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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替兄入帝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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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那厚重的玄铁面具摘下,他在湖岸久久伫立。
其实他生得极俊朗。小麦色的皮肤由于常年日晒而有些泛黑,如同在蜜里裹了一般。剑眉斜斜飞入了鬓发,一头墨发拿了青玉冠束好。淡淡琥珀色的眼瞳仿似波斯古国上好的曜石折射出灼灼光华。鼻子虽算不上高挺,到底也是直直正正的。唇薄厚适中,周围零落分布着少许淡青色的髭髯。
只有在周遭无人时候,他才会取下自己的面具。大纹朝男子崇尚的是魏晋风流,因此男子涂脂抹粉在街市上在寻常不过的了。他的琥珀色眼瞳本就有异于大纹朝人民,又何必再叫自己因为这髭髯带来的雄浑气概受人议论呢?
“明抒璇。本座想拿到的东西,没人阻止的了。本座会让你在这秋水湖看着,亲眼看着你所珍视的都是如何一件一件化为泡影。”
说罢,他也离开了这个湖心岛。没走几步,却突然就想起来了什么,回到凉亭处,将那个带着明抒璇口脂的杯子里面的茶水给洒了,带走了那个杯子。
再说到明抒璇这边。等她寻回来的时候,看见修竹和缓穗仍旧是带着其他几个丫头玩耍,这会儿她们不知从哪里弄了些毛毽子,正三三两两地踢着。
看来也是平日里头府上事情太过繁杂,她们年纪又小。尤其是修竹,十四岁的年纪,只小了她一岁,还正是贪玩时候,却由于是她的贴身侍婢,不得不收敛了性子。
今日且就随她们放开玩了去。她想,若是自己猜的没错,往后这两个丫头大抵是会经常陪着她往这秋水湖跑。只怕那时这两丫头就不会像今日这么兴致勃勃了。
她靠坐在朱漆画梁的马车里头,掀开两旁用来遮挡阳光的布帘子。看着这些丫头们三三两两的踢毽子玩耍,又想起今日和那位慕公子探讨琴技。心头仿似被大钟撞了一下弦,有种莫名的情愫在心底泛开来。
有胆子大些的丫头邀她下马车,与她们一起踢毽子玩。
闻言她只是提裙子下了马车,不再摆着主子架子。与那些侍女们一道踢起毽子来。
她今日由于出来游玩,并没有穿什么式样繁复的罗裙。只是穿了一身粉白色的齐腰襦裙,外罩一件石榴红的薄纱小裳,简单拿一根素簪绾了螺髻。因此走起路来十分轻巧,素簪上的流苏坠子随着她走动摇摆不定,极是别致。
毽子在她足尖翻飞,被她高高踢起又落下。她时不时就旋个身儿,踢翻毽子的同时粉白色襦裙也跟着转起,好似那草地上凭空就开出一朵俏生生的大牡丹来。
她展颜对侍婢们甜甜一笑,就令那些小丫头们看得呆了。
修竹那日也看得呆了,她跟在郡主身边七年,何时竟见她如那日般笑得开怀呢?
那时的修竹还不明白。可是六年后,已经改变身份姓名,成了珍滄宫掌事宫女韫晏的她却明白。
可是六年后的她仍旧是想不通。明明主子和陛下的初见那么美好,主子也极爱重陛下。主子一身病痛皆是为他,为何陛下就不能多怜惜她家主子一点?
当然,这也已是后话。此刻的修竹只呆呆望着明抒璇绽开的笑颜,与身边的伙伴们嬉笑着。
鸠兹城。此处与濬宫所在的州来城是不同样的风华。好比那沿着街市而建的茶楼酒肆,州来城里的就多出几分庄重古朴;鸠兹城的则就是雕梁画栋,怎么张扬怎么来。就连屋顶檐角上盘踞的狮子麒麟神兽雕像,也比州来城里的要显得有生机多了。
这鸠兹城主南烁此刻却头疼得紧,他端坐在福字镶边长椅上,旁边一同坐着的是他的夫人仇氏。
二人面色不霁,看着地上跪着的人。那人一身绛紫衣袍,背脊也不会曲下来,直挺挺就跪在地上。即使知道是自己犯了错,也丝毫没有悔过讨饶的意思。
“南忻颐!和你说了多少次,你是做大哥的,不能次次都惯着那个不成器的混球!”
南烁气得拍了拍桌子,面色铁青的说。
“爹!不干弟弟的事。这次是我。”
仇氏一听这话,想着反正南忻阔早就动身,又机灵得很。如今老爷再气再急,一时半刻也是追不回来的。眼下要紧的是护住大儿子,便急急说道:“颐哥儿,你说些什么!快和你爹解释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该去州来的不是你吗?怎地就变成了阔哥儿?”
南忻颐向堂上的父母一拜,口中说到:“爹娘请恕儿子所言,接下来的话,都是大不敬了!”
仇氏听出儿子话头不对,蹙眉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不料南烁听见他这话,气极反笑,道:“你说,你若是有理。爹娘也不是不明事理。你若是无理,就别怨怪爹娘请出家法。”
“这次这事儿,是儿子求了弟弟替儿子去的。自小儿子便循规蹈矩,按父亲母亲的想法意愿来活,只这一次,儿子想着的是为自己活一次。”
一边说着话,南忻颐一边抬头去看父亲的脸色。见他并没有什么表情和言语,才又鼓起勇气,将方才想说却不敢说的话一口气全都给说了出来。
“父亲也不是不清楚。人主有意将那棽芸郡主许配给儿子。可儿子和奚妍情投意合,儿子不想娶那郡主作妇,也不想要您的城主之位。”
南忻颐这般壮着胆子把心中所想一股气全给吐露了出来,竟不知是这样地痛快!
可他痛快是痛快了,南烁听见这话却只觉着这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更能闹心。
他硬生生接过来侍女递过来的鼻烟壶,吸了一口鼻烟。凉气透过鼻腔子渗进心里去,这才给自己满腔怒意给压了下去。
他本来只觉得南忻阔这个儿子不省心。每日和他那帮朋友在茶摊上烹茶煮饼;在文会上吟诗赋词,一点心志都不用在正道上,是个吊儿郎当的混球子。
可今日里这平素循规蹈矩的大儿子也给他闹这么一出,着实是有些不像话了。
仇氏本想着能不能替两个儿子求情。可她再一看,老爷都被气到吸鼻烟来平复怒气了,如今她还是不要上去多嘴的好。
“你们!你们两个这倒是做得好!一个是不想去,一个是铁了心要去!也成,反正州来城也没有人知道你们兄弟长成个什么样子!便是让那混小子代替了你去,至于郡主,无论是你俩谁,只要郡主能成为南家新妇,老头子我都无所谓!”
说完这一通,南烁只对着仇氏留下一句“管好你这两泼皮崽儿”,便气哼哼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