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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新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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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成绩在放假第二天就全部出了。
万依依没白放弃和肆江搭档的机会,考了年级第二,八班第一。温潼则屈居第二。
姜岁考了班上十一。虽然看着没差多少,但排名从一位数变两位数,感觉还是有些不同。
她难过了五分钟,决定下学期要更努力一点,虽然也并不知道能不能真的做到。
然后就果断看开,决定开开心心过寒假了。
姜岁和大部分同学都没熟到能问成绩的程度,是别人成绩也没太大好奇心。所以除了被公开的前十名,其他同学的情况她都不甚了解。
但她悄悄找岑镯问了问文优。
而这次,竟然连岑镯都不清楚了。
她和文优只简单聊了聊,文优自嘲了几句自己成绩的滑坡,没多说。
既然文优不愿讲,岑镯也不会过多问。
可大家都能猜到,大概比前一次月考还要差。
姜岁不敢轻易私聊文优,怕她觉得被冒犯。
这是一个敏感的人对另一个敏感的人的直觉。
她只能默默叹息。曾经的前十,因为生病,而成绩滑到不知所踪。
任谁都不甘心。
时间不等人,依旧飞快地走。渐渐的,所有人的注意力也从期末考试,转移到了即将到来的新年。
***
姜岁父母都生长在岚城隔壁的安市。年轻时双双被分配到岚城工作,相遇相爱;结婚生了姜岁后没多久,又因工作奔波到外地。也就是大半年前才重新安定回岚城。
从小,姜岁寒暑假都是回安市,父母两边老家跑。
今年也不例外。年前几天,和终于放假了的爸妈一起回了姥姥家。
安市很小,山清水秀,节奏缓慢。上班通勤最多二十分钟,商圈就一个,走路上都时不时能碰见熟人。在姜岁的记忆里,这十几年来,整座城都没怎么变化过。
小时候,每年过年姜岁都和姥姥家院子里的小伙伴一起玩各种鞭炮。一边怕着火,又一边忍不住玩。后来年纪大点,原来的小伙伴们慢慢玩不到一块儿去了。他们有的和姜岁一样在外地生活、学习,有的去打工,过年也不回家,就断了联系。
不过近两年,市区里开始禁止放鞭炮。于是,这又让人可以自欺欺人:曾经的共同玩具没了,回忆少了一个载体;而渐渐走散的友情,好像也遗憾得不那么明显了。
除夕,姜岁在家和长辈们看春晚。说是看,也只是当背景音乐润耳朵,注意力都在手机上。
微信各个群里有不间断的红包瀑布,微博上春晚的段子比节目本身有趣,再加上,想聊天的人,都在网线那头。
于是,她一直抱着手机,头都不抬的样子又被家里人嫌弃。爸妈数落她天天玩手机,伤眼伤身;七大姑八大姨也埋怨她,难得回来老家还不和亲戚们讲讲话。
说得多了,大家都不开心。还好几个表兄弟姐妹也不想在家里听大人们叨叨,一商量,干脆小辈们结伴出去放孔明灯。
好在安市小,一向安全。除夕又格外热闹,所以快凌晨了出去,大人们也不用担心。
在他们眼里,出去走走,总比坐屋子里玩手机强。
过年放孔明灯是这几年在安市兴起的,大概也就是鞭炮被禁之后。大概,人们总需要一些盛大来寄托自己的美好期望。集中放孔明灯的点在安市最出名的一座廊桥桥头上,也靠着全市唯一一个商圈,永远少不了人流。
兄弟姐妹几个裹好厚衣服从家里出发,一路聊着天,走了十几分钟就到了河边。叠层的仿古木质廊桥灯火通明,横跨安河,在夜色里光彩溢目。不远处,升腾的孔明灯大大小小,高高低低,零散在空中,点缀半片天幕。
姜岁看时间,离整点还有十几分钟。此时空中孔明灯并不算多,大多数人都候在廊桥旁,想等零点时分掐点放飞孔明灯。
几人一商量,不和旁人挤了,现在就去买来放。这时候买好、写好字、再点燃放飞,说不定零点时候,还能争当头几朵升到高空的。
收起手机放进兜里,姜岁接过表弟递过来的孔明灯。舅舅家的大哥十分良心地承担了几个弟弟妹妹的孔明灯账款,还调侃,现在是只有花钱,才能让几个小的乖乖叫一声“哥”。
协助放孔明灯的商家暂时还清闲,这会儿只用招呼姜岁一伙人。夫妻两个边找钱,边感谢姜岁几个不凑零点的热闹,让他们等会儿得以免去几分焦头烂额。
几人俯身在桥头的石墩子上,往孔明灯纸上写字。
姜岁总在这种时候慎重,犹豫该写下什么。
太细致的愿望,怕因实现不了而失望,她不敢轻易许下,也就不好意思写出来;太笼统的期许,写了又好似废话,浪费一个许愿机会。
磨蹭好一会儿,哥哥姐姐弟弟都已经放飞了手中的孔明灯,就差她。
最终还是在大家的催促下,潦草写下几行字。
“世界和平
生活开 心
学 业进步”
看似敷衍,但其实是她真实的、朴素的心愿。
豆大的火点子摇曳,在气流中颤颤巍巍;孔明灯浅米色的纸被映成通透的亮黄,晃晃悠悠起飞。
那几笔细细的字,也渐渐看不清。
周围的市民们蓄势待发,姜岁拿出手机,时间刚好跳到23:59。
淡淡期待之外,突然还有了些紧张。
60秒过去得很快,几乎还没反应过来,屏幕顶端的数字,就变成了00:00。
同一时刻,各个群里蹦出无数条祝福贺词。而耳边,响起悠远迷蒙的烟花声。
是城外有人在放,隐隐照亮了天空一隅。
她滑动屏幕,翻找肆江的对话框。虽然刚到零点,却也被连续不断的新消息挤到了下面。
点开。果然,在“00:00”的气泡下面,是一句“新年快乐”。
姜岁赶紧也回复了一句“新年快乐!”。还好,时间还没走到00:01。
那边不出意料地秒回。
JIANG:我争到第一了么
姜碎儿:嗯!
姜岁想了想,给他发祝福的人,只会更多吧。
姜碎儿:我大概没抢到第一个祝福你吧……
JIANG:你是第一
姜岁有些惊喜。
姜碎儿:诶!真的吗
JIANG:真的
JIANG:你在置顶,一直是第一
姜岁愣了一下,哭笑不得。
所以也不是真的第一……
不过,置顶?
正想着,一个属地岚城的号码打到了她手机上。
她没存,但眼熟。
是电梯出问题那次,肆江拨过来的号。
顿时有些慌张。文字对话,和直接语音,还是有差距。
她能自然坦然甚至熟稔热络地和他聊微信,却依然不太好意思通电话。
而且,兄弟姐妹都在旁边……
咬咬牙,姜岁趁大家都没注意,往旁边挪了几步,背过身去。
“……喂?”
天有些冷,她带了点鼻音,闷闷的。
“是我。”
“……嗯,我知道。”
两人同时静了两秒,互相能听见对方背景里的杂音。
肆江先开口。
“姜岁。”
“……啊?”
“你真的是第一。”
“其他人我都消息免打扰了。”
“只看得见你,所以你就是第一。”
出乎意料的说法。
姜岁有些好笑,轻轻“哦”了一声,接话道,“嗯,那我是第一个祝福你的。”
肆江的话音在下一秒响起。
“你也是我唯一祝福的。”
姜岁敛了呼吸,不知道回应什么。
依然是肆江打破的沉默。
“那你有没有把我置顶。”
语气有些耍赖。
姜岁拢了拢脖子上厚厚的围巾,轻轻笑着,“没有。”
“嗯?”
这下听着有些不满。
“我谁都没置顶,”她接着道,“——也谁都没屏蔽。”
对面轻轻“哼”了一声,放过她。
“好吧。”
想成为她的置顶,但还不敢提出要求。
他又问,“在干嘛?”
姜岁看了看四周,“……和家里人在放孔明灯。我的那个已经飞不见了。”
电话减少了思考和斟酌言辞的时间,让人比微信里更拘束。
但,无聊话也暖有情人。
“好玩吗?”
“一般,但挺好看的。”
“嗯,那以后一起去放。”
以后。
他又提到了这个词。
他很爱许下美丽诺言。
即使在什么明确回应都还没得到的时候。
可姜岁总觉得,过于沉重的誓言,应该经过时间的沉淀,才能被慎重写下。
当下的热血与稚拙,动人,却难逃脆弱。
虽然很久很久以后,她才恍然。
这时的诺言,全都是真的。
没有欺骗,没有敷衍。
只想等她一起实现。
……
姜岁本该转移话题,或顺着说下去,就像平时一样。
但不知道是哪块石子,投入了似乎平静的湖面。
可能是亮如白昼的天际,可能是浮浮沉沉的孔明灯,也可能是这盛大之后,终将到来的寂寥。
她胸中涟漪荡起,忽然翻涌成拍击心脏的浪。
第一次,小心翼翼地,鼓起勇气,主动问出那个问题。
“你……”
“是为什么,会……喜欢,我?”
肆江没想到,姜岁竟然敢直接问这样的问题。
平日逗弄两句,她都脸红得能冒烟。
他静了一会儿,才轻声开口。
“是一见钟情。”
“你信吗?”
姜岁下意识摇头。
“不信。”
“……别逗我了。”
“……嗯……不用回答,我随口问的。别管我……”
“姜岁。”
对面的男声打断了她,有些哑。
他语气很认真。
“是真的。”
“一见钟情,是真的。”
姜岁已经无暇害羞,只觉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我转学来的第一天?我们都没说过话……”
她知道,自己的外表并不足以让人一见钟情。
手机里传来一声低低沉沉的笑。
“不是。”
“不是那天。”
“你还记得,Pure吗。”
Pure?
姜岁一惊,窒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