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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共话心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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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尘,明姑娘的信笺送过去了吧?茶水凉了,换一壶新茶来吧。”慕缙一心扑在案上文书内容中,听得脚步响动,未做他想,只以为来人是肃尘,随口吩咐道。
“茶水既然凉了,倒不急在这一时去换。搁那吧,等下我去换了。”耳边这女子声如莺啼,灵动婉转。慕缙抬首望去,眼前这女子不是明抒璇又是谁?
他面上浮出一丝笑色,搁下笔起身走向前,拿了红绒薄衫三两步走到明抒璇身侧为她披上,拉住她的手道,“我这边才给你送了信笺去,便这么着急慌忙的往山上来,一路上可还好?”
“还说呢,不是你自个儿料定我这今日定会来到天玑山,才叫肃尘在山脚底下相迎。怎地这会儿又不承认啦?”
“原本叫肃尘在那里站着,我心里也只是存着侥幸,没成想你竟然真的接了信便赶过来了。”慕缙长臂轻展揽过明抒璇,一把将她抱进怀中,二人同坐于桌案后相视而笑。
明抒璇娇笑着抚上慕缙的那层铁面,柔声娇语,“自我俩从临州回到州来后,我几欲过来寻你,可奈何宫中纷乱不断,一耽误便是这许多天。”
“宫中人心难测,各自存着各自的心思。我人在宫外,实在没法子帮到你。”慕缙脸面上浮着浅淡一层歉意,双手轻轻抚过明抒璇如丝如缕般的秀发。
明抒璇神色倦怠,懒懒趴在慕缙怀中,正是一副宁愿长醉不复醒的景象。
“我哪里就怨怪你了?其实也不过是人主偏宠盈妃,扶持亓家与我明氏分庭抗礼,眼下我还能勉力支撑。”
她叹了口气,方才接着道,“俗话虽说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我明氏已历百年波折,内里腐朽不过堪堪一副空架子,早已是金玉其内,败絮其中了。”
听着她说起明氏如今的情形,慕缙心中自然也明晰。
明氏祖先,身为大纹开国功臣,想当年在濬宫也是说一不二的厉害角色。在平定罗刹国乱后,封五爵,授车马!
那是何等的荣耀加身呢?到今日,在帝王的猜忌心下,百年世家身后所系之荣膺,也不过是飘飘洒洒如同下坠之雪花,最终零落成泥碾作尘了。
似是不经意间,他开口道,“你既然往天玑山来了,心里便不要一气儿想着那些不开心的污遭事儿。前一阵儿我这里得了个剑诀,引得各派蠢蠢欲动,你不若借了这机会,多结交些江湖豪杰,也算巩固壮大明氏的势力了。”
“这样方好。可如此一来,岂非要麻烦你为我多加周旋了?”
“这说得哪里的话?你我结过红叶之盟,本就是恩爱夫妻了。我为你做这些,不过分内之事罢了,你何必与自个儿的夫君客气。”慕缙只一边说着话,一边抱了明抒璇坐到桌案上,蹲下身褪了罗袜,替她按摩着脚心。
“哎,你怎么?再则这桌案上坐着,始终也是不庄重。你且放我下来。”
“在这好生坐着吧,山路不平,往日里你出行都是用惯了轿辇的。往我这天玑山来却要你弃了轿辇走上许久,我不给你按一按,实在放心不下。”
听了慕缙这般关怀的话语,明抒璇心中也是颇为感怀,“不过是弃了轿辇走上这一程,为了来见自个儿的夫君,也是寻常事。”
“只是我更好奇,你得到的这剑诀究竟有何奇特之处,引得各路豪杰暗中争夺不休?”
“江湖,这地方你说它纯粹,它就是简单直接的;可你若是说它污糟,那它也是混沌黑暗的。这一年来,各大门派暗自较劲儿,都存了心志想要博得无欢楼楼主那独生女儿的青睐,想着与无欢楼攀扯上男女亲家呢。”
“无欢楼?”明抒璇在嘴里念叨着,“我虽然说对江湖中事了解不深,可也听闻无欢楼楼主向来独来独往,极为神秘。一向是不大参与各大门派争权斗势的啊。”
“正因如此,他这女儿不过碧玉年华却轻易引得众人注目了。”
“毕竟,拉拢无欢楼主虽是难事,可若攀扯上男女姻亲,他总也得给自家小婿几分薄面,渐渐地,这股势力不就被拉拢来了?”
“那些人打得也就是这么个主意。”
“哦?”明抒璇故作好奇般叹问,“我可好奇,你正值弱冠之年,与那姑娘年岁相当,怎么你就不去惹那姑娘一颗慧心,偏生在此处躲着清静呢?啊?”
“那姑娘与我有何干系?”
“我只知道,我眼前的姑娘满心满怀里都是对我的一腔子真心,岂敢辜负?”
慕缙那双眼晴里含着绕不开的情思,笑意漾在温柔的琥珀色眼瞳里,如春风化雨般,转眼叫人溺在其中甘心沉沦了。
女子玉臂一抬拂了衣袖,嫌弃地扯了扯手腕上的金钏,“这劳什子俗物挂在身上,行动起来赘余,我只是想抚一抚你的眉头,却被这物件累赘得手上发沉,太不方便了。”
他微不可疑地轻笑了笑,心说这棽芸郡主还是太过天真。她可知,这被嫌弃累赘的金钏背后是多少帝京贵女梦寐以求的富贵与荣耀。她如此轻易的得到,却还在此装模作样地抱怨。
对于怀中的女子,他也不是不喜爱。只是他不愿轻易回想,若不是她皇叔的铁蹄踏入北疆,他与她之间如今地位合该相配才是,怎会一个犹如云端宝珠,一个犹如烂泥尘土?
慕缙站起身子,从桌案之下摸出来个镂空雕花的锦匣,是积年的旧物了。他小心翼翼抚过匣子上头的花纹,缓了好一阵儿才开口说话,“这匣子里头放着的也不是什么名贵饰物,跟你的金钏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但也是我的一番心意,要不要打开看看?”
“哦,虽然我不在意这些身外俗物,可你送的自是与旁的物件不同了,我甚为在意爱重的。”说罢她打开锦匣,只见匣中是一支嵌莲荷纹扁方,通体温润的玉珏被雕琢成莲花纹样,小巧可爱。
拿起那扁方,慕缙轻轻把它插在明抒璇的发髻间,开口道,“这只扁方是我父母的定情之物,于我而言自然意义深远。这些年我四处游走江湖,却一直将它贴身带着。”
“之前我俩天地拜得匆忙,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未及置办,实在不成样子。这次想着迎你来天玑山小住几日,一则是放松放松心情,二则也是正式向天玑派一众弟子宣告一下,他们的掌门夫人是为何人。”
“不必如此轰动,我这次来得仓促不说。再者,我的身份始终是个问题,慕哥哥,若一旦公布,江湖中人口耳相传,势必传入我皇叔耳中,届时你我又当如何应对?”
经明抒璇这么一提醒,慕缙这时才醒过神来,“也对,我一着急想着把你介绍给派中弟子认识。却忘了人多口杂,你的身份若是往外传出,难免又是一场风波。”
“只是你跟着我,难免顾虑太多,叫你委屈,却非我本意。”
见他眉眼低垂兴致不高,明抒璇自个儿却不在意,径自取过杯盏,为他添上茶水递过,“明家自祖上便是大纹股肱之臣,晔帝在治时老明王爷承诺过,明家所出女儿世代入宫为后,与乐正家永修秦晋之好。”
“如今,皇叔并无亲生子侄,我既身为郡主,又为明氏女儿,婚嫁大事上合该顾念着大纹江山,哪里有放肆的理由呢?且待我与皇叔商讨一番,看看可有两全之法。”
“璇儿,往日我执剑行走江湖,肆意畅快。可眼下听你说这些话,我却只恨自己未能出身钟鸣鼎食之家,如此以来你我身份相配,也不至于叫你左右为难。”
听了这话,明抒璇摇头道,“什么就叫左右为难了?我可不爱你说这话。”
“你与我都是有身份的人,身上各自担着一份责任。”
“你呢,作为天玑派的掌门,自然要以派中事务为先,带领天玑众人一统武林走向鼎盛。至于我呢,既受了百姓供养,担了郡主的名头,随之而来,牺牲一些小情小爱也再正常不过了。”
这一番话却是发自肺腑,就连慕缙也不由地想起,若是伊萨尚存,那么,身为王储的他又该当肩负起何种责任?
究竟怎样,大概也是无法随心所欲,洒脱情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