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之千年沉醉》咖啡香氛

2、卷二 焚心之咒

　　【卷二焚心之咒】

　　风和日丽的平安京，晴明和博雅缓步行走于暖阳下。

　　“呐，晴明，为什么不坐牛车？”博雅侧过脸来看着他的朋友。阳光照在晴明的脸上，让他一贯白净的肤色微微有些泛红，此刻首席阴阳师正愉快地微笑，唇角轻轻上扬，弯成一个完美的弧度.

　　晴明微笑：“呐，博雅，我刚才听你的笛声，曲中有相思之意，你又爱上哪家的女子了吧。”晴明侧头看着博雅。

　　“那个……呃……可是我不知道她的意思，而且，我也只见过她一次面而已。”博雅轻轻叹息。

　　“呵呵，博雅真是个多情的人呐。”晴明轻笑。

　　“好吧，我承认了。就是这个女人给鬼魅迷住了。”博雅正色道：“晴明，请你一定要救招子公主，拜托了！”

　　晴明微笑。

　　【第一章变身】

　　将军府一片混乱，晴明和博雅一进入府中，立刻听到内院中传来沉闷凄厉如野兽般的嚎叫声。

　　“晴明大人，您终于来了。”漆原永川向二人疾步走来，脸上神情焦虑不堪。

　　晴明对将军微微点头行礼：“那么，就请详细告诉我事件的经过吧。”

　　“事情是这样的，十天前我就觉得招子有点不对劲了，因为，因为……呃．……她突然在一夜之间变丑陋了，而且越来越丑陋，到现在已经变得……”漆原永川顿了顿，又接着往下说：“前天我们到阴阳寮请了三位阴阳师来施法，他们在庭院里做了一夜的法事，招子在天亮时曾恢复过本来的容貌，可是一个时辰后，她又变得如同鬼魅一般可怕了。”

　　博雅大吃一惊：“那个声音，我们刚进门时听到的那个声音，是招子公主发出来的吗？”

　　“是啊。上次来的阴阳师们实在没有了办法，就用铁链锁住了她的手脚，将她关在后院的厢房里，怕她自己伤害自己和别人。他们说等想到了办法再过来驱鬼。可是我不知她还能撑多久。晴明大人，你一定要救我女儿。”

　　“将军带路吧，我这就去看她。”晴明平静地说。

　　一行三人径直向后院走去，越是临近，那凄厉的嚎叫声越是空旷恐怖，博雅觉得手心发冷。

　　“看来怨念很重啊。”晴明的唇边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你们在这里止步吧。”

　　“好的。” 漆原永川停住了脚步。

　　“那怎么行！晴明，我也要进去，好歹我也是个武士，怎么能让你单独前去呢！”博雅拉住晴明白色狩衣的衣袖。

　　晴明微笑：“博雅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笨蛋，我是在担心你。”

　　晴明看着博雅：“那，一起进去吧。”

　　“开。”晴明手指放在唇边，轻轻一喝，厢房的门哗地一声打开，博雅一声惊呼。

　　铁链锁住的，博雅朝思暮想的招子公主，如今已变成一头浑身长满黑毛的怪物，一双暗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幽红的光，她正一边挣扎一边发出愤怒的嚎叫。身旁的地上是撕碎的华美十二单衣，躺了一个婢女，看来像是死去多时，脖子上有巨大的咬伤，血已干涸。

　　晴明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如刀锋，口中迅速念出咒语：“邪魅消散。”

　　上一刻还愤怒咆哮着的怪物慢慢地安静下来，闭上眼，将头耷拉在肩上，缓缓向下滑去，长长的铁链将手扯得笔直。怪物的口中发出低低的呻吟。

　　博雅忍不住说道：“晴明，她这样很痛苦啊，请松开她的铁链吧。”

　　晴明轻轻叹了口气：“博雅，也许她的攻击力还没有失去呐。”
　　“没事啊，不是有我这个武士在吗？”
　　晴明苦笑，但仍是念出了解锁咒。
　　咒语一出，怪物身上的铁链应声而断，哗啦啦掉于地面。

　　那怪物跌坐于地面，神情委顿。晴明待要上前查看，蓦地那怪物双眼一睁，红光一闪中狂吼一声，纵声一跃，狂扑向晴明，晴明灵活地闪身躲过。
　　博雅的身子紧贴在墙边，右手按住腰间的太刀，想要冲上前去阻拦那怪物的攻势，却又偏偏腿软得抬不起来，张大了嘴，如同被定住了般呆呆地看着晴明在怪物的攻击下闪跃。

　　“去吧，别再留恋这个身体了，这不是你的身体。”晴明突然就势抓住怪物挥过来的手腕，他直视着她的眼睛，语气出奇的温柔：“回去吧。”

　　“不！！”怪物发出尖利的怒吼。

　　晴明淡淡地看着它：“那么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口中喃喃念出咒声：“一切执念终将成空，永恒的黑暗之地啊，请收走它吧。”

　　咒语一出，怪物便发出凄厉痛苦的嚎叫，整个厢房突然白光闪烁，隐隐约约看到一个黑色纤细的身影置身其中，那个黑影发出女子的声音：“可恶的阴阳师！！可恶的人呐！”

　　白光刺得博雅睁不开双眼，博雅不得不闭上眼睛。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晴明穿着单衣正单腿跪在地上，怀中抱着一个苍白娇美的女子，她的身上裹着晴明的白色狩衣。

　　她，是漆原招子公主。

　　【第二章春漫】

　　招子公主终于恢复原貌了。

　　她安静地躺在华丽的蓝色绣金被褥之中，已沉沉入梦。纵然在沉睡之中，也依然可见公主的倾城美貌，公主的右手牢牢地抓住晴明的白色狩衣。

　　漆原永川向晴明行礼：“晴明，谢谢你救了我女儿。以后只要朝中有什么需要关照的，请尽管来找我。”
　　漆原永川身居六卫府之首近卫府从三位左近卫大将之职，夫人又是当今天皇的妹妹，其身份在朝中举足轻重。

　　晴明微笑还礼，目光却一直盯着墙上的一幅仕女图。

　　博雅走近一看，只见画中一绝美女子正端坐于屏风前凝神微笑，正是漆原招子公主。细碎的樱花正从敞开的窗户中飘进屋内，画的右上方题有《春漫》二字。

　　博雅惊叹：“将军阁下，这张招子殿下的画像画得可真美啊。”

　　“这幅画像是宫廷画师在半个月前为我女儿画的，招子一直很喜欢，所以就挂在了她的屋里。”将军看着画中的女儿，笑容不知不觉浮上脸庞。

　　“春漫……春漫……”晴明垂下眼帘，再缓缓望向面前的画卷，唇边微微染上一抹笑意：“有意思。”
　　突然晴明轻轻念了句咒语，手指从画上拂过，白光一闪，而后恢复平常。

　　博雅疑惑地看着晴明：“晴明，这画有问题吗？”

　　晴明微笑：“让将军和公主好好休息吧，我们先告辞了。”

　　“晴明，你的狩衣还在公主手上捏着呢。”博雅叫住晴明。

　　“那个啊，我不要了，走吧。”

　　走出左近卫大将军漆原永川的府邸时，阳光已消失不见，晴明抬头望天，喃喃低语：“要变天了呀。”

　　“是啊。”博雅回转头来：“那个，招子公主的事就这样解决了吗？已经全部结束了，是吗？”

　　晴明微笑不语。

　　过了一会儿，晴明偏过头上上下下地打量博雅：“我说，博雅啊，你想不想给自己画张像？”

　　博雅愁眉苦脸地坐在晴明对面，喝下一口酒：“什么！你说那个宫廷画师等会儿要过来给我画像？晴明，让我坐那么久一动不动的话我会睡着的。”

　　晴明如往常般穿着洁白宽大的狩衣，将背懒洋洋地斜靠在回廊柱子上，手中展开的蝙蝠扇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了一双漆黑的眼睛来，此刻，那双眼睛变得弯弯的似新月一般。

　　“哎，你不用拿扇子遮住脸，我知道你一定躲在后面笑我。”博雅吞下一个烤磨菇，闷闷地说。

　　晴明放下蝙蝠扇，露出一张笑脸，身子前倾，盯着博雅的眼睛：“生气了？”

　　正在给博雅斟酒的式神蜜虫也嘻嘻一笑，跟着她那主人说：“博雅大人生气了？”

　　博雅一口气喝完杯中的酒，坐直身子，认真地看着晴明：“不。我知道晴明你这样做一定是有原因的，是因为招子公主的事吧。因为宫廷画师给招子公主画过像，昨天你一直盯着那像看。今天你让他来给我画像，就是想见见那个让你疑惑的人吧。”

　　晴明微笑：“呐，博雅啊，你真不愧是我的朋友。”

　　不一会儿，蜜虫带上来一个身穿蓝色长衫的年轻男子，博雅站起来细细地打量他，这男子面容俊美，只是脸色异常苍白。他规规矩矩地向晴明和博雅行礼：“在下流枫伶，见过源大人安倍大人。”

　　“早就耳闻流枫大人画技冠绝京都，那日去近卫右将军府中看见一幅招子公主的画像，名为春漫，神色气韵尽在纸上，心赞叹之。”晴明慢条斯理地说：“博雅见了很是喜欢，希望你也能为他画一张画像。”

　　流枫伶眉毛一舒，仿佛松了口气的模样：“承蒙博雅大人厚爱，必当竭尽全力。”

　　晴明淡淡一笑，将蝙蝠扇缓缓张开轻轻摇动：“不过，在此之前，我要你回答一个问题。你，爱着招子公主吧？”

　　流枫伶和博雅同时愣住。

　　博雅转头，看见流枫伶的脸色瞬间变得通红，不一会儿又变得惨白。

　　博雅张大了嘴：“晴明，你说什么？”

　　晴明望着庭院中的樱花，淡淡地说：“樱花盛开了，它的美丽让人迷恋，而对于爱上它的人来说，喜欢它，并不是罪。”

　　大风漫天吹过，空气中微微有了凉意，只见晴明宽大的白色狩衣在风中飘然欲飞。

　　晴明低头不再说话，似在等待流枫伶的回答。

　　流枫伶的神色阴晴不定，最后终于叹了口气，抬起头来看着平安京的第一阴阳师：“晴明大人的眼睛真是毒啊……那幅画的确给下了咒，招子公主是因那咒而变得可怕的。可是，那并不是我下的。”

　　他顿了顿了，费力地说：“下咒的人，是一个我曾爱过的女子，她叫细川有枝。”

　　【第三章流枫伶】

　　从小，我就喜欢绘画，京都的美丽之物，花，鸟，虫，鱼，都是我临摹的对象。

　　后来，我发现我最爱画的，是充满天地之灵气的女子。
　　成为宫庭画师之后，我有机会给众多贵妇及贵族的女儿画像，让我见识了许多美丽的女子。有时候，我也会给一些有钱的商人画像。

　　一年以前，京都茶艺馆的老板细川益仓突然找到我，说要我给她的女儿画像。
　　他的女儿清丽秀美，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很尽心地给她画了像，她就是细川有枝小姐。

　　有枝爱上了我，有那么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以为我也爱上了她。

　　那个时候我们很幸福。我以为她会是我的唯一，我打算娶她为妻。

　　直到有一天，我到右近卫大将军漆原永川家给他女儿招子公主画像。在见到她的那一刻，我以为见到了天女，她的美丽动人心魄。我知道，这一生，也许都不能逃开了。

　　我将画拿到家里画室中细细描画，一天又一天，画得极慢极慢，浑然不觉时光的流逝。画的时候会想像她的眼睛，她的唇，她的发丝，我将那画取名《春漫》，就如同春风漫野而过，我无法，抵挡她的气息。

　　我沉迷其中，忘记了做别的事，也忘记了去有枝小姐那里。

　　不知道过了多少天，画室的门给打开了，有枝悄无声息地来到我身边，看到我对着已完成的《春漫》呆呆发愣，她狂怒地想要撕毁那张画，像疯了一样，问我那个女人是谁。
　　我告诉她那是漆原招子公主，她那个时候的眼神让我害怕，她大笑着说我只是单相思而已，高贵美丽的公主怎么会看得上我。
　　我气极了，撒谎说公主也爱我。
　　有枝气得快疯掉了，嘴里不断地骂着招子公主，扑到我身上来抢我怀中的《春漫》。我竭尽全力保护《春漫》，拉扯中我将她用力摔开，她的头碰到了桌角，然后缓缓滑到地上。

　　我吓得急忙抱住她，她在我怀中狂笑，对我的《春漫》下了诅咒，她说她要那个画中的女人变成丑陋的怪物，没有任何男人敢近身，她要她生不如死。

　　我以为有枝快死了，谁知她竟爬起来冲出房门，消失在我的视线里。第二天，我听她父亲说，有枝在一棵樱花树下自尽了。

　　我，是杀人凶手。

　　第二天，右近卫将军府里的人来取走了那幅画，不久，我就听说招子公主被鬼魅迷住了。

　　那一定，是有枝的咒怨啊。

　　【第四章焚心】

　　平安京黑暗的夜晚，寂静的朱雀大道上行走着四个人。晴明的式神蜜虫手提灯笼走在最前方，晴明，博雅，流枫伶跟在后面。
　　博雅不喜欢黑夜，虽然现在已成为从四位下内务省大辅，堂堂的一名武士，可是仍然对黑夜有敬畏之心。
　　“呐，晴明，为什么一定要黑夜去啊？”博雅往晴明身边靠了靠。
　　晴明微笑：“你害怕吗？”
　　“不。晴明，我不害怕。我只是不喜欢。”
　　“呵呵，博雅是个单纯的人呐。”阴阳师愉快地走在黑暗的夜色中。

　　一行四人来到平安京的正南门，也就是罗生门外，流枫伶指着夜色中的一座青冢说道：“晴明大人，这里就是有枝的安葬之地。”
　　晴明围着青冢走了两圈，叹了口气：“有枝小姐怨气太重，需要净化呐。”
　　晴明说罢，袍袖一挥，轻轻念起了咒语。
　　微弱的灯笼光线中，博雅突然看到青冢上缓缓冒了一股黑烟，那烟不一会儿汇成了一个女子的纤细身影，只是面目模糊，看不清她的样貌。
　　“有枝小姐！”站在博雅身旁的流枫伶发出颤抖的声音。
　　“安倍晴明，为何还要苦苦逼我，为什么？可恶的男人呐，就算我回到幽冥地府也绝不饶你！”有枝在晴明的咒声中发出痛苦的叫声。
　　“有枝，对不起……”流枫伶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绝情薄幸的男人啊，枉我将什么都给了你，你却为了一个只见了一次面的女人变心，我的心像在火中焚烧一样痛苦，不甘心，不甘心啊！”有枝厉声尖叫。
　　“有枝小姐，人的心，是最难控制的啊。”晴明停止了念咒，柔声对已成鬼的有枝说：“这个世上，时间是最可怕的咒，时间可以改变所有的人与事。那么，就请接受吧。但是，有枝小姐，因为流枫伶，您的心也曾因为被爱而快乐过，不是吗？”
　　有枝用双手蒙住脸，撕声哭泣。

　　“对不起，有枝，请您愿谅我……我的确真心爱过您，我并没有半句谎言。“流枫伶痛哭倒地无法起来：”我并不想伤害您，我只是，只是无法忘记她。就请您，忘了我吧。“

　　“可是，为什么？我对你那么好……“有枝的哭声渐渐低起来。
　　“回去吧。”晴明温柔地看着她：“回到你该去的地方，等待来生，会遇到一个不负你的人。”

　　“博雅，吹奏一曲吧。”
　　听到晴明的声音，博雅从腰间取下笛子，横在唇边，闭上眼轻轻吹奏起来：滚滚东流水，浮萍不着根。此身空有恋，漂泊了无痕。
　　悠扬清冷的笛声回荡在空旷的城外，如泣如诉，如梦似幻。

　　一曲终了，博雅睁开眼，发现细川有枝已消失不见。
　　“有枝小姐哪去了？”博雅看着晴明。
　　“去了她该去的地方。”

　　一轮圆月从厚厚的云层中挣脱出来，明净的银光洒满大地，四野寂静无声。

　　博雅看见晴明在月光照耀下的面容如玉一般白净清冷，白色狩衣上也浮动着一层淡淡的月华，晴明修长的手指正拈住风中飘来的一枚粉白的樱花花瓣，将它按在自己唇边，轻轻说道：“樱花的季节就要过去了呀。”

　　似乎有淡淡的悲伤呐。

　　博雅忽然觉得晴明这个样子看起来特别不真实，就好像随时会消失在迷雾中一样。“晴明，你不要再做出那样的表情来好吗？每次我一看到就会觉得你会消失似的。”博雅向他朋友走过去。
　　“没那回事。再说了，你不是一直在我身边吗。”晴明轻笑起来。

　　哎。这个人……

　　博雅涨红了脸转身往回城的方向走去，晴明微笑着跟了过去。
　　和流枫伶在城中分手后，晴明，博雅，蜜虫在一路月光下向土御门小路以北走去。
　　“晴明，我觉得有枝小姐真的很可怜，流枫伶在见到招子公主前也曾爱过她呀，而最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结果？”博雅大声叹息。
　　“这就是时间的力量。人的心，是最难控制的啊。”晴明的眼神飘向很远：“男人和女人相爱的时候，会以为天长地久。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其实一切都会改变。就像树上的樱花，它的美丽不过只是瞬间。枯萎掉，原本就是它的宿命。”
　　博雅沉默不语。
　　晴明轻笑：“怎么，又发呆了。”
　　博雅突然用双手扳住晴明的肩膀，直视他的双眼：“晴明请你不要这样说好吗？樱花的确开不了多久，可是它最美的样子只要刻在了我们心中，那一刹那的美也就成了永远。晴明你明白吗？”

　　“博雅……”晴明的眼中浮现出如水雾般迷离复杂的神色。
　　“那个，晴明呐，流枫伶会怎么样呢？”博雅突然红了脸，移开放在晴明肩头上的双手，搔着头说。
　　“每个人都背负着自己的命运，他必须承担，这也是他给自己下的咒。”晴明低下头说。
　　“没想到仅见一次面，他就爱上了招子公主，也算是个痴心的男人啊。”博雅叹道。
　　晴明微笑：“嘿嘿，是么。”
　　“有人也和他一样呐。”蜜虫也在旁边嘻嘻地笑：“博雅大人也只见过招子公主一面吧，也一样得了相思病了啊。”

　　哎。博雅在心中叹气，这两主仆……
　　只是，只是招子公主，真的是太美丽了啊。

　　【第五章漆原招子】

　　我一直在黑暗中坠落，不断往下，不停地落，不停地落……
　　突然从黑暗中伸出一只有力的手来将我抓住，我看到耀眼的白光，和他唇边淡淡的微笑。

　　谁？是谁？你是谁？
　　啊……我一下子从梦中醒来，发现我手中紧抓着一件白色狩衣。
　　一下子什么都想起来了。

　　那天，早上起床梳洗的时候，我就尖叫着摔坏了铜镜，我看见我的脸上长出了黑色的毛发，变得丑陋不堪。
　　父亲和母亲吓坏了，慌慌张张地请人去阴阳寮叫阴阳师过来给我施法，我听到心中传来一个女子凄厉的笑声，她说，不可饶恕啊，绝不饶恕！

　　我变得渐渐可怕起来，样子变得越来越丑，声音也变得跟野兽一样。再也说不出人类的语言了，我知道我被鬼魅附身了，却无力挣脱。

　　那一天，父亲请来了阴阳师，在我面前焚香念咒作法，他们的声音实在是让人心烦。我发出阵阵尖叫，吓得他们屁滚尿流，抱头鼠窜。
　　真是一群没用的东西。
　　我哈哈大笑，我喜欢看到他们害怕我的样子，这大概，是变成野兽后唯一的乐趣了。

　　待女来给我送吃的，可是我对那些平时爱吃的饭食完全没有兴趣。我只想喝人的血，那才让我饥渴。
　　我咬死了待女，喝了她的血。饱腹感让我昏昏欲睡，顾不上吓唬那些胆小的阴阳师，我睡了过去。

　　当我醒来时，发现他们用铁链锁住了我，我气得大声尖叫，可是发出来的是野兽的声音。这样还不如死了好。我想撞墙自绝，可身体里却又传出那个女子的笑声，她说：你不能死啊不能死，我要让你生不如死，我要让你变成这世上最丑陋的女人，我要让这世上所有的男人都逃离你、憎恶你、害怕你。

　　我不知道哪里得罪她了，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难道她是父亲结下的仇家吗？

　　我一天一天地变成了怪物，被完完全全地控制，然而内心却十分清醒。我没有做过错事啊。为什么要给我这样悲惨的命运！

　　正当我悲愤欲绝的时候，门被人打开了，我看到一个武士和一个身着白色狩衣的阴阳师走了进来。又是一个没用的阴阳师，又要念那些烦人的咒语，快滚，快滚，我发出愤怒的叫声。

　　我对着他们怒吼，我看到那个阴阳师脸上露出满不在乎的微笑，那是具有强大力量而又绝对自信的男人脸上才会有的微笑。他真是一点也不害怕我呀。

　　我突然觉得，他长得很好看……

　　他轻轻一句咒就解开了我身上的铁链，我大吼一声向他猛扑过去，想要咬死他。他灵活地避开我的攻击，他突然抓住我的手，用温柔的眼光看着我：“去吧，别再留恋这个身体了，那是别人的身体啊。”

　　我浑身一震，这个阴阳师，是了解我的啊。

　　他开始念咒，那是低沉悠远而充满魅惑的声音，我觉得身体撕裂般的疼痛，却又异常舒服。我觉得安心踏实，因为他在我的身边。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能够帮我驱走身体里的鬼魅，我顺服地听从他的咒声。

　　汹涌而来的疼痛中，白光刺眼，那个住在我身体里的女鬼被硬生生地扯了出来，她仇恨地瞪视着那个阴阳师，却又很害怕他的样子，从打开的窗户里逃走了。

　　我变回人身，无力地滑倒在地上。地上真是冰冷刺骨啊。

　　啊，我突然想起来，在变身为怪物的时候撕碎了自己的十二单衣，我现在，□□。我惊恐地张大双眼，突然发现这个阴阳师飞快脱掉他的白色狩衣把我裹了进去，我无力地躺倒在他怀内。

　　我看到他柔和的下巴和清澈的眼神，他的怀中似乎有淡淡的紫藤香气。

　　“公主殿下，好好睡吧。”
　　大概是在对我下咒吧，他的声音是那么的轻暖柔和，有一种让人服从的力量。我并不想睡过去，我想要多看看他，可是听到他的声音以后，我居然就真的睡了。但我的手紧紧地抓着他的白色狩衣，他的狩衣上有他的气息，是淡淡的紫藤香气。

　　我做了温暖的梦，梦中一直有他。虽然我并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的身体慢慢好起来，后来，从父亲口中知道，他就是安倍晴明，平安京最强大的阴阳师，是当今天皇也要礼让三分的男人。

　　那个唇边浮动着若有若无微笑的、风华绝代的阴阳师啊……我就这么全身心地恋慕上了他，虽然，我们只见过短短的一面。

　　但是，他有那么好听的声音，那么温暖有力的怀抱。

　　我把源博雅送给我的写有爱慕之情的和歌随手丢到一边，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对不起，博雅大人，我的心中，现在只有一个人的名字。

　　安倍晴明。
　　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