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似骨》野老清斋

16、何事秋风悲画扇

　　信步到达山顶后，山顶异常的平坦，这里还有有一座房子，四周都是齐大腿的草。
　　房屋前坐着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子，她的头发披散着，眉心点了一朵蓝莲花，两只手腕上带着银色的镶满铃铛的手链。
　　她倚靠在一张石椅上，旁边还站在一个双眼紧闭的男人，那男人脸上有一道马蹄印。
　　女子睁开自己小憩轻闭的双眼，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哟，都赶到一起来了，我这幽蝗山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想必夫人您就是大名鼎鼎的梦压星河愁白苹吧。”欧阳故里上前行礼道
　　愁白苹瞥了他一眼冷笑道：“长得倒是好看，只可惜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唉咦~前辈怎么能一概而论呢，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负心汉的。”欧阳故里说道
　　愁白苹嘴角勾起，眼神轻视，不语。
　　“我说愁白苹，你把我们叫来这里到底要干嘛？我妻子呢？”楚山孤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哈哈哈哈，你妻子？那个贱人竟然是你的妻子，可真是笑死我了，不过你把她当妻子，她可不一定把你当丈夫噢。”愁白苹笑道
　　“我们俩怎么样是我们的事儿，与你一个外人无关，你赶紧把她交出来。”楚山孤说道
　　“的确，你说得对，你们俩的事情确实与我无关，可若是那贱人来勾引我的丈夫，那可就不得不有关系了。”
　　“疯婆子，你在胡说些什么呢？楚山孤骂道
　　愁白苹斜瞥了一眼楚山孤，继续说道：“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阿春，你去把后院那个贱人拉出来。”愁白苹对旁边的五湖春吩咐道，那男子依旧没有睁眼，就去后院了。
　　“那请问前辈您把我们叫来此处又有何吩咐？”管弦子问道
　　“前辈不敢当，不过你们打伤了我的宝贝，我倒是要讨上一个公道。”
　　“你的宝贝？”管弦子疑惑道
　　“钉钉，出来吧，你告诉我是谁打伤了你，我定要了他的性命，为你讨个公道。”
　　话音刚落，只见一条巨大的蛇从草丛里飞了出来，草丛太深，慕容清寒他们上来时竟都没有察觉。
　　“螣蛇。”所有人都有些惊讶道
　　“原来是他。”欧阳故里道，“可我们也不是想故意伤害他的，是他伤了很多人，所以我们才伤了他。”
　　“哦，是这些人吗？”愁白苹嘴角勾起一抹邪恶的笑容说道，“出来吧，我的将士们。”
　　这时，从四面八方出来了很多没有头的、身着将士服的骷尸。
　　“难道，这就是人们说的无头兵。”西岩宿说道
　　“对啊，”愁白苹得意地说道，“我炼出来的，不错吧，杀伤力很强的。”
　　“他们的头呢。”楚山孤问道
　　“我割了，”愁白苹镇定自若地说道
　　“你，你简直丧心病狂。”
　　“多谢你的夸奖。”愁白苹微笑着说道
　　这时五湖春从后院将一个女子押了出来。
　　这女子有一双蓝色的大眼睛闪烁着，皮肤很白，头发微卷。
　　很美，真的很美。
　　不过相比起管弦子和慕容清寒，还是逊色了那么一点，即便慕容清寒着了男装，管弦子穿着略微朴素，但依旧压制不了她们的美貌。
　　几乎是同一时间，楚山孤和西岩宿同时喊道：“小霜。”
　　原来，这就是楚山孤的妻子，西岩宿的梦中情人，夜有霜，但西岩宿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她叫小霜。
　　“哦，你们俩都认识她啊，那可真是巧了，我丈夫也认识她，她就是我丈夫的艳遇。”愁白苹有些幸灾乐祸，语气刻薄地嘲讽道。
　　“怎么会是她？”欧阳故里低估说道
　　“你怎么会认识小霜？”楚山孤问道
　　“她竟是你的妻子。”西岩宿无奈地苦笑道
　　“只怕这个女人，你们无人能降得住。”愁白苹继续说道，并扯下了塞在夜有霜嘴里的布条，解了封住的穴道。
　　夜有霜带着那种娇弱的声音喊道：“楚郎，快救救我。”
　　西岩宿有些心酸，夜有霜最先喊的不是自己。
　　楚山孤厌弃地说道：“我对你死心塌地，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你把我的感情都当做什么了？”
　　夜有霜看楚山孤有心不管自己，也不理会他，调转话音说道：“西郎，救救我，你知道，我对你是真心的，等我回去，一我定好好跟你解释这一切，自从认识你之后，我才知道什么是爱，我为了你，愿意放弃一切，我是真的爱你。”
　　慕容清寒小声地在西岩宿耳边说道：“这女子怕没有那么简单，你小心一点。”
　　西岩宿看向夜有霜，又看向愁白苹，说道：“能不能请前辈放了她？就算她有什么错，我自会看管，就不劳前辈费心了。”
　　“小伙子，我告诉你，这个女人就如同蛇蝎，你如今救了她，总有一天，她会反过来咬你一口的。”
　　“不是的，西郎，你别听她的，她就是想挑拨我和你的感情。”夜有霜梨花带雨地说道
　　愁白苹反手拂袖，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了夜有霜脸上，呵斥道：“住嘴，你这个贱人，这里也有你说话的份？”
　　西岩宿心里一紧，有些心疼，扑通一声单膝跪在地上抱拳行礼，继续说道：“还请前辈高抬贵手放了她。”
　　“看来你还真是冥顽不灵，不见棺材不掉泪，不撞南墙不回头啊，我告诉你，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你把五湖春怎么了。”楚山孤指着愁白苹说道
　　“没怎么啊，我爱我的丈夫，可他不听话，喜欢乱跑，可我不喜欢他乱跑，那该怎么办呢？你们说什么样的人才会听话？
　　我想了想，那就是死人了，死人可听话了，你看他现在，从来都不会离开我的身边半步，这才是我想要的结果，哈哈哈哈。”愁白苹笑着说道

　　原来一纸休书后，愁白苹觉得十分屈辱，于是就将五湖春给杀了，她从自己家藏书室里找到了一本修炼骷尸的方法，于是就将她的丈夫修炼成了骷尸。
　　这愁白苹后来还建了一座庙宇，里面不供奉神像，就供奉她自己，她坐在高堂上，俯瞰着这些人，她享受着这种膜拜，她只要看见男人或是年轻的女人，又或是卿卿我我的小情侣，她都会取了他们的性命。
　　后来城中接连出事，直到有一天，人们在城外小山村里，就是她原来的家里，发现了数不胜数的人头，有些都已经腐烂了，有些还在鲜血淋漓，应该是刚刚被砍下来的，那些头，每一个都面目狰狞，死相痛苦，想必生前一定是受了难以承受的痛苦。
　　她将自己的丈夫练成了骷尸，任自己使用，将这些无头的尸体也炼成了骷尸，唤作无头兵。
　　“你们知道他对我说什么吗？他说他爱上夜有霜了，而且爱得死心塌地，无法自拔，他跪在地上求我放过他，哈哈哈哈，”愁白苹又哭又笑，一张脸因为伤心和仇恨扭曲的丑劣不堪。
　　“你们知道吗？他当初娶我的时候，也是这样对我说的。这才多久啊，他就对着自己的发妻说出了爱上另外一个女人的话来，更何况，那夜有霜不过是一个妓女，她有什么资格和我相提并论。”愁白苹神情有些愤怒。
　　“你简直罪大恶极，罪无可赦。”楚山孤指着愁白苹说道
　　愁白苹轻轻一拂袖，还没有看见什么异常，一支飞镖就如同疾雷迅电般从袖中冲出，割断了楚山孤的食指。
　　只听见楚山孤‘啊’的一声，左手托着右手手腕，手指鲜血直流，十指连心，有些痛苦。
　　“我最讨厌别人用手指着我了。”愁白苹理了理自己的袖子说道。
　　柳色新赶忙扶住楚山孤说道：“楚兄，你没事吧。”
　　楚山孤满头是汗，勉强撑出一个笑容说道：“大哥，我没事。”
　　“你太过分了，”柳色新生气地说道。
　　然后双脚一点，身轻如燕地直飞向愁白苹，从腰间将佩剑‘春梦’取出，在空中一个旋转，剑身直刺向愁白苹，愁白苹迅速一个闪躲，让柳色新扑了个空，剑锋回转，又随着手腕的扭动而与愁白苹的赤手空拳打了起来。
　　愁白苹后移了几尺，与他们保持出了一段距离来，然后她挥动着手腕，手腕上的铃铛发出了十分美妙的声音。
　　突然间四周的无头兵就开始走动了起来，将慕容清寒他们围成了一圈，对他们发动迅猛的攻击。
　　他们各自御剑抵抗，这些无头兵实在太多，怎么杀都杀不死，怎么杀都杀不完，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去抵抗这些无头兵。
　　突然间又响起了一阵乐器的声音，只是与这愁白苹的铃铛声有所不同，两股声音交叉着，只见那无头兵全部调转了方向，都朝愁白苹攻去。
　　愁白苹有些惊慌，再一看，原来是夜有霜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筚篥，吹着与愁白苹完全不同的音律，却能够驱动愁白苹费心养出来的无头兵。
　　大家都有些惊讶，随着音律的命令，无头兵们将愁白苹的四肢控制住了，把她押跪在地上。夜有霜笑道：“就你，也配杀我？如果不是想学到你修炼无头兵的方法，你也不想想，就凭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能抓住我吗？”

　　原来夜有霜伺机接近五湖春，设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局，又借机让愁白苹抓住，都是因为知道愁白苹出身仙门世家，他们愁家拥有一种邪术，那就是修炼死尸，而所有的一切，不管是休掉愁白苹，还是勾引五湖春，这一切都是夜有霜的苦心经营。
　　她被绑在幽蝗山的日子里，假装柔弱不能自理，其实是在做出一种假象，让愁白苹对她放松警惕，实际里她偷偷地观察着愁白苹的一切，慢慢地将愁白苹的御尸方法全部学到了手，还借此改掉了音律，导致这些无头兵一听到她的筚篥声，就会听她的命令，这个女人真的不一般。
　　夜有霜走近愁白苹，扬起自己的纤纤细手，甩了愁白苹两耳光，顿时愁白苹的嘴角就流出了鲜血。
　　夜有霜继续说道：“这两巴掌是还你的。”
　　愁白苹怒目圆睁地看向夜有霜，嘴角扯起一个愤恨的笑容说道：“你果然不是个好东西，演戏也是一流，我告诉你，今日既然栽在了你的手里，我自然不服，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哈哈哈哈，那我等着你啊。”夜有霜说道
　　夜有霜向后退了几步，举起手中的筚篥，继续吹奏。
　　欧阳故里他们看形势不妙，赶紧喊道：“夜有霜，住手。”
　　西岩宿跑上前去，抓住夜有霜的手臂喊道：“小霜，住手。”
　　夜有霜一把甩开了西岩宿的手，继续驱动无头兵。
　　突然那螣蛇钉钉从草地里飞出，用自己的身体卷起愁白苹，准备将她救出，可不料，夜有霜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件事情，她将自己的袖子一拂，漫天的黄粉散落在螣蛇身上。
　　这是……雄黄！
　　钉钉被这雄黄打倒在地，愁白苹也一样，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五湖春随着筚篥声走到愁白苹面前，张开自己的血盆大口，撕咬着愁白苹的身体。
　　她摸了摸钉钉的头，转身向欧阳故里说道：“请你保护好他。”然后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她真的是失望透顶了吧。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愁白苹含泪说道，嘴角带着失望的笑容。
　　她不做任何反抗，任由这些无头兵将自己撕成了碎片。
　　慕容清寒他们虽在旁一直驱打着这些无头兵，但是却没有什么作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愁白苹死在这些无头兵的手里。

　　我害怕的是说好未来可期，可命运却赠我一场空欢喜。

　　钉钉在一旁发出了痛苦的□□声，两眼饱含泪水，拖着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爬到了愁白苹的碎尸边，不停地用头去撞击着地。
　　愁白苹一死后，这些无头兵就如同失去了灵力一样，也恢复到了自己原来的模样，也就是一具普通的尸体。
　　漫山遍野都是尸体，夜有霜有些没有想到，她以为以后自己就可以拥有这些无头兵了，可却没有想到，愁家的这门邪术，人在术在，人死术死。
　　她有些后悔，是不是不应该杀掉愁白苹，枉费了自己苦心经营那么久。
　　“那这螣蛇，该怎么处理。”管弦子问道
　　夜有霜将手臂挡住道：“这蛇，谁也不能动。”
　　“你的意思是，你要拿走？”慕容清寒问道
　　“你说呢？”夜有霜反问道
　　“愁白苹临死之前嘱托了故里，希望他能帮忙照顾这蛇，你有什么资格拿走。”管弦子说道
　　“人是我杀，是我为你们解决了一个大麻烦，难道你们不应该谢谢我吗？”
　　“小霜，你还要这样执迷不悟吗？”西岩宿有些难过地问道
　　夜有霜冷冷地瞥了一眼西岩宿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对我指手画脚。”
　　西岩宿冷笑道：“我是什么东西，呵呵，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东西，我真是错看你了，我恶心我自己，怎么会喜欢上你这种人。”
　　夜有霜白了一眼西岩宿道：“我也没有求你喜欢我，总之呢，我可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西岩宿心痛如刀绞，便没有再说话。
　　两方争执不下，这时身后有一雄厚的声音说道:“我看不如这畜生就交由我看管。”
　　众人回头一看，原来是慕容翰林，大家都迅速行了礼，让出一条道来。
　　夜有霜知道这慕容翰林武功高强，又德高望重，若是今日硬要拿走这螣蛇，只怕是不能活着出这幽蝗山，于是便恢复她那娇滴滴的声音，笑盈盈地说道：“既然是慕容伯主看管，那我是再放心不过了，不过若是交于一些宵小之辈，那我是一百个不同意。”
　　管弦子手指一动，一颗石子就重重地砸在了夜有霜的脸上。
　　夜有霜吃痛地叫了一声，捂住自己的脸指着管弦子说道：“你敢打我？”
　　“我管弦子有什么不敢的，我的朋友，也轮得到你说三道四，指桑骂槐？”管弦子轻蔑地看着她说道。
　　“你……..”
　　还未等夜有霜说完，慕容翰林摸了摸自己的一字胡笑道：“哈哈哈，那既然如此，老夫就带走了。”
　　既然慕容翰林有心调和气氛，大家也识趣地不敢再说什么，于是大家就都下山去了。
　　楚山孤拍了拍西岩宿的肩膀说道：“真是天意弄人，没想到咋俩竟然还是情敌，哈哈哈哈。”
　　西岩宿摇了摇头，苦笑道：“真的是造化弄人啊，若是知道她是你的良人，我绝对不会与她有任何瓜葛的。”
　　“我知道，既然都是受害者，又有什么必要追究一个对错呢？”
　　楚山孤又转身对柳色新说：“大哥，我就不和你走了，我们就此道别吧。”
　　柳色新也没有做什么挽留，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
　　“楚兄要去哪里？”欧阳故里问道
　　楚山孤答道：“一帆一桨一渔舟，一个渔翁一钓钩，一俯一仰一场笑，一江明月一江秋。”
　　大家都相视一笑，便不再语。
　　柳色新上前一步向管弦子欠身道：“姑娘，后会有期，告辞。”
　　管弦子也回了一个礼道：“后会有期。”
　　“唉，柳公子，我们见过吗？我怎么感觉在哪里见过你？”管弦子叫住柳色新问道
　　柳色新回过头来对着她笑了笑，也没有回答，就走了
　　依旧如初见时一样，柳色新这个人真的很奇怪，他就只对管弦子行礼，只与管弦子交谈。
　　“你和这个花满楼柳色新到底什么关系？”慕容清寒在管弦子耳边问道
　　“我不认识他啊，真的不认识。”管弦子解释道
　　“他不会是对你另有企图吧。”欧阳故里一旁说道
　　管弦子白了他一眼道：“我觉得你对我才有另有企图。”
　　“开什么玩笑，我要喜欢，也是喜欢像冷月君这样，有钱的，话不多的。”欧阳故里害羞地笑道
　　慕容清寒与管弦子同时白了他一眼。
　　管弦子说道：“你不配。”
　　“别逼我把你折成两截，然后把你的骨头拿去烧火烤。”欧阳故里故作生气的神态
　　管弦子对他吐了吐舌头说道：“你以为我会怕你吗？”
　　“有本事你别跑，看我能不能弄死你。”欧阳故里指着管弦子说道，然后就疾步过去追打管弦子。
　　管弦子一边跑一边说道：“等你追上我再说吧，弟弟！”
　　于是两人就打打闹闹地前去了。
　　慕容清寒在后面喊道：“你们俩别闹了，幼不幼稚。”
　　西岩宿今日话不多，一路上都默不作声，慕容清寒走到西岩宿身边说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西岩宿低着头看路回答道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苦当初莫相识。”慕容清寒回道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欧阳故里讥笑了一下。
　　慕容清寒只拍了拍他的肩叹了口气，便不再说话。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