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逗你》亦河舟

48、大学

　　帝大的生活很充实，姜岁一边忙着学业，一边参加学生组织。岚城虽然也是国内的大城市，可前两年的姜岁作为中学生，并没有太多机会体会校外的生活。进了大学后，帝都的发达、开放与多元依然从多方面给了小鹌鹑般的姜岁巨大冲击。

　　慢慢适应这种环境，慢慢学着主动打开自己。在帝大待了三年后，姜岁自己都感受到了自己的变化。
　　她学会了化妆，把头发也蓄了起来；但顾及身高，没蓄太长，只到背心处。偶尔在寝室用卷发棒做做造型，也有了那么点温婉成熟的味道。
　　她彻底抛弃了框架眼镜，用隐形解放了自己最动人的双眼。加上穿衣打扮，渐渐还成了院里有名的小美女之一。
　　这可是女生遍地的新传院。

　　不过姜岁自己倒没在意。她平时被学业负担和学术部的工作缠得没空想别的，在被天赋者、勤劳者、深厚背景者，以及这几种特性的随机组合之人占领的帝大，她依然只觉得自己是颗普普通通的路边草。

　　也有人追她。还不少。她只觉得别人是看她脾气好，容易接近，才来示好，所以总是拒绝得体面又干脆。而且，刚进大学时的少男少女们，在经历过前几年的克制甚至压抑后，多多少少对此事有些急切，即使帝大的天之骄子们也不例外。许多人并没有想清楚，只报复性地想弥补，或把此事当做一个既定目标，而轻率行动。
　　姜岁的感情观当然是与此截然相反的。

　　不过后来，大部分对姜岁有想法的人都渐渐歇了心思。倒不是姜岁怎么了，而是，竞争对手实在太强。
　　打听姜岁的人，往往会在最后被告知：“算了吧，人温煜追了快三年都没追到呢。你还是省点力气吧。”

　　温煜在学校里的神仙事迹，可真是太多了。从计算机与法律两个死亡专业的学分绩双第一，到这两个领域内的各大比赛与会议漂亮履历；从学术部部长游泳社社长以及在校外实习完直接被公司开高价要人，到学校里被大牛导师抢着拉进lab做RA（研究助手）……虽然现在大家还没看出温煜以后到底是想走职业还是学术路子，但他不管哪项都拿得出手。帝大每年神仙打架的综合奖学金评选，温煜就没输过。

　　关键是……他还长得很帅。

　　这种人，会让其他人时不时产生“我是为什么会和他一起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自暴自弃式思考。
　　连他亲妹温潼，都不得不承认自己哥真是个变态。

　　姜岁曾经认真怀疑过，温煜是不是有什么重生系统，或者他就是个智能仿生人。不然，大家的一天都只有二十四小时，为什么他能把事事都做到这么极致。

　　“……毕竟柯南道尔说过，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再不可能，也是真相。”

　　温煜听了姜岁神经兮兮的念叨后，笑得前仰后合。他笑完，有些无可奈何地看向姜岁。

　　“也不是。起码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成功。”

　　姜岁有些知道他指的什么。怕被点破，她悄悄吐吐舌头，转移了话题。

　　学校里的人说温煜“追”了她两年多，其实不太对。温煜只是一直对她很好，在某年隐晦表达过一次、又被姜岁同样隐晦地拒绝后，便再没提过类似的话。
　　都是聪明人。温煜发觉了姜岁对感情一事异于众人的态度，便也没用常人的方式来对待。
　　他只持续地陪伴着姜岁，以让人舒服的尺度与姜岁做着朋友。

　　而姜岁，是惯会自我怀疑与自欺欺人的。温煜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明亮夺目，照耀四方。这样的人，怎么会真的喜欢自己？
　　那模模糊糊的一次，说不定也只是自己会错了意。毕竟，没实打实的说明白，谁知道是真的还是开玩笑。

　　抛开这事，温煜对人，也和名字一样，温暖得像太阳。这样一个智商与情商都远高出平均值的人，只要他愿意，被他认真对待的人一定会感到无比舒适。

　　姜岁和温煜做朋友做得很开心。在某种程度上，自身优秀的温煜对姜岁亦师亦友，学习和生活方面都能给出一针见血的建议与恰到好处的引导。
　　比如最早姜岁加入学术部，就是在温煜的提议之下。后来几年姜岁在部里得到的锻炼与成长也证明，当初的决定十分值得。
　　在姜岁心里，温煜真的是个很重要的哥哥。

　　但姜岁不接受任何人，和温煜本人并没有关系。
　　她自己的理智和情感，都不允许。

　　她依然谨慎着，同时实在没精力和其他男生细致接触、相识相知。她不觉得单身有何不好，也不需要用强行捆绑的快餐恋爱来填补偶尔的寂寞。理性思考下来，现在的状态确实不适合与人发展亲密关系。

　　情感上，大概是对以往的经历心有余悸，姜岁现在也颇有点要“简单粗暴地从根源斩断一切可能、以逃避潜在风险”的架势。她宁愿不要快乐的那部分，也不想再次贸然踏入痛苦的深渊。

　　此外，虽然她不太想承认。
　　但她当年规划的自我调节与修炼，好像，没办法成功了。

　　三年多了。
　　对于当初那个人，她还是没办法放下。

　　她甚至在刚发现这个事实时，短暂萌生过主动去谈恋爱来替换掉脑中这段记忆的想法。但这样既对她拉进这乱局的那人不公平，她自己的三观也做不到。所以出于道德准则与情感约束，她只能一直在这尴尬境地僵持着。

　　可三年了，竟然没有一点变化。甚至还不如高三第一学期的状态。

　　姜岁想过，大概就是因为那次他来了高中部，站到了教室门外，还偏偏和她对视了那么久，让她对他多了一丝假设，对他平时被风传的行为动机产生了怀疑。
　　才会支撑那渐渐生起的缥缈希望，在她心中存活了那么久。

　　可现在，往前走和向后退，对她来说，都好难。

　　高三转去国际部那堆人，大部分人选择了一中国际部经验最丰富的一年制A-Level课程，申请英国三年制本科。这样下来，能和国内同学同年本科毕业，不会多耽搁。

　　高中部人高考时，他们还没到申请季；他们忙活时，老同学都已经离开岚城，开始了大学生活。大家的节奏就这么错开来，渐渐错出对方的生活。

　　肆江也是去的英国。姜岁没拉黑也没删除他，但高三后一次都没点开过他的微信。而肆江也恰好低调得可以去参选吉尼斯世界纪录，一条动态都不发。要不是岑镯看见的朋友圈也是这样，姜岁几乎都要怀疑是自己被他拉黑删除了。

　　连他大学去向，都是姜岁从岑镯和蔡一舸那辗转得知。
　　倒是去了个世界顶级名校。

　　姜岁也是某次经岑镯提醒才发现，肆江的朋友圈竟然还停在那条“BEST GIFT EVER”的生日纪念，这几年再没发过别的。
　　却也没设置三天半年可见之类的，也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故意露出那条。

　　以及，他的微信id，则不知什么时候，从“JIANG”，改成了“SIJIANG”。

　　这让姜岁心里的火苗，怎么能不继续燃烧。

　　“SIJIANG”。

　　到底是单纯的“肆江”。

　　还是……

　　“思姜”。

　　……

　　大三最后几个月，姜岁为了学术部换届和暑期实习的事忙得头昏脑涨。更别说还得兼顾着复习期末考试，简直想有八个分身。
　　大三刚开始时，她接任了温煜成为新一届学术部部长。她本不想做这个“官”，但作为温煜亲手带了两年的得力部员，姜岁各方面都是最合适的。

　　她在学术部收获的，除了丰富的经历和各类加分，还有自己性格上的变化。免不了与人打交道，免不了独当一面，这些锻炼都让曾经不敢大声说话的姜岁渐渐成了学弟学妹心里的“史上最佳部长”之一。
　　当然，这称号，也一度属于温煜。

　　温煜还假装伤心地打趣这群小兔崽子有了新部长忘了老部长，却又在自己毕业之际亲力亲为了部里换届选举，还顺手帮姜岁这个即将卸任的部长组织了聚餐。
　　作为曾经的部长，还是备受爱戴的那种，温煜参加聚餐得到了全体老部员的支持。即使是没跟过他的大一部员也想趁机见见“神仙学长”，没人有异议。

　　敲定好了换届事宜，姜岁终于松了半口气。聚餐安排在换届典礼之前几天，按学校里的惯例是即将卸任的部长出大头，其他人AA一半。姜岁对学术部感情不浅，和部员们也相处极好，于是自掏腰包，订了帝大不远地方一家高档酒店的餐厅。
　　她生活费不少，平时却节俭朴素，所以小金库日益充盈。

　　大家本就感情颇深，又有温煜这样极富热点、又会说话的人在，一顿饭其乐融融。吃得差不多时，姜岁想偷溜去结账，却没注意温煜跟了出来。

　　包厢外的走廊里，温煜拦住姜岁。

　　“姜岁，你别什么都自己担着，规矩不能乱。大家都愿意出该出的钱。”

　　部里早就察觉姜岁不准备让其他人出钱，可这好意，大家心领就足够。正好温煜又是前辈，又与姜岁交好，便被学弟学妹们推选为出来抢付大家那一半钱的代表。计划是等温煜付完，大家再把各自的费用转给他。

　　姜岁小声道，“没事……我愿意出钱，就不谈什么规矩了。在学术部的三年，真的很开心，很感激……我也没付出过什么，就当我为自己的收获付费吧。不然，总让我有种不劳而获的心虚。”

　　温煜被姜岁这番歪理噎住，又气笑。
　　她总是这样，傻子般闷头贡献，还觉得自己赚了。
　　只要对她好点，把她卖了，她都还帮你数钱。
　　……

　　怕姜岁一个不注意就跑去先下手为强，肩负学弟学妹们厚望的温煜敏捷扯住她手腕，想先制住人，再讲道理。
　　正准备开口，温煜背后的包厢门开了。有人从烟雾缭绕中走了出来。

　　恰恰好，姜岁斜对着温煜，没被挡住视线。
　　无意一瞥，表情却在瞬间凝固。

　　温煜察觉到姜岁的神情变化，敏锐转头看去，和对面那人的目光对上。

　　这目光，含着三分酒意与七分不耐，正逡巡在两人之间。
　　然后，情绪散去，深邃莫测。
　　定定落在姜岁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