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之千年沉醉》咖啡香氛

76、卷三十 被夺走的记忆 第二章 寻找秀男

　　晴明回到土御门大路以北的家中时，发现院子里只有保宪一个人。
　　“唔……那家伙看着实在讨厌，我把他收到画里了。”保宪拍了拍放在回廊木地板上的一卷画。
　　那上面是身着红色方相氏衣衫的秀男，郁郁寡欢的样子。
　　晴明点了点头，坐在了木地板上，背靠着回廊木柱子，屈起了右膝，一言不发。
　　“看你的样子，博雅应当已经吃下药了吧。”保宪看了看晴明苍白的脸色。
　　晴明没有说话，只是端起之前吃剩的半杯残酒，仰头一口喝干了它。
　　“我用咒强行让秀男说了真话，与他作交易的鬼，是你认识的人。”保宪沉默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说了出来：“他说那厉鬼，是一名身着绯色袈裟的和尚。”
　　“智惑？”晴明皱了皱眉。
　　自己在鬼界明明已经把智惑灭掉了，亲眼看到他成为一堆灰烬。
　　哦，是了，如果鬼王能恢复墨凌，那么他一定也能恢复智惑。那个时候若再补上湮灭咒，那么鬼王便恢复不了。虽然那时鬼门已开必须得马上离开，但倒底还是自己大意了。
　　“那个智惑还真是阴魂不散呐。”保宪苦笑：“变成鬼都还要缠着你。”
　　晴明并没有告诉保宪他在鬼界的经历，除了墨凌被他从鬼界带回之外，保宪并不知道别的事。
　　蜜虫默默上前给两人的酒盏里斟满了酒。
　　退下去时，蜜虫轻轻说：“晴明大人和保宪大人喝了这杯酒就去休息吧，还有两个时辰你们就要上早朝了。”
　　这可真是折腾了一夜。
　　“晴明，我就在你这儿小睡一会吧。”保宪看着脸色苍白的晴明：“话说，如果要让博雅恢复记忆，就要去找智惑要解药。或许，这是智惑的阴谋吧，他就想你去找他。”
　　晴明一口喝光了盏中的酒，淡淡地说：“先去睡吧，保宪。”
　　说罢转身走了几步，进入自己的房间。
　　其实，博雅不恢复那段记忆也没有什么嘛……
　　保宪低低地咕嘟了一声，反正对他身体也没有什么损失。
　　记不得晴明不更好么，那个呆瓜再也不会缠着晴明了。

　　“晴明，我觉得很幸福，因为身边有酒、有你。”
　　“晴明你看，这院子中所有的花草，看似杂乱无章随意无序，但事实上它们都是你意志的产物，你想让它们长成这个样子，所以它们按你所希望的长成了那样。”
　　“晴明，不知道从何时起，我爱上了你的院子，觉得它远比皇家与公卿们精致的院子要美上百倍”
　　“晴明，这首曲子送给你。”
　　“晴明，我要把现在的太阳，晚上的月亮，天上所有的星光都送给你。”
　　“晴明，这是爱人之间的咒。”
　　那样的话，那些对自己说过的话，也统统被抹去了。
　　那些在廊下喝酒的时光都会消失，在博雅脑中，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甚至，那些拥抱，那个，吻……
　　月光下，晴明站在野草疯长的庭院里，静静地望着那一轮弦月。
　　或许，这也并不是坏事，这样的话，就能与博雅保持清淡礼貌的距离了。偶尔上朝时遇见，或许就点点头擦肩而过，当然也可以装做没看见对方。
　　再也回不到从前的时光。
　　这样的话，博雅就再也想不起这个院子，再也不会来喝酒了。
　　再也不会过来见他了。
　　再也不会。
　　结束了。
　　一切。
　　胸口突然痛得无法呼吸，疼痛感放射到到全身，晴明弯下了腰，不得不将右手扶在就近的樱树树干上支撑着，才不至于摔下去。
　　博雅……
　　月光下的阴阳师面如死灰，念着博雅的名字，身体无力地靠在樱树上，软软地滑了下去。

　　上早朝的路上，坐在牛车中的保宪观察着晴明的脸色，晴明照例闭目养神，除了略略有些疲惫外，一切还好。
　　之前晴明有向村上天皇请到半个月的假，今天是最后一天上朝，然后会去阴阳寮处理一些公务，然后他就可以休息半个月了。
　　按他之前的想法，大概会去高野山休息半月吧。
　　下了朝从清凉殿出来的时候，长廊的尽头站立着一个高大的黑衣人，看到晴明转了出来，立马就迎了上来。
　　那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还带着笑意，竟然，是博雅！
　　晴明惊了一下，脸上倒是古井无波。
　　博雅对着晴明行礼：“晴明大人昨夜来访，赐药丸两粒，还没有感谢您呢！”
　　“不用客气。”晴明淡淡回复。
　　“晴明大人是要去阴阳寮吧？”博雅看着晴明。
　　“是的。”
　　“那我也去吧。”博雅很自然地说。
　　晴明愣了一下。
　　博雅很自然地挨着晴明往前走，倒是一贯从容冷静的阴阳师有些慌了手脚，博雅的行为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于是一白一黑两个人影像往常一样走在了宫中的回廊上。
　　走到一半快到阴阳寮时，博雅突然反应了过来，自己去阴阳寮干什么呢？博雅百思不得其解，似乎是身体强于了大脑，先行了一步。
　　他的身体还保留着一些以前的惯性。
　　现在大脑回来了。
　　博雅偷偷望着走在身边身着白色狩衣的晴明，内心满是赞叹。
　　怎么会有这么风雅的男人，走路的姿态也是行云流水，不过就是脸上的神情是那么淡漠疏离，让人横生了一些距离感。
　　可就是这种淡漠疏离，也让人迷惑啊。似乎能走在他的身边，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博雅的心脏加速了跳动。
　　这太奇怪了，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自己最爱的人不正是秀男么？啊对了，下朝后的第一件事，不正是要去寻找秀男么？
　　博雅停住了脚步。
　　晴明走了两步，回转身来静静地看着他。
　　“噢噢，我想起来有重要的事还没有办，改天再去晴明大人的阴阳寮。”博雅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
　　晴明对他微微地点了点头，转身继续往前走。
　　直到晴明的白色背影消失在长廊拐角处，博雅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眼光。

　　回到克明亲王府，博雅兴冲冲地让侍从吉野准备牛车，他要去右京的九条大路那儿寻找秀男，虽然不知道具体的位置，但多问问邻人总会问出来的吧。
　　越往右京深入走，越发杂乱肮脏，房屋也越破败，地面污水横流，走到九条大路的无差小路附近，甚至有恶臭袭来。
　　原来秀男居住在这种地方啊！
　　掀开车窗布帘的博雅皱起了眉头，这个环境实在是太差了。
　　可是，虽然在如此肮脏的地方居住，秀男却把自己收拾得干净整洁，一点也不像是这种地方出来的人。
　　侍从吉野询问着街坊邻居，人们看到华丽的牛车已是吃了一惊，再看到衣着光鲜干净的侍从吉野也很是震惊，知道一定是身份高贵的大人来到此处，倒是通通有问必答。
　　据卖豆腐的老妪说，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到秀男了。
　　一个流鼻涕的小孩子说，在前天夜里，他看见有个和尚在跟秀男打架。
　　博雅在车上听到对话后，掀开车帘跳下了牛车，走到流鼻涕小孩面前，微笑着询问：“和尚为什么和秀男打架？后来呢，怎么样了？”
　　小孩用手背抹了一下鼻涕，又在自己裤子上擦了擦：“我看到秀男哥哥时就发现他们在打架了，和尚把秀男哥哥压在地上，秀男哥哥在哭。我看到很害怕，就跑了。”
　　那么，秀男是被那和尚劫走了么？
　　“不过，秀男不是一个阴阳师么，普通的鬼魅他是能够对付的。”不远处晒太阳的干瘦老头突然说了一句。
　　博雅点了点头。
　　但是，若是凶恶厉害的鬼魅呢？
　　卖豆腐的老妪上上下下打量着博雅：“大人您找秀男是有什么事么？”
　　“啊，我是秀男的朋友，如果你们看到了他，请替我传达一声，就说住在左京二条大路上他的朋友来找过他，请他得空去一下就好。”博雅微笑着说。
　　博雅从怀中拿出两枚钱，放到了流鼻涕小孩的手上：“小朋友，去买饭团吃吧。”
　　小孩欢天喜地地拿着钱跑了。
　　坐回了牛车上，博雅紧皱着眉头。
　　这可怎么办，要怎么才能找到秀男呢？那个和尚又是什么人？
　　“秀男……这可怎么办呢？”博雅闭上眼靠在牛车车壁上，喃喃地说出了声。
　　赶着牛车的吉野好生奇怪，转头对着牛车内说：“大人着什么急呀，去问晴明大人不就好了么，晴明大人这么厉害，让他占个卜就知道啦！”
　　“哈，我怎么没有想到呢，那快去晴明大人府上吧。”博雅眼睛一亮。
　　不知为什么，很想见到那位风雅迷人的晴明大人。
　　能有机会见到晴明大人，真的是很开心啊。
　　内心居然有一点小激动……
　　可是，自己明明应当很担心秀男的行踪，应当很焦虑不安才对啊！
　　博雅自己有些迷糊了。

　　土御门大路以北，大阴阳师安倍晴明宅邸。
　　牛车穿过了戾桥，停在了大门口，木门上画有五芒星符印。
　　博雅正上前准备敲门，没想到木门“吱呀”一声就打开了，博雅惊了一下，迟疑了一会儿后迈步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极其野生的庭院，就像把野外的荒原割了一块放进来似的。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棵古老的枝垂樱，满树开满了粉白的花朵，一簇簇的像天边的流云。
　　庭院中有一些小径，但都没有人工修建的痕迹，倒像是兽类走出来的一些小道。野草疯长，满眼的绿色，绿色中又有一些五颜六色的野生花朵点缀其中。
　　空气中有芬芳的草叶气息。
　　博雅闭上眼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甘美的空气，不知为什么，他特别喜欢这个庭院，这比那些公卿贵族家精心打理的庭院要美太多了。
　　这个庭院，为什么会给博雅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呢？
　　“博雅大人，您来啦！”耳边传来一个悦耳清脆的女声。
　　博雅睁开眼，看到面前一位身着蓝色小袿的妙龄少女，手中拿着一束刚摘下的野花，睁着黑亮清澈的大眼睛，惊喜地看着他。
　　这是，晴明大人的侍女么？
　　“呃……”博雅向她躬身行礼：“在下源博雅，见过姑娘，能帮我通报一下晴明大人吗？”
　　“啊，博雅大人疯魔了吗，怎么回事？”蓝衣少女诧异地丢了花束，走上前伸出一双手来，用力揪着博雅的脸。
　　这可把博雅吓坏了。
　　“蜜虫，别闹了。”远远地传来了阴阳师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