　　原城知道连江现在思绪紊乱，就没有太多说：“连江，我还是希望你再想想。我知道，我一个外人不好说什么，我也知道，鸿远内心可能有一处是阴暗的，但至少现在他对融景还是光明的，或许你可以去试试。”

　　连江反问道：“试什么？试着去信任鸿远？我也想这么做，可是我最怕的，就是融景对鸿远产生真正的姐弟之情之后，鸿远会因此疏远她。”

　　原城道：“我知道。”

　　连江又接着说道：“融景会对鸿远好，全是因为时欢。当这件事被鸿远知道以后呢？融景该如何？我现在想的是趁着一切都还未发生之前，彻底了结。”

　　面对连江的困惑，原城倒是想得少了：“是我考虑得不够全面，一心只想着融景，终究还是没有你想得多。”

　　连江摇摇头，道：“你说的那些我都有想过。只是我还没有找到一个折中的方法，是我急躁了。”

　　原城给连江倒了一杯茶，道：“我先回房间了，你在此好好想想。该怎么选择，那都是你们的家事，我无权过问。”

　　说完，原城就要离开，连江突然开口道：“不过，还是要谢谢你，愿意听我倾诉。”

　　原城轻笑，打开折扇，假意扇了扇风，道：“我，随叫随到，放心吧。”

　　“嗯。”

　　原城的离开，房间内瞬间没了声音，就连窗外风吹打叶子的声音也变得无趣了。

　　连江细细想着刚才的对话，觉得原城说的并无道理。只是他的贸然离开，应是给融景造成了伤害。

　　要怎么缓和她的情绪，连江还是一头雾水。

　　至于鸿远那边，现在他还没有能力伤到融景，若他想要伤害，在他出手之前融景就会把他杀了，不带任何犹豫。

　　对于鸿远，连江也已经决定了，先让他暂时住下，若哪天他越界了，连江定会让他离开。

　　第二天一早，鸿远就要去书舍里正式念书了，融景看着鸿远这一身洗得十分干净的衣裳，道：“精神不错，去到书舍之后，定要懂得谦虚，傲气可有，但不能过于自傲，懂了吗？”

　　鸿远点点头：“嗯！姐姐说的，鸿远都记下了，我会用功读书。定不会让姐姐失望的。”

　　融景笑了笑：“嗯，快去吧。第一天过去，可不要晚到了，要给教书先生留个好印象才是。”

　　“好，我大约日暮时就会回来，姐姐不要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