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5、阴翳之下 ...

  •   临州城内,这二人正骑着马闲庭信步。而另一边的州来城,因着东夷使臣即将抵宫拜贺,宫内众人忙得可谓是人仰马翻。
      弱水楼雅间,礼部侍中周敬之正呵着腰,脸上挂着一抹尴尬的笑,道:"寿顺大监,您看我这事儿闹得也不是个好看相。回头若者使臣大人究细,万望您在陛下面前周全些了。”
      身材消瘦,穿着绀青色绸布长衫坐在一团阴暗里的男子神色晦暗地说道,“不是老奴不愿为大人您转圜,只是您把宴会上要给使臣品尝的岭南荔枝私自换成了巴蜀荔枝。只是为了省下那银钱几两,又或者是您中饱私囊?若陛下开罪,老奴这颗脑袋就是系在裤腰带上也不得轻易为您打下包票的。”
      “岭南路远,荔枝又是难存的鲜果子。咱们也是为了省下成本,才会从巴蜀之地求个方便。”周敬之自知理亏,却也不敢申辨,吞咽下唾沫踌躇着开口。
      “咳……”寿顺手持茶盏,轻刮杯盖,冷言道,“人主素来是冷暖不定的性子。你这私换果品,往大处说就是欺君之罪,往小处说至少也落得个慢怠使臣的名头。可这也并非绝境,倒也不是没有向人主求情的好法子!”
      周敬之将桌上的芙蓉鸡片往寿顺大监那处略移了移,面带讨好道,“是个什么说法,还请大监指教。”
      寿顺拿起竹筷叨了一筷子鸡片放入口中咀嚼,含糊道,“杂家就问你一句话,若你能答上话,就算不得傻,还是有救的!”
      “您说,您说!”再顾不得世家贵族的姿态,此刻周侍中虾腰弓背,尽力讨好这世人眼中没根的玩意儿!
      “大人认为,谁的话在人主跟前是最有份量的?”
      忽的听见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周敬之似是疑惑,不解道,“当然是大监您了,您身为昭庆宫的副总管,自然时刻在人主跟前尽心尽力。”
      “就猜到你们这些伪君子,定会这样说。”寿顺轻蔑地看一眼周敬之,又接着说道,“咱们人主当年一度因着商后薨逝的事儿震怒,牵连了周边各国。现下这几年虽说是平和了些,可他对棽芸郡主的疼爱之情,便足以彰显他心中的愧疚了啊!”
      “那,以大监所言,是要让臣去讨好郡主,求郡主在人主面前为我说上几句话?”
      “非也。”寿顺摇摇头,接着道,“据杂家了解,棽芸郡主为人淡漠疏离。不喜热闹,平日里京郊女眷们举办茶会诗会之类,也极难得请她露面。”
      “大监,您可别与在下打马虎眼了,求您为我指一条明路才是啊!”
      “好。”
      “这东夷扶桑国俯首称臣了这些年,大人您说,他们是否有不臣之心呢?这次使臣来访,对您来说也是个绝佳机会啊!”
      “您您您…”周侍中听完这话,一时激动竟结巴起来,“这是什么话,可使不得啊!”
      “有何使不得?已经是这般境地了,不如您赌上一把。若那扶桑国主真的成就一番事业,您的地位自然跟着水涨船高,届时,您拥有的权势可就不止一个小小的侍中郎了。怎样的,自个儿想想吧?想清楚了,去驿站递私帖便是。”
      “寿顺那厮越发狂妄!如今竟教唆朝廷命官私联他国使臣了?你确定你没有听错?”南忻阔不确定一般,重复了一遍,又问那来回话的小厮。
      “回公子话,小的就在旁侧的厢房中听着,千真万确有这回事,是不会听岔的!”
      “公子以为,现下该当如何?咱们是否要把这消息散播出去?”
      “咱们弱水楼做的虽然是情报交换的生意,可这一遭,着实是叫我犯难,容我想想再说!”南忻阔轻挥手臂,示意小厮退到一旁等待命令。
      其实,他心里也明白周敬之的为人。他身为礼部一个小小侍中,四品的官衔在朝中算不得大,算不得小。他本人呢,倒也是个老实肯干的,这次换荔枝的事件,着实是被人下了套子,替旁人背了黑锅。他哪里有胆子欺君罔上?至于私联他国使臣,则更不要提。可但凡为人臣者,哪里会有不贪心的?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些日子还得警醒着些!
      “驿馆若有任何动静,速速来报!”简单吩咐了一句,南忻阔一甩袍袖大步离开了屋子,眼下,还有更紧急的事情等待他去办。
      扫袖间,纵马欺身,他便来到义斋前。匆匆下了马,顾不及旁的,开口便对那守门的小僮道,“在下受人所托,闻及贵斋中的百姓近来连日腹痛消渴,敢问具体情形究竟是个什么样子?能否让我入内看看?”
      “这位义士。您虽然是好心的,但眼下这个情形,还是劝您不要进去了!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什么脏东西!真造孽,唉!”
      “造孽?这是怎么说法?还是之前有大夫来看过了?”看不惯看门小僮这样说法,南忻阔拧了拧眉,复又问道。
      “不,从未有大夫来给这些人看过。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义士啊,您不知道,这义斋里头都是些什么人啊!那说得难听些,就是些贱民罢了!这些人,难得有一处栖身之所,混得温饱餐食就已经该谢天谢地了!哪里落得闲碎银子给他们请大夫呢?”
      “听你这意思。他们熬得过自然皆大欢喜,若是熬不过,便是命里如此,是吗?”
      南忻阔这么开口喃喃一句,守门的小僮刚想接过话头去答,又见他接着说了,“你们说得也有你们的道理。可我从不这么认为。”
      “人,从无高低贵贱之分。所谓出身高贵之人,仰赖的也不过是家族累世积承的财富权势。而世人口中被看轻的寒门流寇,你我又怎知,他日不会闯荡出一片新天地呢?”
      守门的小僮其实也不过是些粗人,之前从未读过什么书!然而此刻,听得南忻阔的这番豪言壮语,心中也激扬澎湃。
      是的啊,人,哪里该有所谓世俗,高低之分?
      “好吧,义士您这话的确说到人心坎上去了!”一边说着话,那小僮一边从怀中掏出一条面巾,“您若是要进去替这些人瞧病,咱们也就不硬拦了。只是您千万戴上这个,里面不知道是个怎样情况,您自个儿也多注意。”
      南忻阔依言蒙了面,辞谢了小僮,推开门步入屋中。
      破旧的柴扉带起经年堆积的扬尘,直呛得人嗓子发痒。打眼看过去,屋子角落里垂落着大片大片的蛛蛛网儿,显然是很久未有人清扫了。而房间里最值钱的摆设,也不过是一个掉漆破洞的木头箱子罢了!
      南忻阔毕竟也是鸠兹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少爷,在他这十八年的成长生涯里,经的是玉满堂,赏的是春庭花。富贵温柔乡里泡大的公子哥不曾见过这形容,便只瞧见他脸上似有阴翳。
      地上每隔着三五步,便有人睡在干草铺成的简易板塌上。本就不大的房间内,更觉拥挤!
      粗略数过去,这屋中至少住了有十几个灾民。此刻皆是惶惶不安,目光呆滞的样子。大部分只是静默不语躺在板垫上,只少有几个精神头还好的,也懒散靠在廊柱上捉虱子顽儿。
      “这个情形,怕是不大好啊!”他俯身低沉叹息一句,捉了个正在眠觉的老汉,替对方号起脉来。
      脉焦而虚浮,不作多想南忻阔也知,这老人家的身子虚耗透了。两气相争,显是大伤元气的。又叫来角落里顽儿的几个妇孺,替几人一一看过脉案,皆与这老汉的表症如出一辙。
      症候奇怪,南忻阔医术也并非上佳,水平终究有限。知道自己是个几斤几两,故而只开了川桂、广皮几味温补方子,差遣手下去抓药请大夫了。
      至于这一场疫病,究竟是何缘由?一切方得大夫为这十几人诊治了,才好一一过问!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