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稷·半壁殇》浅鱼

1、第 1 章

　　铅云如盖，飘零的雪花宛若银色的蝶，从铅灰色的天空中飘落。静谧的翡翠阁已经覆上了点点银花。三年了，翡翠阁还是一样的翡翠阁，只是风雪中更显苍茫。我一个人在窗前静坐，温一壶薄酒。思绪，也一点点，化在酒中……
　　永远记得十三年前父亲与波斯国棋师对弈的那一夜。 一场大战后，皇太后施施然赐予父亲一杯毒酒，爹端起酒杯，望着我笑了，笑得很悲凉。他一仰脖,只见母亲惊恐的用手死死捂住我的眼睛,可我还是看到了,从母亲的指缝中看到父亲的眸子里写满了怨愤,紫黑的血液不断从他翕动的唇间溢出.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我并没有像众人想象中的那般哭喊，挣开母亲，平静地上前，抚上了父亲死不瞑目的眼。我是凌紫茹，一代棋师凌淮堂的女儿。那一年，我七岁。在父亲仙逝的那一刻，我分明感觉到他在像我呐喊，为我报仇。爹，我会的。
　　父亲下葬后的第三天，我跪在母亲面前，请求她教我下棋。 “不行，绝对不行！”娘听了我的请求，惊恐的尖叫：“你疯了！” “我没疯，娘，请您答应孩儿。”我跪在青石地板上，及腰的长发在空中轻拂。 “不……”娘双手捂住脸颊，失了往日优雅，踉跄奔向内室。
　　“小姐，起来吧。”年迈的张嬷嬷心疼我，颤巍巍上前准备扶我起来。
　　“不，娘不答应我就不起来。”我稚嫩的声音中透着决绝的坚强。
　　就这样，我在中庭跪了四天三夜，直到第四天正午，母亲面色憔悴的从内室走出来，神情凄苦的看着我：“你真的决定要学棋？”
　　“是的。”
　　母亲听罢，长叹一口气：“天意使然啊……”她枯瘦的手抚摩着我的长发，“娘答应你……”
　　由于跪得太久，一阵风吹过，我便如风中的芦苇，软软的昏倒在地上……
　　母亲慕容昭也是宫廷的棋师，她的责任是教公主们棋弈之术，这个聪明的女人从来不教她们任何凌厉的招式，而对于我，则完全不同，母亲所授予我的，尽是些狠辣刁钻的棋法，叫人攻无可攻，守无可守。
　　七年后，我的棋法已略有小成，每回与母亲对弈，我总能悟出些新的棋路，让她皱眉思考很久，但，我从未赢过她一次。
　　上元节，皇太后殁。
　　“放弃好么？” 母亲坐在后院的逝川亭中，手捧一杯香茗，幽幽的问。
　　我摇摇头，身后的天空是大片的阴霾。
　　“可她已经死了。、
　　“但她的儿子还活着！”我凶狠的眼神中透着乖戾，“她杀了我的父亲，我就要让她的儿子来还这笔债！”
　　母亲听了，脸上刹时退尽了血色，一失神，竟将手中的茶碗摔得粉碎。
　　但是，从那以后，她便传授给我大量绝妙的杀招，有时为了完成它，必须从一开局就开始布下陷阱，让对手一步步陷入网中，做无谓的挣扎，最后，将对方的王将，一举格杀。
　　自父亲死后，母亲就一直郁郁寡欢，太后去世的第二年她便抑郁而终，下葬的那天，我一个人静立在她朱红点金的棺椁前，想再看她最后一眼，却惊异的发现母亲的嘴角，竟带着诡异的笑。
　　自从皇太后赐死父亲以后，许多宫廷棋师惧怕自己会步父亲的后尘，纷纷请离皇宫，一时间，宫中弈者奇缺，皇上甚至多次张榜欲从民间广纳棋师，只苦于一直无人敢去揭榜。
　　安葬了母亲，我便来到长安城，在众目睽睽之下，平静的，揭下那张久久无人问津的皇榜。
　　于是我被带进司棋馆，这里是宫中专门挑选皇家棋师的地方。
　　正午的阳光格外刺目，握在手中的皇榜已然被汗水浸透，监棋官望着我稚气未脱的脸，讶然。他不明白是什么力量促使眼前这名清丽女子揭下城楼门前那好比生死符的皇榜。
　　沉吟片刻，他招来宫中仅剩的三十名棋师，在我面前一字排开，我明白，要见到皇上，必须胜过他们其中至少十八人。面前的棋师清一色的神情倨傲，我在心中冷笑，可脸上却平静若秋水，娴熟的跳马出车，从容的飞象移卒，渐渐的，他们的脸色由白里透红变成了难看的猪肝色，坐在我面前不停的挥动大袖拭去脸上渗出的汗水，他们愈惊慌，，我步态愈平稳，只一步步，不动声色的，将他们的王将逼至死角，再淡定的，将军。
　　三日后，我与棋师们对完最后一弈，心情无比灿烂，因为，我击败了他们所有的人，现在，棋师们在我面前个个态度谦卑，监棋官更是奉我如上宾，给我安排最精致的膳食和最舒适的厢房。
　　第二天，我便接到入宫的诏书。
　　走在宫中方正而宽阔的石板路上，我暗自思忖着皇上的模样，在我的想象中，他应该是个年过四旬，身材臃肿的大胖子，脸上爬满声色犬马之后的疲惫。想到这里，我不禁厌恶的皱起眉，心念一动，杀机更盛。
　　“皇上有请~~~”小太监尖细的嗓音打断我的思绪，我迅速收拾好心情，慢慢步入云安殿。
　　这是远离正宫的一个小殿，“也许是我的身份太卑微，不配在大殿上被召见吧……”我悲哀的想。轻移莲步至殿中央，“民女参见皇上。”不知为何，我竟连抬起头的勇气都没。
　　“平身。”
　　咦？声音似乎很年轻嘛……我忖度着。
　　“抬起头来。”他的声音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我抬起头，与他四目相交的一刹那，我不禁呆住了。端坐龙案前的那人完全非我想象中的那样，眉如墨画，鬓若刀裁，竟似画中潘安，不，比起潘安，他又多了几分霸气，君临天下的霸气。
　　“听说你击败了宫中所有的棋师？”
　　“是。”我慌忙低下头。不敢再多看他。
　　“那好，往后，你就专门与朕对弈吧。今日，朕便将翡翠阁赐予你。”
　　谢过皇上，我正欲退出，他突然叫住我：“你叫什么名字？”
　　“凌紫茹。”
　　“凌紫茹……”他细细咀嚼一番，顺口叫小太监带我去翡翠阁。
　　翡翠阁环境清幽，特别是房前屋后翠竹环绕，叫人心旷神怡，我知道，这便是我今后的住处了，待小太监送来家中细软，天色已暗。不知为何，从不失眠的我当晚却无故失眠，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五更天方才浅浅睡了一觉。
　　第二天，闲来无事，我摆弄着母亲遗留给我的一盒棋，寻思着为什么母亲一定让我用它跟皇上对弈，难道这棋有什么奥妙不成？
　　其实这是一副很普通的象棋，黑白二色棋子分别用乌龙柏和银凤杉雕琢而成，刻在棋子上的将，相，卒，字迹清晰中透着遒劲，一看便知工匠手艺不凡。黑白相间的棋子放在碧玉的棋盘上，简直是视觉的享受。
　　这时，有公公在门外高喊：“皇上驾到！”声音无端突兀。我慌忙收拾好棋子，欲屈膝跪拜恭迎皇上，他却一把扶起我：“紫茹姑娘不必多礼，起来说话。”
　　本是顺道过来看看，可他却被我那副精致的棋所吸引，一时来了兴致，便叫我陪他弈棋。
　　他手执黑子，先行。
　　说实话，皇上的棋术并不高明，我经常能够顺着他的棋路猜到他下一步的举动，所以，我总能不动声色的保证自己赢过他决不超过两个子。
　　一局终了，他站起身，“凌紫茹，你是个了不起的棋师！”说完，他转身。离开了翡翠阁。
　　我望着那袭远去的龙袍，不知怎的，竟有些莫名的怅然若失……
　　从那以后，他每日都会来翡翠阁，与我对上几局，日日如此，风雨无阻。
　　一转眼，我入宫已有一年，宫中精细的膳食把我调理得面色红润，是原本清丽的我更增添了几分柔媚。
　　中秋。
　　月如明镜，高悬于苍穹之上。我立身窗前，凭栏赏月，竟怀念起已亡故的父母来，一时伤感，失了神，丝毫没发觉皇上已然站在我的身后。不知从何时起，皇上驾临翡翠阁竟已不叫太监通报，简直把这当成了他的行宫，出入毫不避讳。
　　“过去不开心的事就让它过去好了，别再去想它。” 皇上的那双墨色瞳人似乎能洞悉一切。他命人在楼台上搭好一张小几，上面摆了两份月饼和几样我最爱的吃食，我知皇上喜做长夜之饮，便亲自为他温了壶薄酒，再亲自替他斟满。酒过三旬，夜已深，我怕误了皇上明日的早朝，正欲叫人扶他回寝宫休息，他的话去多了起来，滔滔不绝的向我诉说他的宏图，他的霸业。
　　“来，陪朕弈棋！”说到兴起，他放下酒杯，一把将我拖至案台。
　　出乎意料的，今晚皇上的棋术，竟比往日精妙百倍！自始至终，他的棋路都透着一股舍我其谁的霸气，华丽的棋风如同翱翔九天的凤凰，我被他的阵势压得束手束脚，施展不开，只得以守为攻，步步为营。
　　我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同他周旋，没有人知道我心思汹涌澎湃……他的这套棋路，正是当年波斯国棋师所创，击败父亲的那套！
　　我使出浑身解数，一时间陷入苦战，冥思苦想间，抬起头，竟与他四目相对，他灼灼的目光包围着我，眼睛清澈得有如山林深处那最清澈的泉。我忙不迭低下头，腮上艳若桃花。
　　那晚，我与他战成平局。
　　“朕似乎……还缺一位能统领后宫的人呢……”他踉跄至我身边，搂住我的纤腰。
　　我定定的倚在他怀中，只觉得浑身僵硬，连话都说不流畅了，牢牢地扶住身后的靠椅：“皇上，您……喝醉了。”
　　此刻，我们谁也没注意到。一个叫小达子的太监偷偷溜了出去…… 第二天，皇上后宫的德妃气势汹汹地来到翡翠阁，不等我开口说话，她抬手重重一掌扇在我脸上：“贱人！仗着每天能跟皇上下棋就想飞上枝头，你妄想！”她白垩垩的眼睛盯向我。恶狠狠的冲我啐了一口。
　　“德妃娘娘，我……”不及我申辩，德妃抬腿在我小腹上重重踹了一脚，我疼得蹲下身去，四肢发冷，只觉得五脏六腑扭作一团，痛入骨髓。
　　就在这时，一直面朝门口撒泼的德妃突然噤了声，我狐疑的抬起头，见她神色惊恐地望向门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皇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然站在了门口，那一刻，我分明感觉到他眼中浓浓的-----寒意。
　　“臣……臣妾罪该万死，望……望皇上恕罪……” 德妃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那份气焰，她像狗一样爬到皇上脚边，苦苦哀求。
　　“你确实罪该万死，” 皇上的语气冷若冰霜，“来人，将德妃打入冷宫！”
　　“皇上饶命啊！” 德妃惊恐的尖叫起来：“臣妾是怕她迷惑主上，她只不过是个卑贱的棋师……”
　　“再怎样也比你好，当众撒野的泼妇。” 皇上厌恶的扫了她一眼：“带走！”说完，他径直奔向蹲跪在地上的我：“紫茹！”见我面色苍白，他焦灼地大喊：“宣太医！”
　　喝退小太监，皇上亲自把我抱至榻上，抬起他宽大的龙袍衣袖为我拭去渗出的冷汗，“紫茹不怕，”他将我紧紧抱在怀中，“太医马上就来。”
　　“我要喝水。”我蜷在他怀中，一时竟忘了他的身份，直到皇上将茶杯送至我唇边，我才如梦初醒。天啊，堂堂大汉朝的国君竟然亲服侍一介草民，这是我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一时间，我竟幸福得无法呼吸。
　　太医替我号过脉，皇上便召他到客厅，询问我的伤势，得知情况后，他没有一丝毫的慌乱。大男人的成熟将他的心聚合成一种沉稳。太医写好一张药方，“启禀皇上，紫茹姑娘并无大碍，只须按方服药，稍加调理即可。”
　　太医告退，他来到我身边，我望着面前俊雅的面庞，“皇上……”
　　“紫茹……”他握住我的手，“朕向你保证，大汉江山从此不会再有人敢伤害你……”语音刚落，他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神情痛苦。
　　“皇上！”我担心地望着他：“你没事吧？”
　　他摇摇头，唇边漾出温厚的笑。
　　其实，大约在半年前，皇上的身体就开始变糟了，时常莫名的胸闷，头昏，没有人知道皇上到底得了什么病，太医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当他是太为国事操劳，总是开些滋补调理的方子让皇上服用，但似乎并不见效。
　　一年后。
　　波斯国君主邀汉室与他国棋师切磋棋艺。
　　与其说是切磋，不如说是一场赌局，赌注是——一座城池。
　　波斯国心存侥幸，妄图将洛阳收入彀中，但若汉室胜出，他们便将上次赢走的淮阳送还。
　　淮阳？我知道，那是十二年前父亲失手输掉的城池。
　　“紫茹，不要去。” 皇上召我至太和殿，“此战非比寻常，万一失手，你……”
　　我望着他的眼睛，他的眸子里汹涌着暗蓝色的忧伤。
　　我摇头，我要替父亲，偿还那座城池。
　　“不……朕不能让你去冒险，虽然……虽然朕也很想赢回淮阳，但……若是以你的性命作赔，哪怕是整个大汉江山，朕也可以不要！”他紧紧搂过我，似乎他一松手，我就会消失，不见。
　　一颗晶莹自我眼角悄然滑落，滴落在他温厚的掌心，璀璨剔透。爹，对不起，我不能为您报仇了，因为我，爱上了皇帝。皇上，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哪怕因此付出我的生命。
　　当日，我命人接下波斯国棋师的战书。
　　司棋馆的棋师们视我如救世主，纷纷拿出自己压箱底的工夫，倾囊相授，其中不乏绝妙的招数，我细细思索，一一记下。
　　三日后，汉宫正殿。
　　波斯国派出的，还是十年前的库班，他银须及胸，一袭黑色长袍如同墨染，目光像刀子一样锋利，让人看了，无端的心寒。
　　我一袭素衣，栗色长发完全披散下来，末端用一条白丝缎束好，施施然踏上丹墀，步入殿中。没有人知道，我在用这种方式，纪念我的父亲。
　　波斯国包括库班在内的所有人都楞住了，他们不知道世界上竟有如此气质清冷的女子！
　　“哼，”库班冷笑起来，“想不到堂堂大汉朝棋弈人才奇缺至此，竟叫一个小姑娘出战！”
　　“此言差矣，” 监棋官沉声道：“她是我们大汉朝，最高明的棋师。”
　　“哦？”库班听了，饶有兴味的打量着我，这时，波斯国一名王子模样的人用极不熟练的汉话说：“小姑娘长得标致，娶回家做妃子倒不错。”
　　“你还是留着这份心，把话说流利了再来吧。”
　　在场的汉朝官员皆已明白皇上的言外之意，却又不便明言，我心想波斯王子既与我们无冤无仇，何必使他难堪，当即递了个眼色嗔怪皇上，波斯王子见了，向我投来善意的微笑。
　　一声锣响，开局。
　　库班的棋术确实高明，一步一步如同老树盘根，将棋盘上的方寸之地守得滴水不漏，我用母亲生前所授之法与他周旋，竟无半分优势，一时心急，竟失了一马一卒。
　　难道，我真的要步父亲的后尘了？我绝望的闭上眼，脑海中却浮现出司棋馆内棋师们张张亲切的脸，对了！我脑中灵光一现，何不将他们所授之法融会贯通？这样，库班就不是在跟我一人对弈，他所面对的，就是所有的大汉棋师！
　　心念一动，我重新抖擞精神，将目光投回棋盘之上，此刻，我的棋路已是融合百家之长，纵使他的棋招再凌厉十倍，也不可能胜得过我。在失了一马一卒的情况下，我扭转乾坤，只半个时辰，胜负已见分晓。
　　“不愧是大汉朝，人才辈出。” 库班从棋台上下来，面带惭色。
　　我微笑不语，因为我明白了，惟有和，才能化解一切。
　　我赢回淮阳，却无丝毫喜悦，因为皇上。他的身子更虚弱了，原本红润的脸上退尽了血色，只剩下蜡黄。尽管如此，他还是坚持每天上朝，把整个江山社稷治理得井井有条。
　　精神好的时候，他偶尔会带我出宫散心，杨柳堆烟，我们骑在五花马上，他拥着我，在我耳边低语，每当这时，我都觉得他根本不像个帝王，仅仅是个普通的男人。
　　处于爱恋中的人眼睛永远明亮，他便是如此。宫中几乎所有人都明白皇上的心思，后宫佳丽更是恨我入骨，但鉴于德妃，并没有人敢为难于我。
　　月光如水，我们偷偷溜出宫，坐在宫外的草地上，仰望星空。
　　“做朕的皇后，好吗？”他深深的望着我，其中之意不言自明。
　　我惶恐地望着他，这太突然了，他的一句话使我一向不起波澜的心彻底的乱了，“不……皇上，民女身份卑微，不足以母仪天下……”
　　不由分说的，他吻上我的唇。
　　他的吻，霸道又温柔，我在他怀中，像个木偶娃娃，微凉的夜风拂过，带着些许寒意，他摘下披风披在我身上，却不知他的手比我的更没有温度。
　　第二天，皇上没有来翡翠阁——他病倒了。
　　龙榻上的他，脸色白得几乎透明。他靠在床头批阅着奏折，偶尔眉尖微蹙，我知道他是非常认真的，认真的男人身上总是散发出致命的吸引力。
　　“皇上……”我悄然至榻边，轻声唤他。
　　“紫茹！”他见了我，又惊又喜，顺手移开身旁堆得小山似的奏折，“快坐下。”
　　刚说了没几句话，他突然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吐出一口带血的痰液。我望着他难过的样子，心都碎了，恨不得生病的那人，是我。
　　“傻瓜，不哭，“他温柔地望着我，伸手为我拭去腮边的泪。
　　“你一定要好起来。”我握着他冰凉的手，说。
　　可事与愿违，半个月后，他开始大口的吐血，太医们都说，皇上恐怕时日无多了，可他还没有子嗣，这样下去，大汉江山恐怕……而我，在母亲遗留的那盒棋中，发现了一个惊天动地的秘密。棋盒中有一个暗格，里面有一封信。上面记载了所有事情的真相。
　　原来皇上的病```是我造成的！
　　皇上根本不是生病，他是中毒！
　　乌龙柏和银凤衫本是普通木材，可放在一起，就会产生一种解无可解的奇毒！这种毒药效很慢，可一旦沾上，就只有死路一条！皇上总是用它跟我对弈……整整三年！再强壮的人恐怕也……而我的体质特殊，是罕见的九阴之体。万毒不侵。
　　我终于明白了母亲死时的诡笑，为什么……为什么……我要用自己的手，杀死我的挚爱，而母亲，一直把我当成复仇的工具！多可笑，多讽刺！
　　我飞跑到皇上的寝宫，他已经气若游丝。看到我来了，他眼中满是歉疚：“紫茹，这辈子，朕再不奢望能娶你做皇后了```若真有来世，你愿意，让朕来爱你么……”
　　“我愿意，我愿意……”我伏在他怀中，泣不成声，“我想现在就嫁给你……”
　　他听了，无神的眼中似闪过一星光亮：“你真的愿意？”
　　我忍住泪，拼命的点头。
　　工匠们连夜赶工，一晚的时间，宫中就披红挂绿，喜庆非凡。皇上强撑病体，在宫女们的服侍下穿上了大红的喜袍，而我，也在翡翠阁中披上了新娘的喜帕。当天，皇上的精神似乎格外好，乍看上去竟一点也不像个身患重病的人。
　　拜过天地，我便一下子从区区一介民女变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当朝天子的正室。
　　洞房花烛夜，我却只能抱着重病的夫君伤心地流泪，我哭着，将信的内容告诉了他，然后跪在他面前，等他赐死。
　　“看到你第一眼，我便放弃了杀你的念头，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连停止复仇的机会都不给我……”
　　他笑了，笑得很纯粹：“应该感谢。不然，我恐怕这辈子都无法遇见你了呢……”
　　七日后，皇上在龙榻上安静的睡着了，不过这一次，他再也不会醒来，再也不会陪我下棋。再也不会陪我去看宫外的月明荞麦花如雪……宫中挂起白幡。
　　他是个贤德的帝王，深受百姓爱戴。在丧期，百姓均在家门口挂起白花，哀悼他们的君主。
　　皇上驾崩后，宫中并没有出现我想象中的争权夺利，朝中政务一直由他的五皇兄打理，我每日帮着批阅奏折，做皇上生前做的一切，喝他最爱的西湖龙井，用他最爱的紫石砚，他已融进我的骨血里，烙在我的灵魂中，终此一生再不能忘。
　　八个月后。
　　我诞下一子，婴孩的眉眼像极了先皇，所有太医都认为他不足月数，其实，没有人知道，在击败库班的当晚，我把自己叫交给了皇上。
　　我给他起名刘昭恒，他，便是今后的宣文帝。
　　五皇兄一直摄政到我的儿子成年。十八年后，文帝即位，登基仪式上，看见他沐浴在金色的阳光里，一时间，我竟泪眼婆娑。恍惚间，似乎又见到了他的父亲，他站在高高的云端，朝我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