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我是专业的》徐什么阳

51、初始

　　“你要听我讲我的故事吗？”女鬼双目空茫的出声，她似乎在一瞬间失去了之前的从容不迫和优雅。

　　“算了，也不需要了。”

　　女鬼根本不等鹤狱的回答便又喃喃自语，身体一边消失一边碎碎念的样子有些神神叨叨：

　　“也对，我这种人根本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好。”

　　“……你说什么？”

　　女鬼猛的往上瞧，她看见了少女一如既往平静的面容，没有憎恨也没有怜悯，仿佛对少女来说，倾听一个鬼的自述只是一件小事。

　　从进入紫藤花林开始，少女那张脸就没有什么表情，就连被包围也是那副冷静的样子。

　　也正是因为对方的表情引起了她注意力，这种平静在一神情各异的人们里显得鹤立鸡群。

　　曾经让她无比想要恶意打破并且想看对方变化的表情变成了一份难得的善意，女鬼不再犹豫：

　　“我叫芥川理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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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芥川理恵出生在江户末年，也就是那个混乱而又秩序新生的年代。也许从一开始，出生在这个年代就预示了她之后的不幸。

　　其实江户的平民女性是比较幸福的，不同于那些贵族女士的严谨和婚姻不自主，她们大多都是恋爱自由，就算离婚回到家中也会被接受。

　　可惜理恵并不是出生在平民家庭，而是出生于一个没落的贵族家族 ，她从一出生就被教导琴棋书画各种贵族女性的应有的教养。

　　贵族女性是不可以主动离婚的，而且这些一般都是政治联姻，只有单方面被丈夫休弃才能离婚。

　　被休弃的贵女不会被寺庙和家人接受，虽然理恵从小被教导恭顺，以夫为天，但是识文断字的她还是从书中窥见了外面的世界。

　　她为这种截然不同的待遇感到疑惑不解。第一次她提出质疑的时候，母亲将她关了三天，那三天不管她如何求饶都不允许任何人探望。

　　从那一天以后理恵就知道了，这个话题其实是一个禁忌。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忘记了，她只是将这个疑惑藏在了心底。

　　长大的理恵容貌明艳，才名在贵族里传扬，当然这也有她家人的推波助澜，她们希望理恵能卖一个好价钱，嫁一个好夫家。

　　这在当时的社会是十分正常的一件事，联姻在贵族阶级是一件如吃饭喝水一样正常的事情。

　　于是理恵知道了她未来的丈夫，那是公爵家的小少爷，她透过屏风偷偷看过对方。

　　小少爷长的眉清目秀，看起来和别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原来这就是她未来的丈夫啊。理惠有些恍然，说真的她并没有什么真实感，于她而言，对方只不过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到底还是有一些不一样的，丈夫啊，也就是将要和自己渡过一生的人，理惠鬼使神差的想要和对方说说自己的心里话。

　　终于，有一日她找到了机会。那天小少爷在和父亲谈论时事，父亲临时有事出去了，看着虚掩的大门，理惠鼓起了勇气走了进去。

　　屋内小少爷正襟危坐，姿势标准的跪坐在地上。他身旁站着一个披着深蓝色羽织手握武士.刀的武士，这是和小少爷一起长大的武士。

　　看到推门而入的理惠，两人的脸上划过一丝诧异，虽然很疑惑，但是贵族的教养让小少爷很快调整了表情，小少爷开口询问：

　　“芥川小姐有什么事吗？还是说芥川大人今天不太方便在下来访。”

　　其实小少爷很有礼貌，和理惠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直勾勾的看着她，而是视线看向理惠脚下，这种方式稍稍缓解了理惠的紧张。

　　“不，和父亲大人没有关系，今天来这里只是我的想法，我是想询问您一个问题。”

　　话都已经说出了，理惠决定一鼓作气，她继续道：

　　“不知道您是怎么看待恋爱自由的？”

　　话一出口理惠就后悔，因为她看到了小少爷的表情变得十分的奇怪，这种表情让她感到害怕，因为她有预感对方的回答不是自己想要的。

　　果然，她听到对方开口：

　　“芥川小姐是在和我开玩笑吗？还是说在讨论什么最新的话本子，在吾看来，恋爱自由只不过是平民女性不守妇道的体现。”

　　理惠后来都不太记得自己是一副怎样的表情了，她觉得自己当时的笑容可能比哭更加难看。

　　她有些浑浑噩噩，仿佛儿时满怀期望的询问母亲，希望对方的认同却只换来了禁闭，巨大的落差感将理惠的希翼淹没。

　　“啊，没什么，我只是刚刚看了一个话本子，觉得这种下等平民的恋爱观念十分可笑而已。”

　　芥川理惠听到自己口中说出自己心里其实完全不认同的话，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的灵魂可能已经毁灭，只剩下芥川小姐的躯壳。

　　理惠今天没有和往常一样早早的回到房里，她来到了小花园里，打发走侍女以后一个人待着，吹着冷风放空思绪。

　　她其实什么也没想，脑子一片空白，只是觉得自己无比的烦躁，需要静待片刻掩饰自己的失态。

　　反正过了今天，明天的她还是那个完美的贵族小姐，不，可能以后她一直都是完美的芥川小姐了。

　　“芥川小姐？”

　　正在理惠思绪放空的时候，身后传来的男声让她打了一个激灵，差点把她惊的一蹦三尺高。

　　也不怪她如此慌乱，此时的理惠坐在花园的台阶上，看起来毫无贵女风范。要是传出去了，世人就会对芥川家的教养感到质疑。

　　“对……”对不起，我失礼了。

　　理惠拉起裙摆想要站起来，还没等她挣扎着起来，一只大手就摁在了她的肩膀上让她动弹不得。

　　诶？是谁这么失礼，理惠抬头想要看清这个大胆狂徒的样子，“狂徒”的脸倒映在了理惠眼里。

　　原来是之前的武士，近距离看这个武士更加的俊朗。身姿挺拔修长，脸颊轮廓棱角分明，鼻梁挺拔，一双深邃有神的眼睛正注视着她。

　　“在下失礼了，主家和芥川大人在厅内会谈，属下便私自走了出来，不想惊扰了小姐。”

　　“没事，更失礼的应该是我才对 ，一个贵族小姐居然如此的没有礼节，让客人看了笑话。”

　　芥川理惠有些无精打采，主要今天受的打击太大，接二连三的失误让她也不想去维护什么贵族脸面。

　　“不过我倒是对芥川小姐说的自由恋爱挺感兴趣的。”

　　“啊，那个，就只是……”

　　只是一个玩笑话而已。

　　“我觉得挺有趣的，身为贵族却有着如此超前的思想，可以说是很难得了。”

　　诶？

　　芥川理惠有些呆愣，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以至于让她听到自己的想法被赞同？

　　“你刚刚说什么？！”

　　“身为贵族……”

　　“不，我说上一句！”

　　理惠第一次这么失礼的打断别人说话，很急切的询问，仿佛马上要溺死的人想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我说很有趣，”武士先生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的他脸上带上了笑容，冲着理惠微微一笑。

　　直到很多年后，就算连武士先生的面容都记不得清楚了，可理惠依然记得的就是对方的那一抹微笑。

　　听到那句“很有趣”后，理惠感觉心里涌上了一股暖流，之前的沮丧一扫而空，原来，这就是被人赞同的感觉啊……

　　真是太开心了呢。

　　不知道是不是情绪太激动了，理惠的眼角沁出了些许晶莹，这让一直以来从容不迫的武士先生也变得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

　　“您……您别哭啊，是在下说错了，在下并没有质疑您的意思……”

　　他只是觉得之前理惠说到自由恋爱的时候眼里的光出奇的亮，反而在后面说着反驳自由恋爱的话语时表情僵硬而空洞。

　　“不……谢谢你，武士先生，”理惠很坚定的说道。

　　从那一天以后，理惠的世界里闯入了一道光，那道光叫做秋吉优辉，那是个正直而优秀的武士先生。

　　而且她觉得自己可能知道什么叫做.爱情了，从前看话本子上的那些爱恨情仇她只觉得夸张，当她亲自体会了以后才知道什么叫牵肠挂肚。

　　她总是数着指头计算着小公子来芥川家的机会，因为只有那样她才有机会见到秋吉优辉。

　　武士先生每次来都会给她带一些礼物，里面有路上买的簪子有一些小玩意，虽然不值钱，但是那些都是她没有见过的。

　　没有见过的，外面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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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公子今天来了吗？”

　　理惠一边描着眉一边询问旁边的侍女，寻思着今天带什么簪子穿什么衣服比较好看。

　　侍女也已经习惯了，大家都知道理惠应该是小公子将来的夫人，所以对理惠的询问也没什么防备。

　　“可别提了，明明小公子今天应该要来看您的。哪知道之前那个叫秋吉优辉的武士，居然背叛了主家，跑去当个浪人，还嚷嚷着倒幕。”

　　“以往公子和他形影不离，出了这事，怕是得避好长一段时间的风头了，真是没良心的……”

　　侍女表示对武士这种叛主的行径十分唾弃，还想要说些什么唾骂秋吉优辉，完全没有看见自己主子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闭嘴！”

　　理惠怒喝了一声，将手里的珍珠簪子猛的扔在了妆盒里，簪子上的珍珠在碰撞下滚落在地。

　　被喝止的侍女则是呆若木鸡，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理惠这个典范贵女发这么大的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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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天空中孤月高挂。

　　有一道黑影在夜色中潜入了芥川家，小花园里，一名盛装打扮的贵女坐在草地上，不知道想着什么。

　　“你来了。”

　　秋吉优辉刚来理惠就发现了，长久的相处让理惠熟悉对方的一举一动。

　　对她而言，秋吉优辉是特殊的，就算是呼吸声，脚步声的轻重都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你早就知道我要来吗？”

　　“不知道，我只是猜你可能会来。那个侍女得到的消息是你安排的吧，什么时候一个侍女也能知道这种消息了？”

　　理惠的声音很冷静，冷静到完全听不出她白天有多么失态。

　　“我就知道以你的聪明一定能看得出来，”秋吉优辉叹了一口气，语气似乎有些赞叹有些遗憾。

　　“所以呢？”

　　“我到这里只不过是想等你一个准确回答，你去当了浪人那我怎么办？你是要丢下我吗？！”

　　理惠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在月光的照耀下，秋吉优辉看到了少女有些泛红的眼。

　　“你可以……”

　　嫁给小公子的。

　　明明只有几个字，秋吉优辉却发现自己根本就说不出口，不会有人愿意让自己喜欢的嫁给别人。

　　“你放心，我谁也不会嫁，跟我们之前说好的一样，我只会嫁给你，”理惠看出了对方想说的话，她斩钉截铁的说道。

　　原本她和秋吉优辉在互生情愫以后，曾说过要嫁给武士先生。

　　虽然相比小公子来说，武士先生的地位不够，但是现在的武士地位也很高，长时间抗争就有机会。

　　可是现在秋吉优辉去当了浪人，这就相当于完全没了嫁给他的机会，除非理惠叛出家族。

　　“你舍不得就好，你要记得，你得安安全全的回来。你一辈子不回来找我，我就等你一辈子。”

　　芥川理惠立下誓言，不想再看武士先生的表情。她堪称大胆的一把抱住了秋吉优辉的腰，将头埋入对方的怀里，倾听对方的心跳声。

　　月光下，一对璧人如梦如幻，互相依偎的画面十分唯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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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吉优辉走了。

　　他不想带理惠走，虽然理惠说了会等他一辈子，但是浪人的生活对于一个贵女来说还是太过于勉强。

　　武士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忠诚，一个背叛主家的武士在哪都是受人青眼的，就算秋吉优辉是为了自己的理想，为了国家。

　　可是这就跟当初芥川理惠大胆的观点一样，没有几个人会理解他，唯一理解他的，他舍不得对方受苦。

　　事实证明理惠还是太过于理想化了，她原本装好了首饰想要趁夜逃出芥川家，以此来躲避被迫嫁人的命运，可是在路上被追到了。

　　走投无路的她只能从山上跳下，如果被捉回去就会被送入吉原当太夫，所以她还不如带着对秋吉优辉的爱干干净净的死去。

　　也许他们还能在地下相见。

　　她感觉到自己保养良好的脸被石头划破，身体十分疼痛，有什么腥味的液体从她口中流出。

　　“哟，瞧瞧我看到了什么，一个快死去了的稀血，真可怜啊，摔成了这样还没死吗？”

　　理惠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生命犹如细沙在指尖流逝，五脏六腑都在震颤，可当她听到耳边传来人声时还是忍不住的开口。

　　“救……救……”

　　她身上的骨头好像全摔断了，嘴唇蠕动着发声，就一个字都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

　　“都这样了还想活着吗？看在吾今天心情好的份上，我就勉强答应你的请求吧。”

　　这是理惠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道声音。

　　于是，从此世界上少了一名叫做芥川理惠的贵女，多了一名连自己姓名都不记得的女鬼。

　　这一切都是始于鬼舞辻无惨的一时好奇心，这好奇心来的也快去的也快，理惠也被遗忘。

　　又过了百年，这个一直呆在“出生地”的女鬼被抓入了紫藤花林，用来选拔鬼杀队的新剑士。

　　现在想起一切的理惠才知道，为什么之前一直在一个地方徘徊不去，也为什么只喜欢白色和服。

　　徘徊不去是因为她在等秋吉优辉的回来，白色和服是因为她曾经答应秋吉优辉要做对方的新娘。

　　就算记忆可以忘记，身体的记忆也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